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街坊闻言竟还真的就后退了几步,叫人心头火起。
钟漪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一些,生死有命,哪里是人能克死的,刘姐憨厚老实,她自是信她的。
“哼,在这大放厥词,你家大哥得病的时候,是刘姐花光了所有的钱去治,那时候你们出过一分钱么?”
钟漪朝两人吐了一口口水,“呸,明明就是你们不愿意给钱你们大哥治病,才不治身亡的,跑到这来欺负刘姐孤儿寡母的,莫不是看我们店里生意红火,眼红来要钱吧?”
钟漪其实也没听刘姐说过这些事,不过也是只言片语里找些漏洞,没想到这话一出,就看到那胖妇人瑟缩了一下,表情很不自然。
居然让她猜中了,钟漪自然不放过:“原来真的是来要钱的,你们两个狗东西,自家哥哥都死了几年了,以前刘姐母女艰难的时候不见你们,现在反倒跑来了,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周围的人闻言也看向两人,见两人表情不对,纷纷明白了。
“豆腐哥哥,刚才这胖子还抢了你们店里装钱的盒子。”说话的是个十五六的姑娘,钟漪店里的常客。钟漪皮肤细腻,脾气也好,不若这里的男子,都是风里海里到处飘,粗糙的很,这些姑娘便时时聚在一处,喊钟漪豆腐哥哥。
那年轻人见状很是不满:“你们知道什么,这人和这丧门星都住一块了,肯定是相好的,不然会这么帮着丧门星,可怜我大哥死的早,留的东西竟是叫后来人都占了。”
钟漪一听,简直要笑了:“笑话,刘姐未婚,我未娶,就算是相好的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跑到这对着我指手画脚……”
胖妇人大喊:“我们才不管这些,快把我家大哥给的东西还给我们……”
听到这,刘姐忍无可忍:“你放屁,你大哥入赘到我家,我们家待他从未亏待过半分,如今你们两霸占了我家的东西,现在还追到这来要钱,你们两还是人嘛?喜儿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侄女儿啊。”满脸的凄风苦雨,叫人看的心头不忍。
众人终于是明白了,原来是‘吃绝户’,只不过是被小叔子吃干抹净了。
胖妇人还待再说,被年轻男人揪着走了,“我们先走,下次再来就是。”临走还一顿叫嚣。
刘姐还准备追上去,钟漪一把拉住她:“算了,一些钱而已,刘姐,你和喜儿没事吧?”
“没事的,我们没事的。钟漪,一两银子被他拿走了,我们得拿回来。”刘姐心急如焚,还待去追。
“刘姐,追不上的,算了,只要你们两没事就好。”钟漪还有些不明白,什么是‘吃绝户’?
刘姐抹着眼泪和钟漪才说起从前,原来刘姐家不是春城的,是与南月国和交州交界的温城,便是沂州与南月国的第一道防线。
刘姐家开着豆腐铺子,虽说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刘姐父母只有她一个独女,便想着给她招个入赘的女婿,结果女婿招过来第一年,父母也就相继去世了,刘姐丈夫和刘姐两都是老实善良的人,想着帮一帮家里穷苦的亲戚。
可想而知,引狼入室自然会帮出问题,刘姐丈夫病了后,他们就借着刘姐照顾丈夫,开始插手铺子里的事,到最后,刘姐甚至都要不出钱给丈夫治病。
刘姐丈夫去世后,更是将刘姐母女赶了出去。刘姐一个女子还带着幼女,斗不过丈夫家那么一大家族,便含恨离了家乡,来了这春城讨生活。
钟漪听的直捏额角,刘姐丈夫那一家子简直就是妥妥的山鸡窝。
心中一声叹息,竟是连家里的祖产都被霸占了,官府对这些事情,也只是定性为家族内部的事,刘姐没读过什么书,连伸冤都无门,这时候的女子活的可真是艰难。
到底是过去的事了,过了那么些年,刘姐在春城也扎了根,如今只求他们不要再来就好,至于其他的,刘姐也不多想了。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存钱,等自己老了,喜儿能好好活下去。
钟漪听的心里酸涩无比,若是能稍微平等一些,刘姐也不会被逼的这么惨,从前总是听人说,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钟漪总是不屑一顾,自己有手有脚活的好好的,嫁个人就算重新投胎了,那置自己的父母于何地呢?
