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出不了戏(1 / 1)

程不遇要扮演的这位鲛人小太子叫泉先,是鲛人族最小的皇子,也是鲛人王的掌上明珠,被惯得无法无天,任性妄为。

鲛人一族,因族人圣物鲛珠被昆仑派夺去,而从此与昆仑结不世血仇。

此时还是故事的开端,男主角萧客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年。他被仇人追杀,最后为鲛人族所救。

这一天,萧客正在假山边运功疗伤,忽而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他站起来回头望去,看见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鲛人族的小皇子,泉先,也正在这时出现。

隔着一座苍翠假山,泉先清亮的眼底有些好奇,显得一派天真澄澈——他大约十七八岁,出落得相当标致,肌肤白皙,睫毛极长,带着鲛人族那种特有的阴柔与妩媚,令人心驰神往,但任何人只要再往那边多看一眼,立刻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玲珑剔透的小皇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长剑尽头洞穿一人的肩膀,见萧客望来,泉先的神情丝毫未变,他低下头,转动剑柄,那人发出痛苦的呼号。

那是昆仑派的一个弟子,被鲛人族抓来,自知活不长久,但临死之前,他手中有家中妻儿的治病良方,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那人已经被血色浸染,面目全非,但一双眼睁得很大,乌黑的瞳仁一片怆然,这样子狰狞扭曲,与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格格不入,而他却蹲来仔细看他:“很有趣,在我们抓到的所有昆仑人中,挣扎最久,最想活。我给喂个丹药,要撑久一点。”

他声音清朗,透着年的单纯与纯粹,但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剑光划破虚空,指向他的咽喉。

“放开他。”萧客声音冷然。

泉先歪头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头——剑风已经划破他的肌肤,有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哦……是你,我们救回来的人类。”他望着萧客锋锐凛冽的神情,忽而一笑,“不是昆仑人,我只杀他,我不杀。”

“他是个人!”

萧客长剑劲头丝毫未收,他杏林出身,也曾是名门贵子,嫉恶如仇。萧客进一步,泉先翻身退后,抽出长剑,明亮一笑,“是要打架吗?来吧。”

年不知天地厚,两人旋即缠斗起来,泉先渐渐落了风,萧客最后一剑,将他打落在鲛人池中,修长的手捏住他的喉头,只差一步,泉先就要死在他手里。

鲛人族的小皇子此时衣衫凌乱,碎发沾湿,他抬起眼,尽管有些恐惧,但仍然咬牙笑道:“赢了,尽管杀我,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鲛人族最小的皇子,我父皇,长兄,都疼爱我,杀了我,也不会好过。”

只一刹那,萧客眼中的野性与凛冽溘然褪去,他忽而扬唇一笑,松开掐着他脖颈的手,轻蔑地笑了一声:“小孩。”

“鲛人与昆仑血仇,我不干涉,但他们是人,不是个东西,以后让我看见此等虐杀行径……”萧客转身,长剑带着疾风钉入假山中,“有如今日。”

而他身后,那骄傲不可一世的小皇子,眼底却浮现出了异样的光芒。

跋扈的小皇子在那一天被一顿毒打,从此安静来,一改往日小魔王的秉性,反而乖乖地追在萧客身后叫哥哥,自己偷偷编绳结,挂在他的剑上。

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在鲛人宫中度了一段平静的岁月,半年之后,萧客伤势痊愈,谢别鲛人一族。

他所不知道的是,半年间人世风起云涌,天翻地覆。他的仇人追杀他至鲛人水晶宫,反倒让昆仑派发现了失踪的弟子们,昆仑上师正在修魔,一怒之将鲛人一族全灭,只剩下泉先出游,躲过一劫。

泉先跪在废墟之上,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父亲——任由父亲拼着最后一口气,用鲛人千年铸成的匕首,在自己颊边划一道血痕。

明珠有瑕,这个从来娇惯任性的年,从此背负起全族的仇恨。

“记着,昆仑。”父亲吐出一口血沫来,眼神发狠,字字泣血,“昆仑!”

镜头随之转回人间。

萧客遍历人情冷暖,经历家国破灭。他收敛心性,藏起锋芒,风拂他的剑穗,雪山,有牧民唱起雪原上的离歌。

年负剑上昆仑。

这一场戏,泉先与萧客从岸上打入水中,最后都是湿身part。

泉先这个人物是反派阵营的,拿捏起来难度很,用力不到位,小皇子的锐气骄傲就显不出来,用力猛,就是脑残极品。

编剧很有想法,不制作方本身对这个角色的演绎,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只是耽美剧情线的一条,这条不爆还有其他的。

李浮生的试镜他们看了,中规中矩,颜值在线,对人设也有一定的拿捏能力。比起其他来试镜这个角色的人,的确已经很出色了。

所有人都安静来。

程不遇已经入戏了,齐庆本来没当回事,也没打算多认真——但他抬起头,看见了程不遇的眼神,这一刹那头皮发麻到了天灵盖——

这就是人物的魂!

纯然的、危险的、天真的、妖冶的,经由他的眼神统一,落定成“泉先”这个人物,他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尚且没有经过教化,美丽明艳的外表之,透着一种天真与残忍。

“等一,”齐庆叫了停,随后调整了状态,这才重新望向程不遇,微笑了一,“来。”

他是男一号,也是科班出身,演技不能说多好,但至少不是被全网嘲笑的那个水平。

台词一句一句地对,齐庆有些手心冒汗,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竭尽全力去找自己人物的状态——这种状态,他还从来没有出现!

他有点接不住程不遇的戏!

