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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apter 52 . 像你这么好的人(1 / 1)

chapter52.像你这么好的人

“这可真不公平!”

克拉格坐在安塔尔丝身边,用银勺敲了敲空空的果汁杯,这样说道。

“…什么?”

星光灿烂的大礼堂里,安塔尔丝正在偷偷摸摸的打着瞌睡,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又被克拉格吵醒,只能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

“级长,我是说。”

她的舍友假装没看到她的走神,朝她努努下巴,示意了一下在斯莱特林长桌最前端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的棕发女孩。

“邓布利多怎么会让沃林顿做这次的新任级长?”克拉格愤愤不平:“我们都以为这次的女生级长会是你,虽然——你知道,你上学期的考试有些发挥失常,不过你依旧是斯莱特林成绩最好的女生之一。更何况——”

她理直气壮的:“你还是个纯血!我想不出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了!”

“别开玩笑了,克拉格。”

安塔尔丝伸手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垂着雾蒙蒙的眼睛,不甚在意:

“我?当级长?梅林,我可不指望这项麻烦的工作,事实上,我认为邓布利多没有委任我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我可不想领着一堆新来的小萝卜头,督促他们晚上呆在自己的宿舍里…那一定是个灾难。”

她总结道,抬起懒洋洋的脸,看着回到她们身边的雷古勒斯:“不是吗,雷尔?我想级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处,对吧?”

“除了级长车厢和级长浴室…”雷古勒斯拉开椅子坐在她身边,抬手拨动了一下衬衫上挂着的徽章:“…还有这个蠢兮兮的级长徽章外,没有。”

他假笑着。

安塔尔丝果不其然的嗤笑一声,对面的克拉格却不依不饶的补充:“你们还能给其他学院扣分,并且关他们禁闭,不是吗?这可是一项殊荣!”

“而格兰芬多同样享有这项殊荣。”雷古勒斯提醒道:“所以,我认为有些权力还是不要滥用的好,而不能滥用的权力——就是负担。”

他半侧着身体,将面前放置的空盘子强迫症似的摆正,英俊的脸上看起来慢条斯理。

“哦…你们这对兄妹可真是惹人生厌。”

克拉格隔了张桌子给安塔尔丝做了个鬼脸,扭过头去和其他女孩说悄悄话了。

安塔尔丝也不恼,她低笑了下,右手撑住半张脸抵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朝教职工席看过去。

漫长又催眠的分院仪式已经过去了,那些懵懵懂懂的小萝卜头已经各自归入各自的学院。天鹅绒般幽蓝色的天花板又低了些,邓布利多在无数个蜡烛的照亮下站了起来,正在介绍新学期要注意的事项和他们新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他们去年的托福迪教授被调去了巫师考试管理局,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又换了位新教授——说实在的,安塔尔丝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新教授很出乎意料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子,有着金黄色的垂肩发,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焦糖色的眼睛会友好的眯起来,白嫩的脸颊不能说美艳动人,但起码惹人喜爱。

礼堂里和安塔尔丝一样昏昏欲睡的学生们这时候都清醒了几分,瞪大眼睛看着那位迷人的新教授站起来介绍自己——“罗拉·德拉萨尔。”

“德拉萨尔?”安塔尔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法国人?又是法国人?我最近怎么老是遇到法国人?”

她皱着脸吐槽,旁边的雷古勒斯文质彬彬的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看来法国已经岌岌可危了,女孩们都漂洋过海来到英国找工作——或者找未婚夫,这可真不幸。”

他评价着:“不过这也有迹可循,不是有句话吗?——只有女人、矮子和外国人才能拯救法国。”

“咳咳咳…”

安塔尔丝刚刚喝了一口的牛奶差点喷出来,她捂着手帕看了眼自己的哥哥,不得不承认道:“克拉格说的对,有时候你刻薄的真是令人生厌,雷尔。”

雷古勒斯笑不露齿:“多谢夸奖。”

安塔尔丝:“……”

新学期的第一顿晚餐在各种洋洋洒洒的交流中友好的结束。

安塔尔丝还没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口舒芙蕾的时候,雷古勒斯已经结束了用餐,他站起身非常正经的拍了拍自己的长袍,挂着那个银光闪闪的“p”字徽章,和沃林顿一起带着今年的新生朝礼堂外走去。

同时加入他们的还有其他学院的新任级长,每年的这时候都是走廊里最热闹的时候,你能听到各个学院级长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还有那些校服穿的歪歪扭扭的一年级生,糊里糊涂的像是拉长的橡皮糖一样朝门口挤,遇到几个傻乎乎的,还会不自觉的混入到其他学院的队伍里…

