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军退入满城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庆霖这两天来虽在城中修筑了不少的围墙壁垒,可却没有往满城上面按添一门大炮,满城现在还完全是冷兵器时代的防备,又如何能抵挡得了红巾军的进攻?
“进攻,立刻强攻满城,一拨打不下立刻撤下,换另一拨再”
宜将剩勇追穷寇,梁纲不会给清军半点安心喘气的机会,兵马杀到满城之下后,立刻就下令朝里进攻。同时派人传令太平门,加紧那儿的土石沙袋搬运速度,最快的打通城门洞,然后重炮火速运抵城中,对满城展开轰击。
满城内仅剩的一些旗民都被庆霖拉上了城头。红巾军逼近江宁城之前,满城里面就已经是风雨汇集,各种消息传往不断,其中荆州满城的血案尤为惹人注目,不知道吓破了多少江宁旗人的胆。等到梁纲水师营同富成部清军水师主力正式交手之后,大批的旗民和江宁城内的富绅官宦世族就纷纷逃出城去。或南,或北,或东,反正是除了西边外,余下三个方向都是他们的逃亡路线。
现在的江宁满城,居民只剩下了五千人不到,都是真正的下层旗民,之前就是在满城里面也是属于最低等的存在。
这批人之所以还敢留在满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荆州满城的血案里并没有涉及到他们这样的下层底层存在。可是这些人也清楚,如果说之前的红巾军不会怎么着自己这样的底层旗人,可要是自己参与了抵抗,那么等到红巾军进城之后,自己就绝对是没有活命。
心中这里想着,千把旗人壮丁甚至是一些被强拉出来的妇女虽然是‘登城助守’,可是他们不予杀敌不说,就是搬运个石头、砖瓦都是慢吞吞的。
民族,很重要,可是和自己的小命相比,这群最底层的旗人选择的都是后者。
激昂的战鼓声从未断绝,第一批攻城部队退下,第二批生力军又紧跟着潮水样涌向满城,一张张云梯竖起来,一批批英勇的红巾军将士登城……
血染满城。
这一梯队又退了下来。
战鼓擂得更响,第三批梯队再一次开始了强攻。“轰轰轰——”暂时得不到重炮的支援,梁纲就再一次集结了臼炮,在炮火的掩护下,红巾军奋勇登先——
又一梯队在南向阳的率领下强攻上去。
一架架云梯更密集地竖起,死亡枕藉的清兵终于坚持不住,纷纷后退溃去,红巾军的赤红大旗第一次插上了江宁满城城头。
蔡攀龙战死,庆霖拔剑自刎。
两江总督府。
李奉翰已经在城破那一刻自尽守节了。梁纲看着他还有余温的尸体心中略有些感慨,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满清朝廷还没有完全烂掉样,高级别的官员、将领心底还都有那么一份气节在,这可比六十多年后二次鸦片战争时期的后辈表现得强多了。【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清朝官员,无论满汉蒙,都还像点样,以后是越来越不行了。】
“禀将军,我军已经肃清外城残敌……”
“禀将军,我军已经肃清内城残敌……”
“禀将军,我军已经肃清满城残敌……”
两个时辰间,陆续有传令兵向到梁纲这里禀报军事进展。不出意外,红巾军果然顺利清剿了江宁城内里里外外的所有残敌,并还在外城的聚宝门附近击毙了江宁布政使黄恩奎,城内满清大员只走脱了浙江提督詹殿擢一人。他也是才到江宁城一天半而已,来时带了七千多人,走时却只剩下了数十亲兵坠城跟随。
庆霖下令堵塞外城所有的城门洞,固然是给了红巾军进城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可在一定程度上也断绝了清兵自己的退路。今夜红巾军破城,江宁城内清军兵力雄厚,如果纷纷殊死反击未尝没有拼死一搏之力,可是清军挨了两天的炮,之前的连连败仗下让他们普遍士气低落,在城破之后清兵们的心理防线更是顿然倒塌,而且底层的清兵也都知道红巾军从不擅杀俘虏,投降了也能活一条命,所以军心涣散,以致使全城两万余兵马根本无法凝聚成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来使用。
梁纲从太平门杀入,除了面对蔡攀龙、庆霖这一股主要力量抗拒外,剩下的就是下关一带的詹殿擢的浙江兵,而余下各门各部的清军则还都没来得及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就被四面出击的红巾军分割包围起来。
张世龙一手打炮,一手招降,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满城红巾军鏖战正烈的时候就已经收罗起了四五千清军降兵。
等到詹殿擢带亲兵坠城逃跑,满城破灭,全江宁城的残存清兵更是没了主心骨,又怎会有力抗拒红巾军的攻击?