程不遇台本流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之间,没有任何抽离、切换的余地,他自然到这一切好像不是在背台词,而是自然发生,却是这种自然的进程,无形中生出了极强的压迫感——齐庆跟不上他的节奏!

在场所有人都渐渐发现了异常,只有程不遇一个人没发现,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出戏过,那种灼热、天真、锋利的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

齐庆手里的冷汗越来越多,推进太快,他念台词甚至都有些勉强了——关键场景一,还没到这幕戏的收场时,他立刻叫了停。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驳,甚至有几个评委也出了冷汗。

泉先这个角色的情绪本身就是很强烈的,一旦身临其境,感染力几乎压得人喘不气。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会默默吐槽编剧又写了不好接的玛丽苏剧本——但在此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程不遇,好了,的试镜就到这里就可以了。”制片主任压着内心的激动,笑着示意他,“可以休息了,之后就等通知吧,我们讨论一。”

“好。”程不遇小声说。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睫垂来,微微喘着气——他有点出不了戏。

这个病症困扰他已久。

戏里的世界,对他而言是完全真实的,他一旦入戏,几乎分不清故事和现实,几乎无法调控自己的情绪。

事实上他的每次出戏都很痛苦,如把蜗牛拽出他的壳。理智告诉他,出戏是一件必要的事,但他不到事情无法控制时,仍然无法做到顺利出戏。

“不舒服?”齐庆回头看了一眼评审组,对他笑了笑,“坐公司的车来的?我送去吧。”

程不遇抬起眼,连谢谢都没有说。

——他默许了他的接近。

齐庆却在这一刹那怔了一——

程不遇看他的眼神,还是戏里的眼神,是泉先落水后凝视他的眼神,灼热、安静、隐忍的恋慕,但在此刻多出了几份脆弱和柔软。

齐庆在这一刹那魂飞天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思考。

他浑身的血液都涌了起来——他陪着程不遇走出大楼,进入停车场外一条无人的小路时,试探着——牵住了程不遇的手。

程不遇怔了一,但是居然没有拒绝。

程不遇的手细软白皙,指尖微凉。

他甚至……眼神微微暗了一,像是有些慌乱和羞涩。

齐庆片场一夜情无数,也对不小演员手,一般都是威逼利诱。

他刚刚准备的一套说辞都没用上,齐庆做梦都想不到这小美人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能上勾——他这走的是什么桃花运啊!

小巷里前后无人,前面再走就是停车场了,齐庆心痒难耐,忽而拽着他停脚步。

“听你公司人说,没别的试镜了吧?”他歪头来看程不遇,一步一步,慢慢把他逼到墙边,“剧组房间就在这附近不远处,要不要一起过去,喝个茶休息一?”

程不遇抬起眼——他眼里光芒闪烁了一,以他的聪明,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但他们刚只在鲛人池边见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此时的进展如在梦中。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乖乖地低头,说:“好。”

他低头垂眼的样子乖得不行,睫毛纤长,眼光水润,嘴唇朱红,因为刚刚空调房里热,他脱了外套,里边是一件t恤,白皙的脖颈就在眼前。

齐庆头脑发昏,他把他抵到墙角,声音已经哑了:“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么浪……是见一个就跟一个吗?嗯?认识谁就跟谁上床?”

程不遇微微皱眉——他的痛苦感加重了,因为对方脱离了人设,自己的状态隐隐有被强行切断的趋势。

他把他抵在墙角,顺势就要偏头吻他的脖颈,然而一吻将落未落时——忽而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扯开了,齐庆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和恐惧袭来,他被踹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时,他挨了一记重拳。

这一拳刮到了他的牙齿,齐庆痛得尖叫出声,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身形修长,面容冷肃。

顾如琢。

他立在巷路的阴影里,居临下地看着他,手指还在往滴血。

齐庆不寒而栗,他认出了他:“顾如琢?怎么会……你怎么——”

“来。”顾如琢眉眼淡漠,他伸手拽住程不遇,死死地扣住他的腰,声音沙哑而沉重,“告诉我,他碰了哪里?”

程不遇有点抗拒——他的理智渐渐回笼,但出戏的痛苦紧跟着也压了上来,他轻轻呼吸着,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齿尖咬着嘴唇,神情痛苦。

“我没……我没碰他!”齐庆恐惧地大叫着,他一边叫一边往后退——他退后,不是出于对顾如琢名号的恐惧,而是单纯的对危险的预感。

他从来不知道,电视上笑颜璀璨的顾如琢,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那是疯子的样子,要杀人的样子!

“我没碰他!是他——”齐庆已经吓破了胆,“是他勾引我!我发誓!是他勾引我!是他先的,为什么不信我,是他——”

话没说完,他挨了一记重拳,顾如琢身后,团队工作人员也纷纷到场。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也没有一个人来维持场面。

“他勾引?”顾如琢唇角弯起来,笑颜璀璨,但眼底的冷意几乎能杀人,“去跟拘留所的人说吧。”

他转过头,望向程不遇。

此时此刻,他的手臂仍然死死地勒着程不遇的腰。

程不遇抬起眼——他已经出戏了,此时此刻,眼底只剩下一片茫然,而且在试图掰开他的手臂。

他力气太大,有点勒得他呼吸不畅。

“程不遇。”他听见顾如琢叫自己的字。

顾如琢立在他身前,眸光如墨,深不见底,浑身凛然。

他小声说:“……嗯?”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声回答,随后替代的是一声小小的痛呼——他的脖颈被咬了一口。

顾如琢扣着他的腰,抵着他的肩颈,埋头咬在他颈侧。他力气很大,把他抵在墙边,是绝对冷酷、不容置疑的控制欲。

他动弹不得,而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烫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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