“天啊他们真是可爱。”

安塔尔丝听到克拉格一边假惺惺地和同伴感叹,一边细致的擦干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学生已经习惯于这样乱糟糟的场面,他们更聪明的选择留在礼堂里等小萝卜头们都走完后再离开。

头顶的夜空更盛大的铺开,星光和烛光微微闪亮,夹杂着幽灵们缓缓飘过的透明的身体。

时间已经很晚了,礼堂里的餐具被一扫而空,教师们也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斯拉格霍恩教授正在夸张地和新来的德拉萨尔教授谈天说地,皮肤涨成了兴奋的粉红色。

克拉格和大部分斯莱特林都留在了最后,她慢悠悠的收拾好自己,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着大部分人都走出礼堂后,才施施然站起身,和女伴们勾着胳膊离开这里。坐在长桌前端的诺特也带着他的两个小朋友朝外走,路过安塔尔丝的时候,他微微停顿,绅士的问她要不要一起离开。

“不用了。”

安塔尔丝的手揣进巫师袍的口袋,朝诺特摇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猫头鹰塔。”

少年非常贴心:“你要去寄东西?这么晚吗?需要我陪你去吗?”

安塔尔丝对着他客客气气的露出一个笑:“当然不用。”

“好的,那你小心些。”诺特没有为难她,他体贴的同她告别,和他的两个朋友从容的走了出去。

安塔尔丝依旧坐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淡灰色的眼睛转了转,她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礼堂里的人愈来愈少,外面吵哄哄的声音愈来愈轻。

安塔尔丝一直坐到头顶的烛光渐渐熄灭,才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的站起身,将巫师袍的领子系紧了些,揣着口袋里的东西走出礼堂。

她一向厌烦嘈杂的环境,在拥挤的人群里沙丁鱼一样地挪回休息室,对她而言可不是个舒服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的休息室里肯定装满了正在接受教育的一年级生…她可无意瞻仰雷古勒斯的长篇大论,她宁愿等到夜深人静,再孤零零的走回去。

离宵禁还剩一些时间,足够她去一趟西塔楼,安塔尔丝不慌不忙的走过不剩下几个人的一楼走廊,两只手插着兜兜,很满意自己做的决定。

只是很快的…

她就发现自己在多此一举。

从有些昏暗的门廊走出,霍格沃茨门厅豁然开朗,火炬在石墙上熊熊地燃烧,橙红色的光晕给独自站在大理石阶梯旁的那个少年身上笼上了迷蒙的色彩。

安塔尔丝的小黑皮鞋在地毯上轻轻一顿。

卢平就站在她的不远处,手指搭在阶梯的扶手上,微微低着头,侧脸在这样柔和的光线下像是奶油般细腻。

女孩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痒。

她停在原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犹豫了一会,才试探性的开口:“…卢平?”

少年朝她望过来。

他依旧眉清目秀,绿褐色的眼瞳满满的倒映出她,肩膀有些垂,身上的巫师袍穿的一丝不苟,连金红色的领带都系的端端正正。

安塔尔丝的视线扫过他的衣服,掌心似乎在发烫,她撇过脸,没话找话:“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卢平的神色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

他看着她勾了勾唇,颜色很淡的嘴唇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声音很清澈的回答她:“…我在等你。”

“布莱克,我在等你。”

安塔尔丝:(_)(_)(_)

“吱呀”——

十一号教室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被安塔尔丝推开,一股弥漫了一个假期的落灰的味道有些呛人的扑面而来。

安塔尔丝抬手扇了扇自己眼前的空气,身后跟着的卢平很快施了两个咒语,压下那些飞扬的尘土。

“谢谢。”女孩小声的说出口,耳尖有点红的往黑发里躲了躲。

教室里的一切陈设还是那么死气沉沉,只是桌面和地板上积了更深一层灰,掉了一半的窗棂外还是那些七七八八的柳枝,有一截灰蒙蒙的伸进窗户里,半死不活的吊着。

安塔尔丝这次连靠都不想靠了,她勉强又朝里面走了两步,不至于离站在门口的卢平太近,这才转过身,眼睛还瞥着其他方向,手却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来,挥挥魔杖将手里的纸袋放大,低着头先下手为强的将它递给少年。

“这个,你上次借给我的衣服…还给你。”

她说着,不等少年开口,又飞快的补充:“我让家养小精灵洗过了!两次!咳…应该…很干净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黑皮鞋心虚的蹭着地面。

“哦…谢谢。”卢平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小心思,他很自然的接过纸袋,还温和的关心道:

“上次你回去后,没有生病吧?那湖水还是很冷的,有没有感冒?”

