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融前两天刚从西城赶了过来给杨氏看眼睛和手指,正好给柳白昭看病。
似曾相识的情景,上次柳白昭是晕倒在山脚,这次是险些烧昏在考场门口,都是余水月把他抱了回来。
以免杨氏担心,余水月就说柳白昭受了风寒,怕传染杨氏不让她过去。
杨氏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不应该添乱,就抱着白团子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晚上还叮嘱黄鹂给余水月热饭。
柳白昭持续高烧,烧得有些意识模糊,刚开始还有知觉,咬紧牙关不哼哼,双手牢牢的抓住余水月,就是不松手。
钱融给他开了汤药,说是捂一宿汗,夜半再喝一回药,明日应该就会退热。
柳白昭嘴唇闭的死死的,什么也灌不进去,余水月只得故技重施,拉开他的下巴,疯狂给他喂药。
后来难受的狠了,柳白昭就开始唤余水月的名字,粗哑的嗓子一遍遍的叫,声嘶力竭,光是听这一声声的叫唤,余水月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余水月抱着他,用烧酒给他擦手心,前胸,听他叫一声就应一声,亲亲他的额头。
等后半夜,第二遍药过后,柳白昭的烧才退了下去。
余水月也不用睡了,叫来黄鹂道:“去买大氅,最厚的!还有暖手炉,暖脚毯,统统都买!”
要是每年冬天都来这么一回,她可受不了。
太揪心。
柳白昭第二日醒来时,脑子还是懵懵的,他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是哑的,发不出声音来。
坐在床边进食的余水月,见他醒来忙道:“少说点话吧,你说了一夜了你知道吗?”
柳白昭眨了眨眼,一脸的不解。
余水月掰手指给他算:“你至少叫了上百次我的名字,就连白团子估计都知道我叫什么了。”
柳白昭本人也愣了下,半晌后,他伸出了修长的手,扯了扯余水月的衣袖。
黄鹂端着药走进屋,余水月放下饭碗,把药接了过来,递给柳白昭,道:“自己喝,我嘴对嘴喂了你一夜,满嘴都是药味。”
柳白昭惨白的手顺着余水月的衣袖钻进去,拉住了她的左手,他还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的。
余水月又怕他拿不住药碗,便递到了他的嘴边,示意他张嘴。
柳白昭乖乖的张嘴,眼睛一直盯着余水月瞧。
苦涩的药汁进肚,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什么力气的左手还有功夫在余水月的手背上蹭了蹭,就跟挠痒痒一样。”
病去如抽丝,柳白昭这一病就躺了好几天。
余水月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生病的柳白昭很粘人。倒不是谁都黏,而是只粘她。
余水月要是有事出去,柳白昭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她。
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角微微下垂,再配上两侧披散下来的长发,看得余水月十分不舒服。
“……我就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余水月心虚的说道。
“嗯。”柳白昭微微点头,慢吞吞的躺了下去,眼睛还盯着余水月的方向,让余水月有些于心不忍。
想一想事情也不是那么急,余水月索性对黄鹂道:“你去吧。”
黄鹂:……赌坊开业这种事,她做不了主啊!
听余水月不出去了,柳白昭眉头舒展,又吭哧吭哧的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余水月走过去扶他,柳白昭顺势就拉住她的手,任由余水月把他捂得像个粽子,他垂着眼帘看她,手指欢快的在她手背摩挲。
看得黄鹂很是牙疼……英雄难过美人关!她们教主也是区区一凡人啊!
柳白昭平日里很矜持,对自己严标准高要求,把自己板得紧紧的,坚决不做不符合他气质的事情……就算要做,也做的比较隐晦。
病了的柳白昭就像个反应慢半拍的迟钝美人,但他的迟钝只限于余水月在他身边的时候。
只要余水月在房间,他就这不舒服,那不痛快。
他通常会先按按太阳穴,也不说话,就静静的按着。
余水月就会问:“头疼?”
