添寿摸头,心内叹气,怎么就这么巧?
“拿来。”林至岑展开信封,信上不过几个字罢了,却看得他心内如火焚。
‘大人,姑娘逃了,城内没见到人。’短短十二个字,林至岑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至岑立在那久久没有说话,帐外听到有人的喊叫声:“南月国来了,南月国来了。”
添寿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家少爷像是没事人一般,转身出了营帐,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只是那紧抿的唇、越发深沉的眼还有那攥紧的拳头,能显露出这年轻将军的一丝心思。
林至岑放空了自己,率先冲出了城墙,如砍瓜切菜一般疯狂厮杀,那一条条的残肢断臂,鲜血喷涌出的湿热铁锈味,让他短暂沉迷。
“将军,您不能再杀了,回去。”添寿跟着林至岑拼杀了许久,少爷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看的他心惊胆战。
“添寿,春城还有人么?”林至岑退回城内,铠甲上血迹斑斑,脸上的血迹干干巴巴的贴在皮肤上,像极了伤疤结的痂。
“少爷,还有人,你没事吧?”添寿始终叫不顺口,时常是少爷、将军一通瞎叫。
林至岑看向天上的明月,清清冷冷的,他觉得自己非常冷静,即便脑中在不停叫嚣。这玩意儿又跑了,他还以为自己攥紧了呢。
明明前些日子她与自己过的那般好,他甚至都想好了,等以后娶了正妻,就扶她为贵妾,等自己有了嫡子,就让她生个儿子。
这些想法出来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一个女人哪里值得自己花这么多心思?可难得一个自己看的上眼的女人,给她点脸面也可以,只要她能一直这般乖巧。
可是她又跑了,林至岑对着天上的圆月笑了,血迹斑驳的脸,布满阴森,林至岑能听的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添寿,传信过去,杀了她。”
既然你非要逃,那就去死吧,这一生,到死都只做他的女人,也算死得其所。
添寿震惊:“少爷……”
“杀了她,我才能好。”喃喃自语声响起,不知说给谁听。
杀了她,这毒才能解,林至岑后悔一开始的心软,没有将她的腿打断,手打折,叫她仗着自己宠爱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
钟漪三人一路北上,幸好那豆腐铺子生意好,赚了一些钱,三人一路过的也还算不错。
“钟漪,咱们现在是往哪里去?”刘姐出来了一段日子,眼界倒是开阔了不少,便觉得之前几十年活的太过狭隘。
“刘姐,我想往东去。”北边太冷,南边不能呆了,西边都是崇山峻岭,钟漪也不是很喜欢,只能往东边去了。
三人从春城出发,行了半月有余,出了沂州,接下来打算跨过锦州、云州,径直去豫州,豫州位于大周东边,也算靠了点海,可四季分明。
如今钟漪只求好好活着,能顺心顺意就行,春城再好,也抵不过自由。
虽说南月进犯,可对于中部和北部影响却不大,说到底南月不过是个番邦小国,对手不强大,一个交州大营就能挡得住,也难怪人们没什么感觉。
钟漪对这些不太懂,她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过地图,看来以后也要多看些这方面的东西,万一真的打起来,她们也好跑路。
这匹马算是立了功,钟漪舍不得卖掉,便直接在锦州请人做了个四轮的小马车,套在马上,即便是到了野外找不到宿处,也能在马车里将就一晚上。
她还将喜儿打扮成了小子,喜儿很快活,她很喜欢四处跑的感觉,刘姐看着女儿开心便也开心。
“从前只知道将她锁在屋子里,哪里知道让她出来走走呢。”刘姐看着喜儿,满眼感慨。她就是因为知道喜儿不同于常人,所以恨不得让她不要接触任何人,可她忘记了,即便智力如同孩儿,可孩儿亦是能懂事知礼的。
更应该多看看,多听听,将那些忠告镌刻在她心里,她的余生亦能过的好。
就这么一路到了云州,天气已经开始凉了,马车里也堆了不少东西,三人一路也算有说有笑。
在云州街头逛逛,不防听到有人在讨论南月国。
“哎,你听说了么?南月国之前跑到温城偷袭,温城差点破防了呢?”