“没有。”

安塔尔丝摇摇脑袋,哭笑不得地嘟囔着:“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啊。”

“真的吗?”卢平怀疑的看着她,很无奈的模样:“可是我怎么记得…你很容易发烧?上学期就去了两次校医院吧?”

“!!”

没想到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安塔尔丝瞳仁一缩,睫毛很慢的轻轻触碰。

“噢…抱歉。”

卢平说完后也愣了愣,他很快反应上来,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后撤,离女孩更远了些。

“我是说,没生病就好…”他勉强笑了笑,低声转移话题。

九月清凉的月光渗透进窗扉,像是错列的网格落在灰尘满满的教室里。卢平沉默了会,垂下眼眸,从口袋里同样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沉甸甸的。

他将纸袋递给安塔尔丝,像以前那样,神色很软:“这是要给你的,是五年级的笔记。”

说着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我听说你上学期的魔药学和魔法史有些失误…这没关系,证书对它们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我把考试的侧重点记在笔记上了,你只要记住那些就可以。”

“…谢谢。”

安塔尔丝的声音细若蚊音,她伸手拿过少年的纸袋,看了眼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很多本笔记,手指被沉重的带子勾出红印,她看着看着,突然就难过了起来。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

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他其实没有变过,真正改变了的那个人…是她。

安塔尔丝没敢再抬头看少年,她的胸口有点闷,像是这些滞留这么久的灰尘都郁结在了心口。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愧疚的几乎听不到:“卢平…”

她艰难地说:“你其实…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

卢平的脸色白了些。

他很快抬眼看了下她,眼瞳里的绿褐色有点乱,昏沉沉的月色透过他的眼睫,在他发青的下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他许久没有言语,像是忍了忍,握着纸袋的手有点紧:“不是你说…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吗?”

他低声问出来。

安塔尔丝几乎是有点慌乱,她抬起脸,黑发落在她的眉眼间,她解释着:“当然,我当然想继续和你做朋友…只是…我不想…”默默咬住唇:“…我不想,对你太不公平…”

“……”

卢平眼里反射的月光好像都沉淀了。

十一号教室里安静极了,事实上,整座城堡都安静极了,好像这些坐了一天火车的孩子们都已经精疲力竭的躲进了宿舍,安塔尔丝甚至都听不到什么絮絮叨叨的喧嚣。

这样难得的寂然让她心慌,心跳和呼吸被无限放大,她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卢平在她面前,终于不再看她。

月色很淡的罩住他沉默的脸,少年浅棕色的发丝甚至有些发白。他垂眼似乎在看着桌脚下那片枯萎的青苔,寡淡的唇一点点,一点点抿了起来。

安塔尔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他从来都是温柔的,没脾气的,善解人意的,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安然接受。她见过他开心的,难过的,隐忍的,悲哀的…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女孩傻愣愣的睁大眼睛:“你…”

少年没有理她。他侧过脸,过了很久,才紧抿着唇角,下颌线绷得很紧地道:“想要怎么对你…是我自己的事。”

他哑声这样说完,非常罕见的转过身,背影很干巴巴的拉开教室门走了出去,第一次,将女孩一个人撇在身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扇可怜的木门又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被少年松开后,像是松紧的弹簧,缓慢又带有力道的弹回来,啪的合上。

安塔尔丝傻不兮兮的站在原地。

等到那扇门将少年的身影彻底隔绝后,她才反应上来。月光轻飘飘的落在眼前,安塔尔丝抬手摸了摸石化的脸,睫毛上下阖在一起,她提着手里的袋子,有点发懵,又有点不敢相信的嘀咕出声——

“…生气了?(*゜ー゜*)”

安塔尔丝直到回到宿舍的时候,都有点不可思议。

宿舍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没有了波纹似的湖影。银绿的帷幔安生的垂落在地毯上,她的行李箱很自觉的躺在床尾,克拉格则是已经整理好东西,还贴心的为她留了两盏灯。

她回去的时候,克拉格正仰躺在床上,双腿搭着床柱,脸上糊着绿乎乎的美容魔药还是什么,正在一边翻看新一期的《女巫周刊》一边悲伤的感叹:“啊…没有男朋友的霍格沃茨!是多么的令人厌倦!”