柳白昭默默点头,沉默不语,余水月就会让他躺下来,给他揉两把头发。
余水月没伺候过人,按摩什么的一律不会,都是照葫芦画瓢,把柳白昭满头青丝揉地乱起毛。
柳白昭一点也不在意,还在余水月给他揉脑袋的过程中,枕到了她的膝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柳白昭就是一个大号人形无尾熊,乖乖的搂着余水月,嗅嗅她的头发,耳朵。
余水月觉得他病了之后习性逐渐趋向于猫狗……多了许多没有的习惯。
舔睫毛,亲发际线,嗅颈窝的味道……整个人的习惯呈现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向。
余水月打量他清凌凌的芙蓉面,觉得这个改变方向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她现在很像被猫爸爸舔毛的猫崽子。
柳白昭犹如一只傲娇的大白猫,矜持的伸长柔软的脖颈,蓝色的眼珠微眯,微微张嘴,从两颗尖锐的下齿中间伸出一条长满短刺的舌头,慢慢的舔舐她的额头,还发出了“呼呼呼”的鼻音。
听起来舒服又惬意。
但余水月不在房间的时候,柳白昭就还是原来的柳白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书写字一点不耽误,还能走出房间跟杨氏聊两句。
看过柳白昭前后反差的百雀:……她还是不要讲了……姑爷分明就是见人下菜碟。
说白了,就是借着生病的劲儿,跟余水月“撒娇”。
不出所料,柳白昭的二试也通过了,接下来就等着三试。
三试就是没过也没关系,柳白昭已经不能算是白身。
若是三试过了,前一百人就有机会参加殿试。
柳白昭的考试之路,似乎比他上辈子还要顺畅。
余水月不想去想象他上辈子的境遇。
面对考试的巨大压力,柳郭两家人对他的折辱,妻子没过门就去世的噩耗,还有旧疾缠身的杨氏。
无论哪个,都能轻松压垮一个青年的脊梁。
还好,这辈子的柳白昭,命中多了一个余水月。
柳白昭三试结果发表,日子也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余水月已经订好的将来要住的院子,地价不菲,但位置极好。
离涂欢教教徒居住的地方也近,她怕放远了,教徒们皮子就松了。
要是闹出了什么事,在京城不好收拾。
宅子离皇城也不算远,去集市方便,以后柳白昭若做了官,上朝也方便。
她做不来惊喜那一套,房子敲定前先带着柳白昭和杨氏去看了看,要是行,她就买了。
杨氏很是震惊,她倒没发现,自己的儿媳妇居然是个富贵人。
在京城买宅子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要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杨氏听柳白昭说过,余水月家中是开镖局的,所以余水月会一些闺房女子不会的把式,比如徒手劈柴,橫抱相公……
京中女子们会的手艺,诸如洗手作羹汤,绣花缝手帕,余水月半点都不谦虚,她是一概不会。
杨氏不求别的,找个儿媳妇只要对柳白昭好就可以。
比起郭茹夷原来给柳白昭找的病秧子,余水月不知道好出多少倍。再说人都是相处出来的感情,杨氏看余水月哪儿都好,就是农家出身,她也不在乎。
她吃了半辈子的苦,最懂得人心冷暖。她时常对柳白昭说:“白昭,你一定要对水月好,你若是以后敢纳妾,娘就跟水月搬出去住。”
柳白昭断然道:“我此生都不会纳妾。”
余水月要是听到了杨氏这话,准得笑出声。
娘真是太看得起柳白昭的小身板了,要是多两房妾侍,柳白昭都得死于“马上风”……
余水月看杨氏有些拘谨,便道:“这宅子花了我所有的嫁妆,我以后可一个铜子都没了,娘可别嫌弃我。”
杨氏忙道:“哪会嫌弃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说着就要给她些碎银做零花,余水月也不推辞,笑嘻嘻的收了。
柳白昭白日里没说什么,晚上回屋后,对余水月道:“如果改日我能有所成,赚的银两都归你。”
他不能让她没有嫁妆,两手空空。
余水月伸脚踹了踹他,笑道:“就算你当了一品大员,没有个十年八年,你都赚不回来这个宅子。努力干到告老还乡吧。”
柳白昭:……
余水月心想,等你以后做了官,别说银子了,家里不进刺客就算好事。
柳白昭的差事,风险可比一般的活计要多许多。
也不知道柳白昭这辈子会不会进谏皇司。
余水月觉得,他十有八九还是会跳进谏皇司的坑里。
毕竟没有家世背景的帮衬,若想要出头,只能走险路。余水月不会阻止他做什么,只会给他帮衬一二。
柳白昭三试过后的某一天,家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日天气不错,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空气中带着点凉爽。
余水月在院子里帮杨氏给白团子剪指甲。
这肥猫最近到了发青期,一到半夜就开始鬼哭狼嚎,情之所至还要挠点东西。它爪子尖,轻轻松松就把余水月给杨氏买的新布料挠花了。
这还能忍?余水月当机立断,给它剪指甲。
立刻,马上。
若不是杨氏阻拦,她甚至想给它戴上爪套,把四只爪子裹成小馒头。
是个猫都不喜欢剪指甲,白团子也不例外,但它再厉害,也抗衡不了说一不二的余水月。
余水月直接把它牢牢的按在腿上,犹如一个要被施刑的犯人。杨氏看到白团子缩着脖颈,瞪大了的眼珠子,也被逗笑了。
动弹不得的白团子,很快就被剪了指甲,待剪完最后一剪子,余水月刚松手,它嗖的就钻回了杨氏的屋子里,不出来了。
经过钱融的针灸,杨氏的眼睛好了许多,至少白日里看东西是没有问题。晚上余水月压根不让她过度用眼,到了点就睡觉,若是实在用光,就和柳白昭看书时一样,满屋弄得灯火通明才好。
杨氏正和余水月笑着说话,突然,门被“咣当”一声踹开了。
余水月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这门应是被踹开的。
她来京城这么久,终于有乐子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小白默默发动无声撒娇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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