现在天色已经发亮,可以确定等到天色完全大亮放白的时候,整座江宁城更定已经牢牢地掌握在梁纲的手中。
“发布浩谕,我红巾军从不扰民,更无奸|淫掳掠,滥杀无辜。无论是何官何兵,谁敢有犯着,皆将立斩勿赦。”
梁纲可以想象得到,满清官府会怎样的来诬陷红巾军,不把全天下最脏最黑的污水泼满红巾军全身,他们是不会罢手的。所以,对江宁城的百姓而言,红巾军现在必要的声明还是需要的。虽然梁纲也相信,红巾军往日的作风肯定也会有部分传入江宁。
但是相比较满清官府,那些传言的可信度,能不能让全江宁城的百姓相信,梁纲是没有半点把握的。
日久见人心,现在一份声明,只是为了先安住江宁城百姓的心,给他们一些慰藉,然后再用事实来说话,来证明……
“将军是不打算走了?”
一份份的文书告示从梁纲大帐发向江宁城和红巾军。那些个在湖北就开始跟着梁纲转战千里的红巾军将士明显从中察觉到了一二分与往日的不同和差异。
之前红巾军打下的武昌、南昌、安庆等地可从没这样做过,这些个文书告示,其所规定的方方面面已经是远远超出了‘歇脚地’这个定位。除非梁纲是打算把江宁城据为己有,否则的话绝不可能下达如此详尽的规矩、法则。
两江总督府。
签押房内,一大群秀才、举人正在埋头抄写着文告,在他们笔下,一张张的内容相同的文书告示火速出炉,再经彭泰之手,把梁纲的那颗将军印往上一盖。接着便被等候的亲卫营迅速送出门去,不多久这些文书告示就会一张张的贴满整个江宁城。
梁纲有些头疼的收起了眼前的《大清律例》,这法律虽然是每个势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所必需定下的条律,但也太费脑子了。他才看了二十多页,脑子里就乱嗡嗡的一团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术业有专攻,还是交给那些个师爷(刑名)去办吧,这东西……”摇了摇头,梁纲无奈的作罢。今后他最多是把自己的意思清楚的表达出来,然后让那些刑名师爷结合好历朝历代的法律条文后,综合着搞出来一套红巾军自己的律法来。而至于自己亲自上阵,那还是免了吧。
从湖北打到江宁,沿途几千里,红巾军不知道攻破了多少个县城州府,那些个当官的或死或跑,真正投降的没有几个。可是大小衙门里的钱粮师爷、刑名师爷却是被拿获了颇多。现在的红巾军中,如果单以账房上的能力来论,王子元的水平早就排不上名次了。以文人的水平来论,王邵谊、彭泰更是靠不上谱。
红巾军现在军中的“人才”数量极多,不管是强行掳掠来的,还是自愿投效来的,反正他们都是红巾军的人了。你性格再倔,除非自己自杀了事,否则的话再不愿效力你也待老老实实的教学授课。
人才之中,与正经的文人相比,那些被拿的师爷品格上面明显就有些不堪了。他们为人识时务的很,很快就被充斥到了王子元和陈明堂的手下,作为辎重营的会计和法务处的法官。
而后者,就是现在梁纲编排自己这部法律的主要力量,和眼下这些文书告示上面条条框框的主代人。
几骑快马差不多时间里赶到了两江总督府外,正是南向阳、黄三和姬延良三人。
“见过将军!”