安塔尔丝已经懒得吐槽她了。

她走到床边,解开自己的巫师袍,只着衬衫和格子裙坐在床尾,拿出魔杖心不在焉的整理行李。

克拉格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男巫师照片里抬头,随口一问:“回来了?你去哪了这大晚上的,开学第一天这样可不好哦。”

“没去哪,就还了个东西。”

安塔尔丝言简意赅,她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扭头看了自家舍友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道:

“克拉格,你有和哈基斯吵过架吗?”

“吵过啊。”克拉格口齿不清的哼哼:“哪有情侣没有吵过架的?我们当然吵过。”

“喔…”安塔尔丝转转眼珠,本着求学好文的精神,开口:“那…你们是怎么和好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克拉格在这种问题上一向敏锐,她倒头看了看安塔尔丝,然后一骨碌爬起来,饶有兴趣:“你和诺特先生吵架了?”

“…呵呵。”

安塔尔丝干笑两声,揉揉脸蛋:“算…是吧…”

“梅林!”克拉格控诉的看着她:“诺特那么温柔的人,你怎么会惹他生气?布莱克,你有点过分哦!”

安塔尔丝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就你话多!…”她伸出两根手指将克拉格绿乎乎的脑袋推开,拉开床幔坐上床,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哼哼唧唧:

“…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和好的就好。”

“啊,还能怎么和好?”克拉格没听到八卦,无趣的又躺了下去,漫不经心:“情侣嘛,拉拉小手…亲一亲、抱一抱、蹭一蹭,就什么都过去了。”

“?!!”

安塔尔丝脸红了。

她更深的将脸埋进被子里,乌漆麻黑的咬了半天手指,然后她露出脑袋,眼眸水润,额发毛躁,整张脸都是粉的,气急败坏的指责道:

“你太变态了!克拉格!”

克拉格:“???”

……

五年级的日子,要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学期,都辛苦一些。

安塔尔丝第一周上的每一节课上,都有教授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这学期绝不能够松懈,一定要达到期末考试该有的等级。学习开始成为了五年级学生生活中的重中之重,各科教授都变本加厉的布置比以往多很多倍的作业,克拉格每天在宿舍里怨声载道,即使学习自觉如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也开始在成堆的作业中感到吃力。

虽然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真正到五年级时,还是有种被突然扔进战场的感觉。安塔尔丝简直无法想象,去年西里斯他们在这样风风火火的日子里竟然还有空惹出那么多祸端!

原本这学期的新内容就有很多——变形术里的非动物召唤咒和消失咒、魔咒学里的铁甲咒和存在咒、魔药学里的活力滋补剂等等,都是难度很高的魔法,遑论他们还要在这些学习过程里再复习前四年的课程,仅仅是安塔尔丝的作息表,都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找不到什么多余的空隙。

雷古勒斯比她更加辛苦,他不仅是五年级的级长,还在罗齐尔毕业后接任了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队长,由于这学期他们要用新成员弥补罗齐尔和拉巴斯坦的位置,因此所有斯莱特林的小蛇们都跃跃欲试,雷古勒斯每天被各种口头推荐和推荐信包围其中,忙得焦头烂额。

在这方面安塔尔丝无法替他分担,倒是诺特主动出面为雷古勒斯分忧不少,他和雷古勒斯的关系迅速拉近,连带着同小赛尔温他们都亲密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安塔尔丝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学期的斯莱特林学院安静了很多,开始她怀疑是自己忙于功课忽略了其他事情,后来她发现是因为很多她所熟悉的人都毕了业,而之前每天作威作福的埃弗里和穆尔赛伯都已经七年级,肯定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有闲功夫闹事,至于年级比她小的孩子们,她几乎都不认识,也就越来越感到陌生和安静。

偶尔她和克拉格在公共休息室里写论文的时候,一抬头,看到的都不是熟悉的面孔,她还记得在雕刻精美的壁炉台边,曾经看到过纳西莎和马尔福依偎在一起的肉麻画面,还记得伯斯德纡尊降贵的站在水晶天花板下发表自己的级长宣言,而头顶那只昂贵的吊链水晶灯上断掉的一条银链子,还是罗齐尔和拉巴斯坦打闹时搞坏的…

她好像还能看到很多的画面,可是再一晃眼,眼前的人影都凌乱成被湖绿覆盖的年轻男孩女孩,面容生疏而遥远。她以前那么厌烦罗齐尔他们制造的混乱,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她却有些不习惯。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恍然的有种感觉——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真的长大了这么多。一年级时刚刚踏入霍格沃茨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他们都已经奔赴考试,克拉格开始了异地恋,雷古勒斯都成为了级长和魁地奇队长…