可这个时候确实就是这样,娘家若是势力不显,即便是上京里的世家小姐,也一样会被婆家磋磨。
钟漪抱着惊疑不定的喜儿,叹了口气。
那之后,钟漪就雇了个人送豆腐,自己是一定要守在店里的,那两夫妻又来过一次,被钟漪用扫把赶走了。
风送春归,树叶绿了又黄,钟漪院子的柚子树又长高了一些,树上还挂了零星的小果子。
转眼一年就又过去,钟漪来到这异世已经三年,喜儿已经十二岁,可性子与十岁时候无异。
钟漪听说蛮夷越发猖狂了,如今竟是对着温城也发起了攻击。
她还听说交州那边派了个常胜将军过来镇守,春城的安全肯定是无虞的。
到了清明时节,雨水纷纷,春城降雨本就多,到了这时候,更是一场接着一场。幸好气候炎热,雨势大却来得快去的也快。
“钟漪,真是抱歉,还得拉着你同我一起回温城。”刘姐牵着喜儿歉意的笑着,刘姐这两年也算松快了许多,没有了生活的压力,人都变的年轻了,鬓角的华发竟是又变得乌黑,看着也是个小家碧玉的俏寡妇。
“刘姐说什么呢?咱们三人总是要在一处的,我去了还能看看温城的风光,就当做是旅游去了。”钟漪无谓的摆手,三人经过一些事后,反而更加能坦诚相处了,钟漪也将自己的经历一股脑的都和刘姐说了。
自那两人来闹之后,钟漪就住在了店里,流言蜚语虽不惧,却也不想过多的被人挂在嘴上翻来覆去的议论。反倒是豆腐哥哥的名声越发响亮了,叫钟漪有些哭笑不得。
刘姐从前过得苦,没办法回去替双亲扫墓,如今日子也算是过的去了,便想着回去看看自己那可怜的双亲,除一除坟头的草。
钟漪怕她们两回去又被欺负,便想着将店关一阵子,等几人回来再开,左右也耽误不了多久。
店里为了送豆腐,日日花钱雇牛车不划算,钟漪年前便直接买了一辆牛车,可惜这时候买不了马匹,不然马车更快些。
三人收拾了些东西,装了些银子,便出发了。喜儿自小时候与母亲来了这春城,便没有再去过任何地方,此时听着牛车轱辘响,路边的风景一一朝后跑,开心的一个劲鼓掌。
钟漪学着赶了一阵牛车,技术不太好,一路上晃来晃去,把喜儿颠的东倒西歪,喜儿却一点不害怕。
“哥哥,好好玩,喜儿要天天坐牛车。”
把钟漪和刘姐逗的大笑,钟漪心中轻叹。
喜儿长的漂亮极了,小小年纪已是能看出将来如何姝色,可惜……只是看着她这般单纯的样子,钟漪又觉得没什么,若是有人护着,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很好。
钟漪也跟刘姐说清楚她是女子,其实倒也不是钟漪说的,钟漪那日来了月事,便将脏污的衣物放在一边,恰好被刘姐拿去洗了,钟漪见瞒不住,索性便与她说了。
刘姐惊叹了好半天:“钟漪,你真是厉害,这么久我愣是没发现。”
钟漪确实是很得意,七哥说的对,那些不刻意表现出来的,更不会让人发现。
等到了温城,已经是三天后了,三人一路上基本没休息,直奔温城。
温城还要热一些,三人日上中天的时候到达,晒的都是满头的汗。
“娘,哥哥,你们喝水。”喜儿拿着两个竹筒,乖巧的一人递了一个,自己的小脸也是晒的红扑扑,嘴唇起了皮。
钟漪满心怜爱:“喜儿自己也喝,哥哥现在去找个客栈,咱们先休息一会,喜儿肯定也累了吧?”
喜儿先点头,然后又摇头:“喜儿不累,有娘和哥哥,喜儿就不累。”
钟漪登时心就软的一塌糊涂,轻轻摸摸喜儿发顶,便将牛车赶进了客栈院子里,自有小二哥过来牵走。
定了两间房,钟漪和刘姐约好,休息一天,第二天早上去给她父母扫墓,三人各自回房暂且不提。
这日晚间,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尽,随着海风习习,终是吹走了白日里的燥热。
温城知县府中灯火通明,州牧端坐在上首,下首是知县大人和一位青年将军对面而坐。
知县抬眼细细打量,今日乃是私宴,裨将军身着一件单罗纱衫子,腰间绑着墨色鱼纹丝带,约二十来岁,身材挺拔,小麦色的面容俊朗非凡。
乌发用玉带高束,丹凤眼恣肆慵懒,抬眼间偶露精光。许是沙场征战太多,满身的煞气有些藏不住,显得整个人有些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