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凛完全顾不上吭叽,他彻底懵了。
应桃一改往日的温和,一手垫在他脑后,一手勒紧他的腰,将他堵在座椅和窗户的角落,完全不给退路。
光线黯淡,只能看清对方的轮廓,空气凝固浑浊,逼仄的小空间里本应让人心慌,可敖凛却慢慢放松身体,被熟悉和安心占据了身心。
一开始是爆发式的强势掠夺,吞吻勾缠,太过刺激,敖凛羞耻到下意识想躲,被应桃重新摁回来后,像是要迁就他的感受,变做了绵绵细腻的柔吻,无比怜爱,缱绻厮磨让人心痒腿软。
唔……这家伙吻技真不错啊……
敖凛被亲得有些飘飘然,心里不自觉得想。
好久都没亲了……
呜,舒服……
嗯?!
敖凛一下子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他的尾巴正缠在应桃小臂上,还亲昵地打了两个半圈,颤着尾尖收紧。
应桃低头瞄了眼,勾起嘴角:“舒服到打结了吗?”
敖凛:“……”
这尾巴,不要也罢!
叛徒!
敖凛刚刚完全忘记了反抗,这会企图找回点面子,便强行装出一副“是我在白嫖你”的样子,满不在意地反问:“就这?”
应桃:“?”
敖凛捏起他的下颌,挑起眉尾压低嗓音道:“小妖精,你这点经验还不够看的。”
说完,视线有意瞟向应桃额心的守元朱砂。
朱砂都还在,肯定没他经验丰富。
要知道,他从奶龙的时候就家教甚严。老龙王为了防止他和某些不正道的龙族一样纵情厮混不务修行,早早给他点了守元砂。
但是他醒来之后,发现朱砂没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某老妖怪把他带上榻吃掉了哇。
妖界有种不成文的风气:成年之后,谁的守元砂破得越早,谁就越受欢迎。
虽然不清楚应桃是因为什么理由没有及时破砂,但敖凛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想玷污你这种白纸一样的小妖精,你太嫩了。我更习惯有经验的老妖怪,能玩得开。”
应桃沉思了下:“你想玩多开?”
敖凛老神在在,想要靠宣扬自己的武力来劝退他:“那得发挥你的想象力,反正我们龙族承受能力很强的。”
应桃眼神一暗:“捆仙绳和水笼能接受吗?”
敖凛:“……??!”
应桃莞尔一笑,眼里似乎很清澈,捏捏他的脸,温柔道:“没有,逗你玩的。”
敖凛也觉得他在吹水。
片子看多了吧?还水笼?知道他正常原型有多大吗?一个游泳池都塞不下,超费水的!现在水费这么贵,应桃这种小实习生哪有钱整个水笼玩他。
而且弄水笼得先买房买地吧?日常养龙的维护成本也很高。这分明是高端人民币玩家才能拿捏的项目,对应桃只有一句话——想法很美好,实施很艰难。
想到这里,敖凛都有些不太忍心了,劝他道:“你这样的工新阶层还是先玩点容易上手的吧,比如——”混血蛟什么的。
“好。”应桃从善如流,当场上手了一条纯血龙尾巴。
敖凛:“…………”
应桃循着尾腹探过去,指尖停在一小处鳞片上,旋扭着拇指,轻微一按——
敖凛身子猛颤,昂起泛红的脖颈:“啊!”
应桃捂住他的嘴,与他耳鬓厮磨:“嘘,小声点。”
敖凛又羞又炸毛,压低声音:“你不要乱按!”
那片是他的小逆鳞。
龙有大逆鳞和小逆鳞之分。大逆鳞一般在颈部,摸了会咬人;小逆鳞在尾巴根,碰到会……会……
总之守龙德的正经龙是不会自己去碰的!
应桃显得十分正经:“没有乱按,我出手是有章法的。”
小龙的快乐开关,只有专业的养殖户才能熟练掌握使用窍门。
敖凛脸颊滚热,粗着嗓子说:“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应桃想了想,回答道:“养殖致富经?”