啧,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有点物是人非。

不过好在——还是有一些东西没有改变的。

“19世纪的巨人战争是我们已知的非人类种族中最为残酷的战争之一,巨人族曾名为泰坦族,在17世纪前的巫师理论界大都把他们描述成身高约6~8公尺的生性残暴的生物,他们除拥有惊人力气与食量外,并以攻击行为、战争等方面的事迹闻名…”

宾斯教授上气不接下气的念书声像是木锯在树干上吱吱呀呀的钝响,隐隐约约的响在教室里,学生们都太安静了,以至于他的声音偶尔撞在石灰墙面上,还会带上细微的回音,像是咒语般飘荡在安塔尔丝的耳边。

女孩半梦半醒的脑袋吧嗒一下磕在羽毛笔上,她缓了缓神,看着羊皮纸上泅了一小团的墨水印记,忍不住捏捏眉心:

“真要命…”她向身旁同样在强忍困意的雷古勒斯抱怨道:“在我的有生之年,都等不到宾斯教授退休是吗?”

“我怀疑是的。”

雷古勒斯吐出一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潦草地记着笔记,低声:“这位教授可是鞠躬尽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别说是我们,我怀疑就算是我们的下一代,都等不到他退休的那天。”

“…灾难,这是一个灾难!”安塔尔丝痛心疾首。

九月中旬温热的阳光渡过明亮的窗口,像是薄纱般缓缓盖住一个个埋头苦睡的脑袋,安塔尔丝缩在花里胡哨的人群后,转转手腕,将自己乱七八糟的笔记撇开,认命的从口袋里拿出卢平的笔记翻看。

卢平就是卢平,他的魔法史笔记干净而清爽,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受困意的干扰,安塔尔丝翻到“巨人战争”的章节,手指划过那些干涸在浅黄色纸页上的笔迹,指尖上莫名的有些痒。

自从开学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卢平…他们能见面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而且最近不知道是因为六年级了,还是因为斯内普不怎么出现他们没有目标了,总之安塔尔丝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像个龙卷风似的在学校里嚣张的掠夺者们。

女孩苦恼的咬咬笔头,将下巴磕在笔记上,有点委屈又有点烦躁。

宾斯教授还在用他那安详的语调平缓的念着书上的词句,安塔尔丝歪过脑袋看了眼窗外,有棉花似的云层正好飘过她狭窄的视野,露出被照的发白的天空中浑圆的太阳。

安塔尔丝看着看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在袖子里着急的扒拉扒拉,翻出一张随身携带的月亮盈亏表,偷偷在雷古勒斯睁不开眼的时候打开来看——

然后她的心咯噔一下,牙齿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唇。

今天是一个满月。

晚上用餐的时候,安塔尔丝心神不宁。

斯莱特林长桌上的其他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克拉格和沃林顿正在争论《女巫周刊》的哪一个封面人物好看,雷古勒斯在低声训斥几个走错位置的一年级,赛尔温则是在和自己的弟弟夸张的感叹:

“德拉萨尔教授可真是优雅,你们真应该看看她施迷幻咒时的样子,她连挥舞魔杖的动作都十分好看!她说那是布斯巴顿学生们特有的习惯,噢!我真后悔,当初我就应该入学布斯巴顿的…”

在安塔尔丝对面的诺特手里的刀叉停顿了一秒,他戴着金丝眼镜,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抱着杯子喝水的安塔尔丝,这一看,便变了神色,眼睛微微睁大,他小心翼翼的对着女孩开口:

“安塔尔丝…你没事吧?”

“嗯?”

安塔尔丝心不在焉的同他对视,有点莫名其妙:“我没事啊。”说着就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诺特看起来忧心忡忡:“那你…怎么开始喝南瓜汁了?”

安塔尔丝:“?”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什么,南瓜粘稠带着粉质的口感充斥味蕾,安塔尔丝有点恶心,含着一口果汁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身旁的雷古勒斯已经训斥完了低年级,他顺手倒了一杯牛奶递给安塔尔丝,看着女孩大口喝下去,然后难受的吐吐舌头。

等到她发脾气的推开面前的杯子,郁郁寡欢的时候,少年才挑起一边眉头:“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

“…没怎么,想起有点事。”安塔尔丝用叉子拨了拨盘子里的土豆块,明显垂头丧气的模样。

雷古勒斯呷了一口蛋奶酒,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会,低声道:“又是不能对我说的秘密是吗?”

安塔尔丝心头一跳,她扭过头去,正准备对雷古勒斯说些什么,对面的诺特突然高声喊了一句:“西弗!这里!”