钟漪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是什么滋味。
“嗨,你这消息真是慢,温城守将宁死不屈,战至只剩百多人,最后才撑到交州派兵前来助阵,听说新派去的陈老将军对那小将军大加赞赏呢,还上了折子为他请功。”
“是是是,我还听说,小将军受了重伤,温城百姓日日跪在菩萨面前为他祈福呢。”
“这也是他应得的,听说那日小将军杀的手都抬不起来……”
钟漪确实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林至岑守卫了大周,许多人对他感恩戴德,可她却……罢了,如今也算是天上地下,只盼将来再无交集。
此时林府正堂,老太爷难得红光满面,倒了满满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郯儿,你看,你儿子如今,有出息了……”老太爷掩面落泪,嗓音嘶哑。
“父亲,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别伤了身子。”林夫人也是泪流满面,擦擦脸上的泪珠,替林老太爷又倒了一杯酒。
“不错,大喜大喜。”老太爷这一生清正廉明,恪守礼仪,养了个儿子只希望能继承自己衣钵,却不料儿子天生英才,只可惜……
如今孙儿继承遗愿,在今日朝堂上,皇帝着重点了名,林家儿郎,堪为栋梁,这叫老太爷如何不高兴。
接到圣旨的时候,林至岑还躺在床上起不来,那日厮杀的太过激烈,中了一剑,穿肩而过。
林至岑悍不畏死,即便只有一条臂膀,也坚决不退,跟随的那些将士皆为他所动,拼命厮杀,终于是撑到了交州派人过来,当时林至岑就满身鲜血的倒了。
虽说损失惨烈,可还是有了百多誓死追随的将士,林至岑看着圣旨,笑了。
笑里有了得偿所愿,却又寒凉无比。
林至岑没问派的人杀没杀钟漪,添寿也没说,他觉得少爷定是糊涂了。旁观者清,少爷心里是有钟漪的,可钟漪不愿留下来,就让她走吧,或许外边的世界,她会活的更好。
随着天气转凉,南月国又攻了过来。
陈老将军到了交州,将那些玩忽职守的全部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些如今的大将军被喷了满脸口水也不敢乱动,他们大部分都是陈老将军当年带出来的。
若不是最后发现了温城敌情,恐怕温城就被占了去,对大周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陈老将军虽然对太子不喜,对朝堂那些弯弯绕绕不喜,可对当年镇守了大半辈子的交州很有感情,见如今信王当年立下的规矩,十不存一,气的胡子吹在了半空中就没下来过。
“这次幸亏林将军死守,不然你们这些人,如今焉能有命在?啊?”若是温城有失,林至岑固然不能活,可他们这些守望相助的交州大营里的将军,亦是有责任的。
遂纷纷道谢,拱手行礼,笑里也多了分真诚。
“林将军,这次你可真是悍勇,我佩服。”
“是啊,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英雄。”
……
林至岑心里冷笑,却也拱手笑称:“诸位多礼了,这本就是小子的职责。”林至岑面目清朗,俊逸非凡,站在一众歪瓜裂枣满脸横肉一脸胡须的将军里面,显得极是耀目。
“林将军不愧是清贵读书人家出来的,说的话就是这么好听……”折子上去后,林至岑身份自是大白天下。
众人举杯哄笑,林至岑勾唇应和。
若不是这里有人想害他,或许自己还出不了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林至岑笑着和这些心思不一的家伙们寒暄了许久。
钟漪三人拼命的赶路,终是在第一场雪下下来之前,赶到了豫州,一路也算平安。大周这时候也算是民富国强,虽说朝廷不太给力,可那些赈灾或是救济的事,都做的很是到位,所以沿路也算安全。
这时候没有什么破坏环境的东西,豫州更是四季分明,不像温城和春城,即便是寒冬腊月的时候,薄衫外头加一件外衣,便也就够了。
喜儿和刘姐压根没见过雪,看到下雪,喜儿更是乐疯了。
“娘,娘……”喜儿跑的满头汗,兴冲冲的扑到刘姐怀里,冲钟漪直乐“哥哥,我喜欢这里,我们会留在这儿嘛?”
刘姐和钟漪相视一笑,轻抚喜儿发顶,说的掷地有声:“对,我们留在这儿,这儿会有我们的家。”
那些安家事宜钟漪都熟悉的很,不到半月,一应事务都已经处理好了,期间不断听到南边传来的消息。
“小将军真是神勇盖世……”不知何时起,大家都开始称呼林至岑为小将军,许是因他那张俊朗容貌,又或许因他是大周最年轻的将军。
“听说皇上又重重嘉奖了林家和小将军……”
“那也是人家该得的,小将军保家卫国,沙场征战,日日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还不兴人家为家里挣得一份荣誉啊……”
“是啊,若不是他,哪里会有我们的好日子……”
民众倒是对林至岑感恩戴德,这也是大周平和许多年来,打的最光荣的一次战役,皇上都喜不自胜,何况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