入得大厅,三人对着中间高坐的梁纲就是一拜。陈虎、张世龙等人已经在厅堂中坐列。
“骑兵营就先不要进城了。第三营和火枪营也迅速撤出去。我已经安排了罗进、冯景山和周浦和,你们六部先合兵东下,不给清兵喘气的机会,攻下仪征、金山,进兵瓜洲,然后兵分两路,南向阳、罗进、冯景山取镇江,姬延良、黄三、周浦和打扬州。”
“我军立足江宁,那可不能单守一座孤零零的江宁城啊。这四边之地,都是咱们的地盘!”
梁纲没想太过早的把自己立出来给清军当靶子,可是西面的消息传来,湖北清军已然放弃了对进入汉中的襄阳义军的进攻,转而调过头来火速向着自己这边追来。梁纲就知道,满清朝廷这是把自己看的比白莲教义军还重了。
想想也是,自己进入了他们的钱粮税赋之地,威胁到了他们的钱袋子,满清又怎会舍弃自己不打,而转头去收拾大山里转悠的白莲义军?虽然汉中也是挺好的一块地方,且还割断了西南与陕甘的直接联系,但是两方孰重孰轻还依旧一目了然。
既然清廷把自己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剪除的目标放向了自己,那自己这边还有必要继续做‘低调’吗?甚至梁纲感觉着,大起义爆发以来他自己所认为‘低调’完全就是一个悖论。
你一边拿着这刀架到别人脖子上,另一边还想让别人不看重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到另外一个拿刀砍他腿的小白身上,这可能吗?
梁纲觉得明显是不可能的,现在清廷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不可能’。那么既然这样,自己何不就直接跳出来站到清廷对面,扛起那面造反的天下大旗?
立足江宁,立足江宁,进安徽时还没那个念头的梁纲,在正式进军江苏时,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江宁,不,它接下来就会恢复自己原先的名字——南京。
南京,这是个有特殊意义的城市。虽多次遭受兵燹之灾,可屡屡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且在中原被异族所占领,汉民族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通常退守的汉民族都会选择南京作为休养生息,立志北伐之地。大明北伐成功就是一例;东晋、萧梁、刘宋也曾三番北伐,可惜都功败垂成。南宋初立,群臣皆议以建康为都以显匡复中原之图,可惜赵构无意北伐而定行在于杭州,但也迫于舆论仍定金陵为行都。
可以说占领了南京,在一定程度上就有了资格同北京打擂台。划江而治,那是能坐南称王,与北方隔江对峙的。
当然,现在的红巾军还远没那个相应的实力,但是占据了南京,并在接下的日子里保住它,那红巾军的声望将彻底的把白莲义军甩到沟沟里去。梁纲感觉着,有了这份影响力,陈广亮在东南的‘招兵买马’也能更上一层楼。
自己似乎是走了天平军进军南京的那条路线!!!梁纲品思着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一念头,不仅摇头失笑。天平天国,洪秀全?自己就是再失败也不至于像老洪那么挫。
自己有枪有炮,南京城内也有满城这样的封闭所在。把铸炮组、火枪组和火药组都迁移进去,算上在沿途来搜罗的那些聋哑人和在武昌、南昌、安庆以及现在的南京兵仗局、火药局俘虏的那些工匠……
梁纲相信,只要给自己一年的时间,红巾军就将全然大变样!
ps:清朝师爷最为兴盛,官场素有着“无幕不成衙”之说。师爷的分工也更见细密,分为书启、钱谷、征比、挂号、刑名等多种,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