“?!”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双双抬头看去,就看到头发油腻皮肤蜡黄的斯内普罕见地从餐厅外走进,脸色难看的就像是生了场大病。

他阴沉沉的扫过这边一眼,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朝诺特走来,一件崭新的巫师袍随着他的动作波动着,像是蝙蝠的翅膀垂在身后。

安塔尔丝不由自主的看了眼他的新袍子,斯内普没有理会她,他径直走向诺特,在诺特身边坐下,瘦的皮包骨的手从袖子里露出来,指节比以前更加泛黄泛绿。

诺特好心的为他拿过一些餐品,似乎很熟稔的和他说话:“你的新魔药完成了是吗?”

“嗯。”

斯内普拿过刀片切开一块羊肉,沉默寡言的点点头。

“梅林,那可是福灵剂,西弗你可真厉害。”诺特推推眼镜,感叹道:“那你将它送出去了吗?”

斯内普的餐刀在瓷盘里刮过,有点难听的声响,他的手指捏紧了刀柄,眼眸在羊肉上定格了一会,才摇摇头,声音低哑阴郁:“我卖掉了。”

诺特有点吃惊的呛了口水,他看了斯内普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也若无其事的吃着自己的晚餐,就当没有听到对面的交谈。雷古勒斯咽下一口炒蛋,和沃林顿继续讨论起晚上的巡逻,安塔尔丝则是埋着头,恍惚想到克拉格曾告诉过她的八卦…

好像是…斯内普同他在格兰芬多的朋友绝交了,他们再也没有共同出现在哪里,甚至遇到的时候也会装作不认识…

克拉格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以非常过来人的模样宣称:“我就知道他们迟早会这样!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交朋友?巫师社会会毁灭的!”

“……”

天花板外是属于夜晚的薄雾,像是被稀释的云,静悄悄的盖在城堡上空,露出来的深蓝夜空里,装着硕大又明亮的圆月,清晰的将玉白的影子倒映在安塔尔丝的水杯里。

安塔尔丝双手抱着杯子,担忧的咬了咬杯沿。

……

满月结束的第三天就是周五,下午的课程结束时走廊里传来了少年男女们抑制不住的兴奋声,忙碌的一周终于结束,他们终于有时间能松一口气好好休息。

安塔尔丝走出古代如尼文教室的时候,太阳正好。正值傍晚前最后的时光,天气没有那么闷热,能看到有稀稀疏疏的阳光斜着照进山谷,将郁郁苍苍的大片绿色照的粼粼反光。

女孩将手里的书抱在怀里,从钟塔上蹦蹦跳跳的跑下来,路过时钟广场上放飞的人群,沿着绿莹莹的廊桥朝密林的方向走。

廊桥上落满了快要换季的葡萄藤的落叶,还有被枝条切碎的阳光的暖色。安塔尔丝脚步很快,头发有点软的耷拉在后背,一摆一摆的。

她有点着急,她知道正处于六年级的西里斯他们今天下午有节保护神奇动物课,她猜测他们在下课后才不会那么早回去,大概率会停留在密林边和海格度过一段时间,但是她也不能肯定,只能趁着雷古勒斯不在偷偷溜去看一看。

好在今天她的运气不错,安塔尔丝刚刚走过那些环状石堆,就看到山坡下海格小屋边正在大咧咧坐在一起的掠夺者们。

安塔尔丝的目光缓缓沉淀,她深吸了一口气,踩着有些湿润的草地深深浅浅的朝他们走去。

密林边的草地上覆盖着大片大片斜映过来的树影,他们高大的猎场看守员正在门口的石墩上砍柴,有安塔尔丝小臂那么厚的木板在他的手下就像是泡沫,很快散开,木屑在空气里乱飞。

西里斯和波特正脑袋挨在一起,低头在一张羊皮纸上摸摸索索,海格那只丑丑的猎狗非常忠诚的蹲在西里斯身边,张大有着獠牙的嘴打了个哈欠。

更远一点的地方,佩迪鲁和卢平坐在草地上,正在看手里的课本,有飞扬的草屑落在卢平浅棕色的发丝上,像是绿色的雪。

安塔尔丝默默的靠近他们,那只猎狗很警觉的抬起头注视了她一会,然后撒开腿朝她跑过来,安塔尔丝浑身发毛,吓得远远的定在那里,看着那狗试探开口:“别,别动…斑斑?”

那狗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朝她叫了几声。

安塔尔丝硬着头皮,又勉强的叫道:“…毛毛?”

“它叫牙牙…”

旁边砍柴的海格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拉住牙牙脖子后的皮毛,将狗往远拉了点,看着安塔尔丝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安塔尔丝:“…呵呵。”

“安尔?!”