敖凛:“……我信你个鬼!”
龙生气地抢走了两张小毯子,在自己的座位里搭了个窝,裹成龙卷,把尾巴藏得一丝不露。
闹脾气了。
在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中,应桃依旧能分辨出长着软软鬃毛的尾巴尖愤愤敲打真皮座椅的声音。
好可爱……
果然还是他的龙性格好。
亲也不抗拒,摸了逆鳞也不咬人。
只是把自己蒙在毯子里,露出两根孤零零的角叉,时不时偷瞪他两眼。
应桃温柔笑着,拍了拍自己大腿:“过来。”
敖凛试图隔着20厘米的距离和他遥遥对峙,超凶:“干嘛?”
“坐着睡不舒服,躺我腿上好不好?”
是商量似的温和语气,仿佛直接拒绝也没关系那种。
而敖凛……正好吃软不吃硬。
再加上应桃衣衫凌乱,黑色衬衣的扣子不太严实,从敖凛的角度正好能窥见衣缝里的肌肉线条。
这家伙……好像有人鱼线?
敖凛内心气愤:orz可恶,拿这个考验干部!
应桃不动声色,状似无意又解开两颗扣子。
对待龙这种生物,如果不大方抛出诱饵,他们是不会轻易咬钩的。
敖凛兀自磨了一会牙,最终眼一闭,麻溜躺倒。
“原谅你了。”
敖凛枕着应桃大腿,找好最舒服的位置,盯着他轮廓清晰,紧收进裤腰边缘的腰侧腹肌,麻木地想:怪不得这人整天在厨房斩大骨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摸我尾巴是吧?
我也要摸回来!生而为龙,从不吃亏。
敖凛想到做到,立马把手伸进去狠狠捏了一把,再掀开衣角瞧了瞧,腹肌宛如山峦叠起,沟壑清晰,敖凛脑袋里想的却是:一排盼盼小面包!
应桃低头看:“嗯?”
敖凛理直气壮,躺在他腿上摸得更起劲了:“哼,看什么看,我们龙的事你少管。”
应桃纵容地笑了笑,揉揉新发的龙角。
他手法很舒缓,是顺着经络伸展的方向按摩的,能促进血液流通,没过一会,龙就舒服地哼哼唧唧,忍不住靠得更紧,叹息着舒展四肢。
……好熟练的撸龙技术啊……
应桃……是不是在哪个龙宫当过搓龙师傅……
要不要以后给他多开一份工资……请他多揉揉自己……
敖凛在入睡前忽然睁开眼睛,飞快说:“下个月给你加工资。”
应桃怔了下,刚要问为什么,龙就翻个身抱住他的腰继续睡了。
有时候,龙的思路真的很难搞懂。
连长年养龙的人也不例外。
………
航程飞到一半时,有不少乘客莫名其妙渴醒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国内时间的凌晨四点,舷窗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有人打开了小屏幕上的定位地图,惊讶地喊:“都快飞过西伯利亚了啊。”
他旁边的人起身:“请让一下,我要出去。”
“那我也去喝口水。”这个乘客也从逼仄的座位里站起来,扭了扭发酸的腿。
想喝水的人很多,在过道排起了小长队。空姐一看这架势,转头和乘务长商量了一下,准备提前半个小时放饭放饮料。
敖凛也被发饭的动静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伸出一条胳膊勾住应桃的脖颈,软懒地攀着那副宽肩坐起来,仿佛一觉睡没了骨头:“饿……”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向谁祈食。
应桃看到敖凛露出的半截白腰,顺手帮他拽了拽衣服,“我也饿。”
敖凛揉着眼睛:“饿你就吃啊。”他都闻见外面饭味儿了。
应桃也不跟他客气,低头轻轻啃了下龙角。
敖凛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清醒了,诧异着抬头:“你是不是有点过?”
