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她不是孤身一人么?”林至岑听着自己的声音,冷硬无比。
“倒也不清楚,其实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便想出去找找。”林母理解钟漪。
林至岑陡然站起身,朝着林母挤出一个笑:“母亲,儿子想起还有些事没办,明早便要走了,儿子晚些时候再来拜别母亲。”
添寿跟在身后,不敢言语,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漪不是被收房了么?为什么要走?
林至岑脚步飞快,心中怒火中烧,这个钟漪,真是不知好歹。
他的女人,居然跑了,他昨夜就已经与她说过,会报与母亲的。
钟漪,林至岑心中默念一声,牙根发痒,到底是控制住要飞奔上马将那个女人逮回来的心。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许是落了面子,又或是极不甘心,想他这几年,多少小姐盼着与他一见。可一想到那两晚,这女人紧揽着他,柔若无依的喊着莫要丢下她,他心口就微微一荡,随后控制不住的怒气从胸口往四肢百骸涌去。
丢下你?分明是你先跑了。
不断的与自己说,不过是个丫头,还是个已经玩过的,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她既然要走那就让她走,他日后自会有良妻美妾,端的看那女人在外如何生存,说不定将来还要回来求自己收留。
这厢正心中天人交战般纠结,那边钟漪已经出城了,她心中大致有了方向,一路向南而去,寻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出了上京,一路直往南去。
春意浓,一路都是绿意盎然,越往南,天气越发热。
一处官道上,一队车马正在慢行,马儿都是膘肥体壮,马上的人也都是精神气完足。为首之人的马上挂了个旌旗,上书蜀云镖局随风飘摇。
此时已是晚春,天气慢慢热了。
一辆拉货的马车上,瘦弱男子端坐在上,看着黄沙路没有尽头,擦了擦脸上的沙土,打算喝口水。
日头升至头顶,到了午时,也该吃些东西了,行至一处湖水旁,镖头喊了声休息。
“该起灶吃饭了,大家伙都停下,休息一会。”
众人见状便停了下来,纷纷下了马休息,另一辆马车上也下来几个人,那瘦弱男子也跳下了车。
脚有些软,钟漪苦笑,不过好歹是一路平安。
马上就到了徐州孟城,钟漪也算松了口气,她出了上京,从并州准备出发,可女子装扮实在不方便,便换了男装,日日细心维持,虽差强人意,可也算安全。
赶了很久的路,在一个叫永城的地界与人交谈时,发现有镖行往南去,虽价格有些小贵,可钟漪不想省这份钱,便咬牙交了钱,与镖行一起赶路。
钟漪一路都不敢与乞儿接触,实在是之前被吓到了,并州地界大,囊括了上京城,治安也不错,凭着文书一路也算畅通无阻。钟漪吃了不少苦,她生性-爱洁,这一路幸好不算热,不然可真是坚持不下来。
脸也黑了些,身子结实不少,钟漪心中想着就当做是锻炼修行,一场苦行,这般想来,倒也乐在其中。
“钟小弟,今日我们再吃那个锅子吧,吃完大汗淋漓,赶路都不会犯困。”一个瘦小的男人朝钟漪走来,一边搓手一边笑着说话,这便是队伍里的厨子,都唤他老七。
“好啊,就听七哥的。”钟漪也笑了起来,这些人虽都是粗人,可也算待人真诚。倒不像是电视里那般,不管做什么都要勾心斗角,而且他们运送的,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这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份工作,与前世的自己一般无二。
钟漪提醒自己要放平心态,不能轻视任何人。人活着,不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只不过镖行都是些男子,做的吃食实在是难以下咽,钟漪有一次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便在一边帮起了那厨子老七。
说是厨子,其实也是个镖师,做吃的方面也就是矮子里挑高个子,镖行没有那般财大气粗,去专门雇个厨子。
结果那日后,大家都觉得饭菜好吃了不少,钟漪那次本来是准备在那城中下车的,结果那镖头不想钟漪走,便与钟漪说:“钟小哥你本也是往南去,若是你一路与我们一道走,我就免了你车资。”也没有多少,若是一路吃的好,大家伙也安全些。
这么大的诱惑,钟漪实在是拒绝不了,她本就是到了一地便看看风土人情,是否合适居住,每到一地便交一份钱,虽不甚多,可也实在叫钟漪肉痛。