在海格身后,被惊动的西里斯和波特也站了起来,西里斯撇下手里的羊皮纸,几步跨过正在嚎叫的牙牙,走到安塔尔丝面前,像是有些惊讶于她在这里,深灰色的眼眸紧张的盯着女孩。

安塔尔丝抱着书朝他点点头:“好久不见,西里斯。”

“你…”西里斯有些手足无措,英俊的面孔难得的尴尬和生硬,因为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情景可不太友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拽了拽脑后的头发,嘴角抿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咳,路过。”

安塔尔丝眨巴着眼睛看向旁边:“刚好看到你们在这里,就过来…打个招呼,怎么…不可以吗?”

她心虚的嘟囔。

西里斯慌了神:“我不是…”

“嗨!布莱克!”在他身后,波特也走了上来,他还是老样子,乱蓬蓬的头发和歪扭扭的圆眼镜,随意和安塔尔丝招了招手,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之前的恩怨,笑眯眯的:“好久不见啊!”

安塔尔丝也朝他弧度很小的笑笑:“你好,波特。”

这倒是出乎波特的意料。

少年的手在半空里僵了一瞬,睁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安塔尔丝,难以置信的喃喃:“梅林…发生了什么?布莱克你…对我笑了?你怎么会对我笑?真见鬼!我开始害怕了!”

“……”

安塔尔丝心里难得对他升起的一点友好顷刻间消失殆尽。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在波特拍拍胸膛一脸“这才是你”的表情里气呼呼的撇过头不再理他了。

风声卷起犬吠,很快吵得卢平和佩迪鲁朝这边看过来,日光很懒散的照在这里,女孩的身影在浓烈的绿色里明显的一览无余。

卢平隔着一段距离看到他们,他头上的草屑滚落,正在给佩迪鲁讲题的手一顿,后背微微地僵硬起来。

安塔尔丝还站在西里斯的面前。

一个假期不见,西里斯的身体又抽高了些,十七岁的少年英俊的一塌糊涂,黑色的长发优雅而放浪的披在背后,垂下来的脸上,骨相优越,眉眼深邃如星辰,鼻梁和嘴唇更是雕刻家刀下的石像般完美,他真正长成了俊美的男子。

只不过现在的这个石像,正站在自己妹妹身前,有些屏住呼吸的问道:“…你…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

安塔尔丝突然就心软了起来。

她叹口气,仰着脑袋对上西里斯的眼睛,笑了笑:“我说过,西里斯,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你也并不需要向我道歉。”

西里斯的眼睛有点红。

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快要日落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皮被晒成了透明的深红色,睫毛上金光闪闪。

他摇摇头,声音很低:“不…真的对不起,安尔,为我差点伤害了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发誓,我绝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好不好?”

安塔尔丝的眼眸像是被晒化了。

她难得柔软的看着他,唇边溢出一个微笑,然后她点点头:“好。”

她说着,踮起脚尖,安慰似的伸手拍拍西里斯的脑袋,语气很软:“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西里斯。”

少年眼睫颤了颤,似乎浑身一轻,就好像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被卸下。

他勾着嘴唇,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女孩瞧着脚尖顺便朝自己身后看了看,还满脸期待的问他:“说完了吧?”

西里斯慢半拍的点点头。

安塔尔丝于是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眉眼弯弯的,再次拍拍他的头,语气像是在哄小动物:“那你去跟狗玩吧。”

西里斯:“…???”

好不容易打发走满脸懵然的西里斯,安塔尔丝心满意足,抱着书继续朝自己原本的目标走去。

身后的波特已经拉着还没想明白的西里斯继续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牙牙在他们身边搭着爪子吐气,海格继续在嘿咻嘿咻砍柴。

小木屋边岁月静好,安塔尔丝慢吞吞的挪向剩下的两个男孩,卢平还在背对着她,单薄的脊背上只穿了一层白衬衫,能看到凸出的脊骨的弧度,他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手下的书。

倒是佩迪鲁很善良的抬起头,朝安塔尔丝打了声招呼。

安塔尔丝朝他露出标准的布莱克假笑,咳了咳,装模作样的晃晃手里的书:“你好,我来…”

“我知道。”她还没说完,佩迪鲁已经眼疾手快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草地上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善解人意:“我知道,布莱克你一定是有课业上的问题要询问莱姆斯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圆嘟嘟的脸上是和安塔尔丝如出一辙的虚假笑容,说完那句话后就抱着书哒哒哒哒跑的头都不回。

安塔尔丝:“……”