应桃知错不改,下次还敢,笑道:“还好。”
敖凛烦恼地把角隐去,一边数落他:“好什么好,大清早上吃这么补是想流鼻血吗?”
应桃:“……”
应桃叹气:“唉。”
更想吃了。
敖凛奇怪地瞧着他:“叹什么气啊你。”
应桃转眸过来,那眼神看在敖凛眼里,不知怎么就有点幽怨的意思。
很像动物园里的老虎狮子,铁笼子外扔了一大块肉,但不论怎么伸爪爪都勾不到的可怜感觉。
敖凛稍微板起脸,让这只漂亮妖怪赶紧把露出大片胸口的扣子扣上,因为空姐的小推车马上就要过来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别人想看得花钱。而且应桃怎么说也是他们单位的福利机……
嗯,负责给他发福利的。
可是空姐却越过他们,直接往后面的经济舱去了,并且走得很急。
敖凛伸头瞧了瞧,原来是经济舱里一直有孩子哭闹,孩子的母亲却放任不管。本来大家出行都做过心理准备,难免会碰到小孩受惊吵闹的情况,但这种态度恶劣的奇葩家长还真少见。
小男孩撒泼打滚:“我要玩具,给我玩具!”
中年女人嗑着瓜子,白眼翻到天上去:“看什么看,哪家小孩从小不哭,让他玩一会怎么了。”
旁边的眼镜男紧紧抱着怀里的包:“那你家小孩也不能掏我东西啊。”
女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臭着一张脸张口就骂:“谁掏你东西了,你瞧你那恶心样,一身臭味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谁稀罕要你的破烂!”
周围的乘客都用异样的眼光朝眼镜男看去,确实,他们总感觉有一股酸酸的臭味,还以为是谁脱了鞋子的味道。
眼镜男瑟缩着身体,懦弱道:“对、对不起。”
小男孩从过道爬起来,拽拽他妈妈的袖子:“就他包里有玩具,我想玩那个嘛妈妈。”
空姐赶忙前来解围,陪着笑脸给小男孩送了一包益智玩具:“小朋友,玩这个好不好?”
小男孩看了一眼,“呿”了声,摔在地上:“什么破玩意,女孩玩的,我才不要!”
女人也随手用杂志扇着风,不耐烦地对空姐道:“你什么服务态度,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家宝贝。你们领班呢?喊她过来,我要换座位。”
空姐努力维持笑容:“女士您好,经济舱已经坐满了,您是要升头等舱吗?”
女人转了转眼珠,作出嫌恶的姿态:“对,这边太臭了我受不了,换座位的钱该小眼镜出。”
眼镜男浮肿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忍无可忍地说:“我没钱给你升舱。”
谁知女人冷哼一声:“我都看见了,起飞前你刚收了五十万的转账。”
——这也太胡搅蛮缠了,别人收的钱,关她什么事?见钱眼开啊。
有乘客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互相忍让一下不行吗?”
女人嘲讽回去:“你讲道理,那你跟我换位子坐,看他熏不熏你就得了。”
大家都不吱声了,害怕被她抓住道德绑架。
“哼,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敖凛眯起眼睛看得真切,中年女人鼻子尖削印堂狭窄,是很典型的刻薄自私面相。
应桃也瞟了眼,随口道:“比劫劫财,必见凶灾。”
敖凛知道这个“比劫劫财”是一种大凶八字。这种人往往极其以自我为中心,做事不择手段,却经常因为脸皮够厚而取得不少利益。
说不定女人再闹一闹,就算眼镜男不掏钱,机组都会为了平息风波给她免费升舱了。
敖凛注意到周围正在大口灌水的人,忽然转头问:“阿桃,你渴吗?”
应桃轻笑一声,回答得别有意味:“我又不是人。”
敖凛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确实有一股酸溜溜的臭气。
但它绝不是人的体味,而是加热后腐烂发酸的感觉,让敖凛这条被庙里灵气养刁了的龙有点想吐。
像是……硫磺味?
