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过来帮程不遇拎箱子,剩下的再没有么东西,程不遇放松脚步,低头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口。
还,没有出血。
他体温低,代谢偏慢,伤口也的不那么快,从小到大,别的擦伤一天能结痂,他长时间才能结痂,而且很薄,稍不注意又流血。
他想来,其实高中时练戏功,也是一身的伤。是那种青紫的跌淤伤,平常不觉得,一按会痛,用红花油晕开擦。
他很不喜欢红花油的气味,自己总是不擦,何况有的地方自己看不到。
顾琢有时候看到,会把他拽过去摁在腿上,很粗暴地给他擦。
两个一上车。
顾琢的位置在后座,司机给程不遇开后座车门,顾琢立在车门边没有动,眉睫低垂。
平常他都是一坐在后座。
程不遇瞅瞅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照顾一下他的情绪,于是很温和地对司机笑笑:“您开车吧,我坐前座,前座不容易晕车。”
“那行。”司机也是事故之后第一次过来见他,看他上包扎得密密麻麻的纱布,倒吸一口凉气,“你别碰东西,小程老板。”
“其实还,没关系的。”程不遇说。
他开车门,在前座坐下,系安带。
司机“啧”一声:“是皮肉伤才疼啊。小顾老板心疼死吧,你俩回去养。这也太吓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幸亏骨头没事。”
程不遇不再说话,他调调安带,往后躺躺,安静地闭上眼睛。
顾琢坐在后座,也没有说话,反光板里总像是透着他的视线,有些锐利,可是程不遇抬眼去看,又没有。
顾琢闭着眼睛,像在睡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线条很锋利。
也是因为他的脑震荡,他此去没有选择坐飞机,乔逸怕程不遇坐飞机不舒服,改成走高速,直接开车回敬城。
这样一去六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司机中途停车加油,在休息站买点东西吃,问他不吃点东西:“老板不找个地方吃吃饭?”
程不遇靠着座椅睡着,头微微歪着,睡得不太舒服,唇色苍白。他听见司机问话,潜意识里还没醒,只是往里缩缩,咕哝说:“我不吃饭,你吃吧。”
司机找顾琢商量一下,近去附近的餐馆里买几分小炒,在车上吃。程不遇又睡过去,只知他两的动作很小心,声音也压低。
“不还是叫小老板来?坐车也消耗体力呢。”
“随他。”
“小顾老板,你俩吵架么?”司机精明着,看出一点端倪,“你这一路话都没说,小程老师从来也不坐前座。”
“没有,是我都有点累。”顾琢说。
他伸出,轻轻碰碰程不遇的肩膀,温声说:“来吃点东西。”
程不遇被他碰醒,茫然地睁开睡眼,抬眼望向顾琢,只见到他璀璨的眼底的光芒一往日:“不舒服也多少吃点。”
这是在前做戏。
程不遇看看他,强精神坐直身体,接过饭盒,一口一口地吃来。
“待会儿下车也注意一下,回家时肯定有媒体跟,记得不别别拍到脸色不,不知的还以为我分。”顾琢笑着说,但笑容里没么温度。
程不遇仍然低头扒着饭,听他提及,才抬头,安静地思索一下:“。我会记住的。”
饭买的是那种路边小炒店的散装盒饭,菜式偏辣偏油腻,程不遇不太喜欢吃,他逼着自己吃几口,很快也放下筷子,再度靠着座椅瞌睡。
顾琢说:“再吃一点,待会儿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开。”
程不遇方才重新睁开眼,他的视线在盒饭和顾琢身上扫一个来回,随后说:“对不,师兄,我不想吃。我待会儿饿自己找吃的。”
他对他说话的语气,也有微妙的变化。
的确是恢复成之前还不熟的时候,那种避嫌的状态。
顾琢脸色又白一下,随后移开视线:“……随你。”
车辆继续开往敬城,中途程不遇头晕受不,下车吐一次,回到车上也是继续睡。
进敬城之后,程不遇才醒过来,精神稍微一点。
他家门口附近早已经围满记者——琢遇临时退出综艺,加上程不遇受伤的事情,导致随便一张路透都能够成为大新闻,所有都在等着拍这件事。
到地方,程不遇刚推开车门,闪光灯已经照过来,他用挡挡,随后感觉到自己身上披一件衣服,为他挡挡光,也挡住迎面吹过来的风。
是顾琢下车,脱套披在他身上。
在前,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程不遇找一下媒体的镜头,低头笑笑,主动往顾琢那边靠靠。顾琢的也伸过来,扶住他的腕——并没有完贴紧,他小心地避开他缠着纱布的地方,掌虚浮地贴着他。
两个像是和以前一样,在并肩行走,但是并没有碰在一,那一层距离被套挡住,聚光灯下,别看不清。
进房子后,顾琢立刻离开他,往前走几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程不遇小声问:“师哥,你的套。”
“扔洗衣篮里。”顾琢的声音淡淡地飘下来。
程不遇说一声:“。”
随后,他把套放下,自己靠着墙慢慢坐下来,弯腰换鞋,因为动作牵扯伤口,他轻轻吸着气,换个鞋换五分钟。
随后,他站身来,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上走。他的房间在二楼,很久没有去,今天休息之前,还得把房间收拾出来。
程不遇提着箱子,慢吞吞地往上挪,随后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他抬眼,望见顾琢端着杯子,正立在台阶的最上层,眉眼冷漠地看着他。
这一刹那像回到从前。
他第一次进他家门,是一个,拖着一个箱子,有些费力而茫然,他在客厅等很久,最后发现顾琢在楼上看他。
他跟他约法三章。
“别叫我师哥。”
“不许被拍到。”
“别装可怜。”
他其实不知为么顾琢会叫他别装可怜,他认为自己从来没有装过可怜,也从来都不可怜。
程不遇望望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当他的路,于是往后让让:“你先下来吧。”
这个别墅的楼梯还是老式的,阶梯很高很深,程不遇拖个箱子上来的话,基本只能一个过。
他刚回来,家里的电梯还没有开,开关在三楼阳台。
“我不下去。”顾琢终于开口,他仍然凝视着他。
程不遇听明白:“那我……师哥,借过一下。”
他上发力,憋一口气,忍着疼想一口气把箱子提上去,但是刚走一步,顾琢忽而把杯子放在一边,直接走下来,拿他的箱子,声音有些冷:“别磨蹭。搬不东西还硬搬,你是故意的?”