没有过多犹豫,钟漪便答应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技巧,大锅菜讲究油水,先前那个老七做菜,是将肉和菜一起洗净随便乱切一通就丢进锅里炖,那样煮出来的肉还没熟,菜却烂了,众人日日吐槽说是在吃猪食。
钟漪虽不太会做饭,可在严婆婆手下磋磨了一段时日,也算是会了一些。
钟漪做菜的时候,若是队伍里补充了新鲜肉,她就把油煸炒出来后,再将菜到进去炒,反正佐料多搁一些,菜也就香喷喷了。
若是行到了野外,便将腌肉煸炒后加水,多放些辣椒大料,再一堆人围在一起,将菜放进去烫着吃。也就是现代的火锅了,却不料这一道最受人喜爱,时不时便要求钟漪做这个火锅吃。
钟漪帮着老七起灶,其他人则是把车马赶到一处,寻了阴凉地儿搭好桌椅,铺了些毡布,便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吃食。
切腌肉的时候,钟漪老是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可回过头,又看不出来是谁。只觉是自己想多了,这些镖师都是正经人家出身,镖头是个多年的武师,待人诚挚,功夫了得,这些人都很信服。
老七很喜欢钟漪,他自从知道钟漪是读书人,便很是亲近她,只说家里的孩子也送进了私塾,交了不少束脩呢,有的时候到了繁华处,还叫钟漪帮他写信寄回家,这次路程远,他们这些人要将近一年都回不去。
在一边帮着钟漪煸炒肥肉,这油溅出来烫的人生疼。老七总是嘲笑钟漪细皮嫩肉,可嘲笑归嘲笑,到底是接过了铲子,帮钟漪煸炒起来。
“明天到了徐州孟城,便买些鲜肉,咱们好好吃一顿。”老七一边洗着野菜,一边看着钟漪放佐料,流着口水说道。
春日里实在很方便,钟漪跟着老七认识不少野菜还有蘑菇,一路下来采了很多,都保存起来,吃不完的就晒干,洗洗放进去涮涮也是美味。
“七哥,到了徐州孟城,我们还要行多久啊?”钟漪这跟着车队慢悠悠晃了两个月,一路卸货补货的看了不知多少次。
“还要很久呢,若是没有货物,骑上快马赶路,两个来月就可以到南方了。”老七摇头,朝钟漪轻笑:“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找一处温暖如春的地方么?我跟你说,从前我也去过一个地方,叫做沂州,那里有个叫做春城的地方,真真是四季如春,咱们并州大雪的时候,那里都还是像春日。”
“真的么?”钟漪心里想着,那地方定是靠海吧,那么宜居,她想去看看。前世的家就在海边,所以上京的寒冷,她实在是不喜。
“真的,不过那地方靠近蛮夷,那些蛮夷从前被咱们大周打怕了,缩回去了,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老七不停点头,“不过大周国力强盛,那些蛮夷肯定是打不过咱们的。”
老七迷之自信让钟漪笑了起来,这大周虽强大引四海臣服,可如今也算是积弱已久,老皇帝仁和,臣子便强硬,官员设置冗杂,江山哪里还稳固得了。
当然有些话也是在林至岑书房里看到的,他读书时极喜做些批注,钟漪没事便翻翻,反正他也不阻止。有时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手里都捧着书,安静相处。
沂州、春城,钟漪心中默念着。
菜煮好了,钟漪准备唤大家过来吃饭,一转头,不防就看到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眼白极多,双眉紧皱,中间还有一竖纹,显得心思极重。
这人叫严尘,钟漪与他不熟,严尘平日与人交流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角落里。
钟漪心中有些不安,可也不好说什么,她在这也是受了他人的保护,若是贸然乱说,镖队可能不会再让她跟着了。
吃完后一行人便启程了,钟漪依旧感觉到了那股视线,只心中暗暗提防。
到了夜间,离徐州孟城还有段不小的距离,一行人无法便就地宿营。好在也是习惯了的,钟漪便也跟着一起收拾,晚间只燃了篝火,大家都是啃干粮。
啃完干粮,钟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便想找点水擦一擦,这时候官道虽说又宽又大,可没有混凝土,一路都是尘土飞扬,大家也都是灰头土脸,尤其是现在天气热了,钟漪还要做菜,身上又是汗味又是油烟味,她忍受不了。
不过这里都是男人,也没有谁嫌弃谁。可钟漪不行,尤其是月事来的那几天,每天都是担惊受怕,整理自己的时间也就越发多。
和镖头打过招呼,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钟漪每次在外宿营的时候,都要擦洗一番。宿营的地方也有讲究,水源是必须的,反正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