敖凛直觉事情不太对,和应桃说道:“我过去看一眼,你外套在哪,借我。”
应桃关了头上的空调出风口:“觉得冷?”
敖凛声音放低:“不是,那边有不少老人小孩,我怕纹身吓着他们。”
应桃漾起笑意:“你好可爱。”
“……不可以用可爱这种词形容龙,要夸我帅气!”敖凛试图抗议。
应桃从他坐的屁股下面抽出自己的白色外套:“给。”
“谢谢……”敖凛躲开目光,别别扭扭地接过来。
呜……他刚没发现应桃拿外套给自己垫着腰睡觉。
带上手机和包,他们走过去,发现女人居然和眼镜男撕了起来。
刚那一会功夫,小男孩趁着眼镜男不注意,绕到后边又去翻他的包。眼镜男马上发现了,气得推了熊孩子一把。
还没等围观的大家心里拍手叫好,中年女人李芳就冲上去当场扯掉一把眼镜男本就稀疏的头发——
“你敢打老娘的宝贝儿子,我今天跟你没完!”
熊孩子却乐得哈哈大笑,趁机爬到座位底下,从包里捡起他心心念念的“玩具”。
——是个堵着木塞子的黄铜细口瓶,晃一晃,里面似乎有东西,会咚咚地响。
熊孩子好奇心重,哪能受得了这种诱惑,当即就要打开倒出来毁坏一番。
出乎意料,木塞子竟然是松的。
他拽开,兴奋地往手心倒了倒,却什么都没有掉出来。只飘出一道腐朽的灰烟,呛鼻子的味道让小男孩狠狠打了个喷嚏。
“唉哟宝贝你怎么了?”李芳顾不上眼镜男,拉过小男孩去看——
一双死气沉沉的漆黑眼睛,连眼白都被黑色全部覆盖,诡异阴冷得恐怖。
传说,恶魔生于西方地狱中一片永不熄灭的火湖,而其中熊熊燃烧的就是酸臭的硫磺。普通人类和恶魔待在一个屋子里,便会感觉口渴灼热全身不适。
小男孩歪拧起脖子,笑容咧开,嗓音是不符合年龄的粗砺:“漂泊这么多年,是时候饱餐一顿了。”
“妈呀有鬼啊!”李芳吓得朝后栽倒。
乘客们尖叫着四散逃跑,可这是飞机,再逃又能逃到哪去,有惊慌失措的乘客抓住空姐大喊:“快打开门,我们要下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其中,有一道冷静的质问尤为突出:“你是怎么非法入境的?”
乘客们:“……”
都闹鬼了,谁还管它是不是非法入境?!
小男孩桀桀怪笑:“我是从大西洋漂流而来的。”
敖凛拿出小本子记下:“嗯,漂流瓶妖,你还记得漂过来的路线坐标吗,东经多少北纬多少?”
问详细一点,这样回头写报告的时候有东西可以编,也方便催特管部去查国境结界有没有漏洞。
小男孩:“?”
他嘶吼道:“我不是漂流瓶妖,我是一只恶魔,你没看到我如地狱黑火一般的可怕眼睛吗?”
敖凛心不在焉地记下:“恶魔喜欢戴黑色美瞳,品味不高。”
恶魔:“……”
他怎么感觉对方在侮辱他?
敖凛笔尖点了点本子:“你来这边有什么诉求吗?探亲,犯罪,还是工作学习?”
恶魔被他的架势搞茫然了:“什么啊,我就是漂了两百年终于上岸了,想找个人带我回去。”
所以他在网上找人出国带物。
好多代购一听他栖身的瓶子有两百年,都害怕被按走私文物罪抓到,死活不肯带,最后才找到这个穷困潦倒的眼镜男。
敖凛点头道:“了解了,恶意越境,非法居留……”
他又回头瞟了眼瑟瑟发抖的乘客们,“违反保密法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迫害群众,还有打扰我吃饭。”
恶魔愤怒:“吃饭?我觉得你有点不尊重我!”