她的书还僵在手里,女孩眨眨眼睛,觉得脸皮有点烫。

不过事已至此,她只能继续装模作样的在卢平身边坐下,撩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伸手在草地上揪啊揪啊揪。

卢平依旧没有理她。

也许是他手里的书太精彩了,他的视线紧盯着一个地方,一只手抚着书页,另一只手搁在膝盖上,阳光落在他的掌心,里面的纹路闪闪发亮。

安塔尔丝舔了舔嘴唇,从草地上残忍的揪下一根草叶,在扭过头的少年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同时小声烦他:

“卢平卢平卢平卢平…”

少年浑身一抖,头更偏的转过去,不想理她这样的小把戏。

安塔尔丝干脆扔掉那根草,用自己的指尖偷偷摸摸的挠着他的掌心,也许是这样力度比较大,卢平终于收拢掌心,有点窘迫的阻止她:“…别闹。”

手指抓在一起,才意识到那是她的指尖,少年的耳根飞快一红,他松开她的手,将那只手合拢抵在唇边,绿褐色的眼眸像是被搅乱的池水。

女孩噗嗤笑了出来。

她像个不倒翁似的坐在他的身边,身体不安分的晃来晃去,晃到他扭过去的眼前,语气软绵绵的像是偷吃了糖:

“卢平…别生气了嘛…”

少年不敢看她,发丝遮住眉眼,他一边向后躲一边难堪的解释:“我没生气…”

“是吗?”安塔尔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你看看我。”

“?!”

卢平耳根的红色像是被打翻的红墨水,很快蔓延到了整张脸。他极快的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片刻,鼓起勇气抬眼朝她看过来——

他的脸被阳光照亮,眼眸里像是含着一汪水,五官像是抹上了绯红的象牙,只是有带着红痕的伤疤覆盖上他白皙的脸颊。

安塔尔丝脸上的笑意散去,她看着他:“你又受伤了?”

卢平眼眸一缩。

他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低头,用发丝挡住他的脸,脸上的红潮褪去,病态的苍白再次汹涌覆盖住他的脸色。

安塔尔丝心里一疼。

“没关系。”她忍不住的说,很快从口袋里拿出一管魔药,不由分说地塞进少年的怀里:“这是我在翻倒巷邮购的药膏,和二年级时送你的那只一样,我记得你曾说过它很有用,你的伤口很快就能消下去。”

“所以…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她望着他,眼眸清澈的说道。

卢平的身体僵硬,他握着那只药膏的手一点点收紧,关节都有些发青。密林里深沉的林木味道灌入鼻尖,有点凉。头顶的天空逐渐染上瑰丽的色彩,太阳躲进了山谷,只露出光明伟岸的一半。

“布莱克…”很久之后,安塔尔丝听到卢平低低叫出她的名字。

他仍然没有抬头,发丝下的半张脸瘦削而虚弱,嘴唇翕动,一点点吐出低到尘埃里的句子——

他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安塔尔丝迟钝的阖了下眼。

“扑哧。”

又一截木段被海格分成两半,安塔尔丝听见牙牙隔着风的吠声,还有西里斯和波特在夕阳的余晖里哈哈大笑的吵闹。廊桥那一端的霍格沃茨开始在日暮里发出光亮,那些燃了灯的房间一个个盛开在女孩的眼底。

安塔尔丝默默的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垫在腿上,过了一会,她喃喃道:“因为,你是卢平啊…”

“?!”少年的呼吸一滞。

女孩的声音比风还要轻,她一边小声开口,一边坏习惯的继续揪着身侧的草叶,哑声说道:“也许对其他人来说,你先是狼人,才是卢平。可是对我来说…你先是卢平,才是狼人。”

“我不怕你,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你是谁。”

卢平渐渐抬起头,温和眉眼里的那片绿褐色满的像是快要溢出来。

“我知道…”安塔尔丝咬着下唇:“…你是个怎样的人。”

“狼人的身份,并没有磨灭掉你身上的好,相反,他让你更加真实了。”

她说着,一点一点的抬眼,望进少年的眼底,浅灰色的眼眸里是九月辉煌的暮影。

“没有人是完美的,卢平。我们都有缺点,你只是…缺点不那么容易改掉…而已。”

她这样说,伸手小心翼翼的拽拽少年的袖口,指尖被白色的布料衬的像是发光的玉石:“你不需要因此自责,因为…”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卢平。”

有渐渐滚烫的云霞从山谷那侧缓缓而来,火焰般的日落大片大片沉没在女孩的眼里。她的眼瞳有点湿,鼻尖在微微泛红,她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腿心,声音像是刚刮过掌心的草叶——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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