程不遇愣一下,有些茫然:“我没有。”
顾琢有些烦躁:“,行,我忘你,你没这种心思,你么都不知。”
“楼上房里的东西,我也会搬的,是你觉得我动作太慢或者太扰你,我想可不可以等明天我叫来搬。”程不遇很柔和地歉,“真的很对不。给你添麻烦,我会尽快搬的。”
顾琢又是一僵。
程不遇眉目温和镇定,并不是做给他看。
他是真的不在乎,所以今对他,加回避,例行公事。
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顾琢提着他的箱子来到房间门口,程不遇认真谢,随后进房间,轻轻关上门。
他很困,很累,脑震荡的后遗症让他仍然不舒服,幸床铺是干净的,他匆匆避开身上的伤口,擦洗洗漱过后,没管时间,上床睡觉。
时值黄昏。
有敲门,是之前他聘的家政厨师过来,上门扫卫生还有做饭。厨子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之前每个月固定过来扫、做饭。
程不遇和顾琢都很喜欢吃她做的饭菜,之前也想过长期聘用,不过家阿姨已经被预订到明年,时间上抽不开完整的,所以一直没能成功。
今天她过来,意味着晚上不用点卖。
阿姨扫卫生,随后做一桌饭菜,去叫卧室里的顾琢:“小老板,饭做,小老板娘去叫他一下吗?”
顾琢坐在阳台上,正在给吉他换弦,很沉默,闻言后,他问:“他还没?”
“没呢,房间是黑的,我敲敲门他还没应。”阿姨说。
顾琢沉默一下:“那待会儿叫他吧。”
阿姨委婉提示:“那菜我给你放着,我待会儿下班噢小老板,我小孩刚从国回来呢。”
“嗯,,辛苦。”顾琢揉揉头发——他完忘家政阿姨的工作时间,停滞一下说:“恭喜。那您下面几天休息放假吧,你女儿回来一趟不容易。我给您包个红包您别忘收。”
阿姨喜滋滋的:“哎呀哎呀,这怎么意思小老板。”
她一边解围裙,一边笑眯眯地说:“我给你俩多做一些放在冰箱,老吃卖,不。小老板娘又在生病,虽然都说不严重,但是该忌口还是忌口,卖添加剂多,不耽误啊。”
阿姨下班。
顾琢下楼去餐厅,一个吃几口饭,给程不遇发个消息。
“下来吃饭。”
没有回复。
顾琢身收拾自己的碗,扔进洗碗机水槽里,又给他发一条:“……饭凉,阿姨休假,碗凑在一洗。”
仍然没有回复。
电梯电源开,顾琢却没有走电梯上三楼,他踏过阶梯,低头注视着走廊侧的房间。
没有灯,是黑的。
程不遇今天一直在睡,吃几口饭部吐。脑震荡是容易头晕恶心,他应该还没恢复过来。
他立在房门,呼吸微沉,正在这个时候,他的机亮来。
程不遇回复他:【的,谢谢师哥提醒,我点卖。】
【对不,我会洗碗的。真的麻烦师哥你。】
顾琢深吸一口气,他开始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有点抽搐着,泛一种神经质的疼痛。
第二天,程不遇门口多一个卖饭盒,是叉烧饭。
随后又是长久的没有动静。程不遇像门都没出。
下午,顾琢的合作伙伴到他家里来送小样。
“顾哥,你觉得的这段怎么改?”合作伙伴问,他和顾琢习惯即兴用吉他试旋律,顾琢闭着眼试几段音,怎么试怎么不对劲。
“你很烦?”
对方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你很少这样哦,小琢爷,上次听你这么暴躁的曲子,还是三年前。”
顾琢呼出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心底的烦躁。
他烦得死。
但是他不知自己在为么烦。
对方笑眯眯地问:“怎么啊,跟嫂子吵架?我过来一趟还没见到嫂子呢。”
“现在不提他。”顾琢轻描淡写地带过。
话音刚落,没关紧的门被试探性地推开,程不遇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口。
顾琢又僵一下。
刚刚那句话,程不遇应该听见。
程不遇也愣一下,他没有料到顾琢有客:“对不,扰你。”
“没事没事,不扰不扰,嫂子啊!嫂子进来坐,我聊工作呢。”
“呃……聊工作的事,我不参。”程不遇也调整一下表情,对顾琢谨慎地笑一下,“师哥,我有事跟你说一下。”
“么事?”顾琢站身来,往走去,同时对朋友低声说:“稍等。”
他微偏着头,没有看程不遇,只是淡淡地问:“怎么。”
“我想让搬家公司来一下,下午家里门开着,可能会有点扰你,过来跟你……说一下。”
程不遇抬眼,望见顾琢的神色变得有些可怕来,他舔舔嘴唇,有点紧张:“我知你现在……很烦我,但是我保证最后一个下午,我会在被界察觉我的关系之前,从你面前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