敖凛暗地里掐了个混淆诀,贴在表格上,表情认真道:“没有啊,挺尊重你的。不过现在是早休时间,我得吃会饭。这是登记表,你先坐那填好自己的个魔信息,等会再给你处理。”
恶魔下意识接过表格,混淆决发挥作用,他神情懵懵地说:“哦好。”
于是坐下了。
乘客们:“…………?”
还能这样?会不会太按规章办事了点?而且对方居然这么配合?
……有警民鱼水情那味了。
李芳见有人镇住了场子,又迫不及待跳出来颐指气使:“你既然能捉鬼,还吃什么饭,赶紧去把我儿子救下来啊!”
敖凛压根没拿正眼瞧她,吃了口空姐恭恭敬敬送上的餐食,“你心疼你儿子,有人还心疼我的胃呢。”
应桃忍不住笑了下。
旁边的恶魔弱弱举手:“同志,你们的受理单位地址怎么填?”
敖凛随口道:“你就填滨南市沸海龙王庙。”
这句话砸进人群中,顿时激起千层浪。
他们没听过能管外来魔鬼的机构,但都见过沸海龙王庙替天行道上热搜,而且据说它原本就是个官方外事单位,这么一来,心中的安全感一下子拉满:
“太好了!果然出门在外还是要靠祖国。”
“原来是公务人员,我安心多了。”
“如果是龙王庙的工作人员,耳濡目染会点玄学也是能理解的。”
大家好像自然接受了这个设定,都对敖凛和应桃投来善意和希冀的目光。
近距离接收到乘客们温热的信仰力,敖凛的角又开始发热,但他又不能当众变出来挠……
敖凛把脑袋搭在应桃肩膀上,伸着脖子使劲蹭了蹭,把他的衣领子蹭得歪倒向这边。
应桃侧过身,视线里是小龙打着旋的发顶,他问:“怎么了?”
敖凛小声说:“你别动,我角痒,蹭蹭。”
应桃不动声色抬起手,借着敖凛长发遮挡在他头顶摸索,指腹刮了刮新长的嫩角包包,轻轻摩挲着,再微用力捏一捏:“是不是这里?”
敖凛舒爽得嘶嘶呼气:“对对,就是那里,挠重一点。”
在这么多人类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被撸龙角,实在过分刺激,而敖凛自我安慰道:我是龙,请不要以人类的自制力来要求我。
…………
别人对沸海龙王庙十分尊敬,中年女人李芳却不这么想。
他们家是靠“闹”发家的。医闹,房闹,拆迁闹,连上网买衣服也要穿完了闹着退款退货。这次带孩子出来旅游,就是用老婆婆住院去世后医闹赔偿的钱。
李芳知道现在体制内清廉了,公务员都害怕举报处分,她因而胆子更大了,居然催了起来:“快点,吃好了没有?还是人民公仆呢,一点都不作为。”
敖凛眼神寒冷地看她一眼。
李芳心头一凉,莫名慌慌的。
但她坚信只有“闹”才能出结果,便熟练地操手抓起小桌板上的恶魔瓶使劲往地上一砸,裂开了。
李芳环顾众人愕然地表情,轻松又解恨道:“让你不干事。”
最先被激怒的不是敖凛他们,而是本来乖乖填表格的恶魔,“你凭什么砸我的快乐老家!”
李芳看他被敖凛使唤,便真以为这是纸糊的恶魔,叉着腰讽刺:“就你还恶魔呢——”
她冷枪未放完,机舱突然猛烈晃动,原本站着的人全都东倒西歪,空姐大喊着:“大家快回到座位上!”
敖凛站起来,皱着眉头责问恶魔:“你干嘛了?”
恶魔不服气道:“她不是怀疑我能力吗,我就给她露一手,烧了飞机一个发动机。”
乘客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敖凛:“……你神经病啊!”
恶魔惊慌:“你怎么知道的?”
