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英明。”
苏御史眼神飘忽了瞬，颇为得意地丢开木棍。
又看向那厢被丫鬟架着蔫了吧唧的苏莹儿，沉声，“你给我待在院中好好思过！”
他说罢便甩了袖子走人，竹心暗暗松口气。
苏御史前脚刚出院子，苏莹儿当即冲上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连忙将方才憋了许久的话问出来。
“怎么样？那贱人到底死了没有？”
她目光灼灼，眼中兴奋之色都快溢出来，竹心不忍叫她失望，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
“什么？！”
见他摇头，苏莹儿当即尖声，“你们那么多人，竟然连个废物都打不过！”
“大小姐，景王的武功远比我们所想的要高强，属下的确不是对手。”
“我让你杀那贱人，关顾怀楚什么事！你莫不是也被那贱人勾了魂去，故意手下留情！”
可恶！！
她都被爹爹打成这样了，沈晚卿那贱人竟然一点事都没有，那她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
“大小姐误会了，属下怎敢违背您的意思……”
竹心竭力解释，却被苏莹儿冷哼着打断，“哼，你当然不敢！别忘了，是谁将你救回来，又给你了效力的机会！竹心，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她说罢示意丫鬟将自己搀回房，担心她的伤势，竹心连忙上去帮扶，谁知才碰到苏莹儿的胳膊便被她甩开。
“滚开！少拿你的脏手碰我！”
被她这般嫌恶的眼神刺痛一瞬，竹心抿抿唇，只好转身退出去。
丫鬟眼珠转了转。
“小姐，竹心大人对您一向唯命是从，想来也不是存心的，说不定那景王当真是深藏不露呢。”
苏莹儿讥讽地撇撇唇，“听话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成事的废物，还敢对我生出觊觎之心，也不瞧瞧自己是何等身份。”
生怕自己也惹得她不高兴，丫鬟连忙陪着附和，“就凭皇上对老爷的重视，小姐自然是要嫁给位高权重之人的。”
脑中又闪过萧夙年的脸，苏莹儿面颊微微一热，得意哼声。
“扶我进去。”
……
三更声响一过，御书房中当即传出两声急促的惨叫。
皇帝端坐在小榻上，一双眼紧紧盯着堂下挣扎的一胖一瘦两个太监，阴鸷浓重。
片刻，二人瘫在地上没了动作，赵玉忠上前查看过，又连忙退回来。
“皇上，死干净了。”
皇帝摆摆手，他当即会意，让后边的太监将人拖出去。
殿门再次阖紧，皇帝这才摸着玉扳指看向一侧的太后。
“昭明殿‘闹鬼’一事，母后怎么看？”
“鬼神之说向来缥缈，哀家能怎么看。”
太后眉心蹙起，脸色明显不怎么好，“正巧宝华大师近日要来宫中，便让他去昭明殿诵经驱邪吧，皇帝以为呢？”
“看来母后对当年之事还是十分介怀。”
“皇帝！”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太后稍稍敛了仪容，“哀家那般做，可都是为了你。”
皇帝意味不明轻笑了声，“儿子当然明白。”
“母后不必惊慌，依儿子看，这闹鬼之事恐怕是另有蹊跷。”
太后不解，“什么蹊跷？”
按理说，相安无事这许多年，确也不应该这般突然，难道是有人刻意拿此事做文章，想搞得后宫人心惶惶？
转念又想到昭明殿里那女人，顿时皱眉。
“哀家早就叮嘱过你，尽快将那宫女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她原就是明元身边的人，当年还企图出溜出宫，此事难保不跟她有关。”
皇帝不甚赞同。
“真遗诏到如今还下落不明，当年之事恐怕只剩她一人知晓，不将实情吐出来，朕绝不能让她死。”
太后叹口气，还不等再开口，殿门却倏地被拍响，赵玉忠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皇上，苏大人有要事求见。”
皇帝眉眼一动，和太后对上眼。
“宣。”
得了肯许，苏御史当即进殿。
一进来便觉气氛凝重，他眼珠暗暗转了下，心中已有所思量。
“臣参加皇上，太后。”
“这么晚了，有何要事叫你连夜进宫？”
苏御史恭恭敬敬垂首，将早就筹备好的措辞道出，“启禀皇上，景王回府路上遇刺，微臣的车驾恰巧经过，正好遇见此事。”
“遇刺？”
皇帝蹙眉，“是什么人干的？”
苏御史摇头。
“夜色昏暗，那些人又身穿夜行衣，臣实在辨不清，不过他们动作敏捷，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刺客。”
皇帝闻言眉心蹙意更甚。
训练有素？
他虽提防着，现下却也未曾对顾怀楚出手，更遑论行刺。
丞相虽豢养暗卫，却也不会不打招呼便贸然出手，既然都不是他们的手笔，那……
难道是顾怀彦？
“景王怎么样？”
似是就等着他问，苏御史眼神一闪，拱手，“对方人数众多，但景王殿下并未伤及分毫。”
“未伤分毫？”
皇帝意味不明重复了遍，一抹凌厉却倏地从眼底升起。
苏御史见状，适时再添一把火，“景王殿下的侍卫武艺高强，不消力气便将刺客悉数制服，确是个得力之人。”
对皇帝这等疑心之人，有时候说太多反而会招致猜忌，不如轻描淡写地抛出引子，更能达到目的且置身事外。
皇帝闻言果真脸色微变。
“朕尚且不知，怀楚身边竟还有这般人物。”
苏御史抿唇，“想来是景王殿下慧眼独具，所以能得精锐。”
他三言两语，轻飘飘地便将锅甩给了顾怀彦和顾怀楚。
而皇帝顺着他的话，心中亦是早已想到，转着扳指的手悄然顿住。
一个暗屯私兵，一个养精蓄锐，他这两个皇弟，当真是好得很。
“朕知道了，难为你专程进宫一趟，这事朕自会处理。”
苏御史颔首，“那微臣先行告退。”
他说罢便躬身退出去，进殿统共待了也不过片刻，却明显觉气压比方才还要低上几分。
殿中重归寂静，皇帝狭长的眸子无声耸动。
“看来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朕半刻都疏忽不得。”
太后亦是凝眉，“只怕是雏鸟羽翼丰满，这纷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