敖凛气得握紧拳头按倒就揍。
可恶魔附身在熊孩子身上,每打一下李芳就心如刀割,哭着:“别打了别打了!”
乘客们全都骂骂咧咧啐她:“活该!打得好打得爽!”
“熊孩子就要狠狠揍,谁惯着你们那臭脾气!”
“你手贱别连累我们啊!”
好在空姐用广播说:“大家不用惊慌,我们还有一个引擎,机长说正在联系备降。”大家暂时松了口气。
敖凛用捆仙绳把恶魔捆在座位上。
恶魔却摇头晃脑地幸灾乐祸:“你们夏国人又不会驱魔,只能被我玩弄咯。”
敖凛不爽:“驱魔是要念圣经是吧?”
恶魔:“嗯哼,你还得有牧师证才行呢,要用注册宗教官方的正能量,少一个条件都驱不走我。看你这样,肯定不是牧师吧。”
敖凛转念一想,正能量他们可不缺,特管部每个月都要组织妖怪进行思想学习的。
他冷笑道:“圣经算个球,我让你尝尝社会主义正能量的厉害!”
恶魔:“啥?”
接着,他就浑身颤抖,在八荣八耻和核心价值观的念祷声中痛得满地打滚到不能呼吸,“怎么可能……这,这是什么可怕的力量?”
敖凛:“哼,是十几亿群众的积极向上和我红彤彤的觉悟性!”
乘客们:“……可以,这很符合体制作风。”
随着一道模糊的青烟,恶魔从小男孩张大的嘴中窜出来,被早已准备好的应桃用小乾坤袋一下罩住,扎紧口袋关在里面。
终于解决了。
可就在这时,飞机猛得一个下坠,众人惊声尖叫,广播切换成机长仓促的声音:“我们前方有雷暴云团,可能会撞入强下沉气流。我们飞在西伯利亚无人区上方,没有合适的降落地,请大家做好准备!”
一片死寂中,有人带着哭腔问:“什么准备?”
袋子里的恶魔高兴地喊:“重新投胎呗。”
敖凛一言不发走回自己座位。
从小窗看,外面已经微微天亮了,但堆积的黑色云层死死压住光线,不远处能看到正在旋转压低,不断积蓄能量的巨型黑色雷云。
敖凛感叹道:“搞得跟有道友在此渡劫一样,也不知道我渡劫时候的雷云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应桃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握住他的手腕,紧声道:“小凛,外面很冷。”
隔着一层玻璃,雨天阴淡的光影落在敖凛脸庞。
敖凛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应桃以为他会说这是自己的工作,或者说他愿意为群众奉献之类的,可敖凛最后只是单单纯纯地说:
“我是龙啊。”
…………
放飞一条龙需要几步?
抚摸龙脑袋,拴上绳子,举高高放开手——
两只妖怪移形到飞机顶上。
万米高空中狂风席卷,敖凛红发飞舞,昂首呼吸,夹杂着冰渣的气流灌进嗓子眼里,刚才的那点灼热已经在此刻消失殆尽。
他是南方海域的龙,不像北海龙族点了冰雪抗寒属性,不过他有火焰和雷电专精,对于驱赶雷暴极端天气也算专业对口。
敖凛接过应桃递来的绳子,系在腰间。绳子是一节一节的,外面包的皮革触手温热,他奇怪地问:“你没拿捆仙绳?”
应桃淡然道:“捆仙绳是量产的,质量不够硬。这是我的鞭子。”
“鞭子?”有一道念头模糊地掠过,敖凛也没多想,毕竟栓绳子只是做个保险。
他牵着不断抻长的鞭子走到边缘,向下望了一眼——
大地渺小,云浮脚下,是龙熟悉的景色。
这是他的天地,是他生来就会遨游的地方。
敖凛心情豁然开朗,他眼波弯弯满是骄傲与自信,昂起下颌矜傲地说:“我之前都在节能待机,你还没见过我高性能运转的样子吧?”
应桃笑道:“你电量还足吗?”
敖凛哼了声,得意道:“满格走起!”
说罢,他身若游鱼纵身跃下万米苍穹——
一道金芒粲然炸开,方圆百里内的浓云瞬间被照亮,一声清朗的龙吟从云中破障而出。红鳞似火的赤龙身长修美,足有数百米,转眼间冲出金云,以一往无前之势逆迎而上。
雷暴云团电光闪烁,重重压下。
赤龙不退反进,脊背炸起鲜艳炽烈的鬃毛,随着寒冷劲风鼓动,仿佛整条龙汹汹燃烧,腾身一头撞进巨大可怖的雷云中。
轰隆!
大自然的力量悍然充沛,黑紫色光电交错,轰下密集堪比瀑布的雷击。
在昏黑如夜的天空中,敖凛是唯一一抹亮色。
应桃握紧手中鞭子,他能感觉到敖凛在乌云中翻飞,酣畅淋漓,越战越勇,一次又一次打散愈演愈烈的气流,硬是为飞机清空了一条安全航线。
机舱里的乘客们沸腾了,忘记自己还没脱险,纷纷拿起手机拍摄。
大地上的人们也走出屋子,震惊地对黑云翻滚夹杂着金色红光的天象不断在胸前画着十字。
副机师瞠目结舌,饶是他有数十年飞行经验也没见过那种飞天大物:“那是什么东西?”
早已冷汗透湿后背的机长,打起精神铿锵有力地说:“是神州的龙,是我们的保护神!”
半径数千米的大小雷团烟消云散,昏沉的光色被驱逐殆尽,变作漫天平和的白云,机长打开广播,激动到几乎落泪:“我们安全了!二十分钟后即将迫降欧罗霸。”
机舱内却没有响起欢呼,仿佛大家没听见广播。
因为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着迷地望着小窗外,怕一出声,眼前如梦似幻的场景就消失了。
清晨的太阳攀上平流层厚漫的云海,整片天空都流淌着暖红色的阳光。赤龙身姿美丽,矫健地在红云中穿梭,摇摆的龙尾上鳞片一闪而过,金绯交融,琉璃般灿然生辉。
那是曾经只有天宫才能见到的神仙美景。
“好漂亮啊……”
“实在太美了……”
有那么几秒,赤龙几乎是贴着飞机飞行,乘客们能看见它身上栓的绳子和头顶的茸角,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龙就凭空消失了。
——仿佛做了一场美轮美奂又惊险刺激的梦。
乘客们震撼到无法言语,久久过去,才有人喃喃问:“红色的龙,是哪里的龙啊?”
坐在窗边的老太太早已感动得泪眼婆娑,擦着眼泪道:“是沸海的龙,是祖祖辈辈一直守着咱们滨南的龙啊……我老太婆能亲眼看到,真是瞎了也值得了。”
乘客们唏嘘着动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语文书上学到的内容:沸海龙族正直不阿,世代刚烈,是传说的四海龙族中最有责任感的龙,一直死守着广阔的南部海域边境……
他们自诩为龙的传人,喜欢龙喜欢到逢年过节,举办各种大型盛会都少不了龙图腾,原来龙也默默看在眼里,执着保护着他们啊。
就好像是一种,崇拜与喜爱得到了呼应的感觉。
让人心底既酸暖又震颤。
这边在一片感动声,头等舱那边却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嗔怨:
“空姐在吗,我好饿……能不能再麻烦再上两顿饭?”
乘客们:“…………”
这是吃饭的时候吗?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和群!都不会共情的吗?
空姐也憋着气走过去,掀开帘子,发现居然是刚刚捉魔鬼的两个沸海龙王庙的工作人员。
再一联想到刚刚龙身上的那条绳子,破案了!
肯定是这二位召唤的龙!
空姐激动地压低声音问:“你们还养龙啊?”
应桃:“是啊。”
敖凛转头看他:“?”
空姐心中雀跃,小声说:“等会要降落了不好发饭,我跟乘务长说一声,单独给你们开vip贵宾室送饭。”
在她走后,敖凛力尽一般,一下子倒在应桃身上。
龙肆无忌惮把冰冰凉凉的手伸到他小腹上暖着,仿佛想在那里做一个小窝。
应桃嘶了声,转头默默看着他的龙。
敖凛心虚地蹭了蹭他,小声吭叽着:“借我暖一下嘛……”
应桃眼底泛起温情,非但没制止,还把龙的腿也揽到自己膝头,手掌画着五燥灼火令,当成暖宝宝给龙揉揉发抖的身子。
对于这次救人之举,应桃早在暗中掐算,得知会给敖凛带来一份机缘,才没有强行插手。
但他看着龙的鬃毛被高层冷风冻得软趴趴的样子,还是心疼不已。
应桃脸色不太好看:“冻着了吧。”
敖凛埋进他颈窝,鼻尖贴着他锁骨,汲取热度:“呜呜……我没电了……”
应桃揉揉电量告急的小红龙,让他缩坐进自己怀里,敞开前襟,用温热的胸膛去焐热凉飕飕的龙脊背。
敖凛不知不觉把脑袋搭进他臂弯,深深呼吸,在应桃用身体搭建成的小龙窝里安稳地闭上眼睛,迷糊着:“好累……我先睡会,下机你喊我啊。”
应桃:“放心。”
反正不会喊的。
…………
飞机损坏,他们迫降在欧罗霸某小国的机场,离目的地昂撒国还有一段航程,需要等待四个小时再换乘。
闹事的李芳和熊孩子,走私魔鬼的眼镜男,都被空警铐上手铐带走,乘客们全都拍手叫好。
等他们都下去后,应桃才从座位上抱起昏睡的龙,空姐帮他们拿着行李一路送进贵宾室隔间。应桃温柔说了声谢谢,空姐脸红着替他们关上门。
他刚把敖凛放在沙发上,龙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完了完了,我影响下雨,天庭要把我打入海底栓五百年!”
应桃眼睛都没抬,直接一句:“他敢。”
敖凛:“……?”
你很勇哦?
敖凛想起这边有wifi,赶紧连网上线找特管部报告。
他虽然救了一飞机的人,但暴露真身属于违反夏国妖界保密法,更别说他没有提前报备飞行路线,就贸然出现在在西伯利亚上空,熊国境内。
他一个妖界大使总不能带头造成外交事故吧?
特管部的陈部长马上接通了视频,敖凛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对方却感激地说:
“幸好您在那班飞机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敖凛想想也是,如果他和应桃不在,按照李芳和熊孩子的脾性,肯定还是会把魔鬼惹出来搞事,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机毁人亡了。
陈部长安抚道:“您别担心,熊国妖界和我们关系不错,肯定不会追究。并且特管部内部的妖员在紧急情况下暴露真身拯救人类,事后是有一系列完善的应急预案的。我们这里会有宣传部的专家帮您网络辟谣。”
敖凛点了点头,放心多了:“那就好,我就只用等天庭的判决书了。”
也不知道会罚钱还是判□□,如果参考一下泾河龙王的案例,可能要拔鳞片呢。
敖凛开始走神,盘算起自己身上哪片鳞最丑,可以拔了重长不心疼的……
本来还笑眯眯的陈部长,忽然皱起了眉头:“天庭?您提醒了我。其实我们和仙界签了条约的,机场关口归他们出人看管,这次竟然弄出这么大纰漏,能让非法入境的恶魔混上飞机,安保安检都是吃干饭的吗?”
敖凛突然有点心虚,不敢说自己把仙界保安白犬神骗到厕所狠打了一顿。
不会是因为这个,眼镜男才混上了飞机的吧?
应桃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旁边低声说:“眼镜男是在我们前面入关的,确实是白犬神没发现。而且那地方的监控结界应该归他主人看管——”
敖凛想了想,诧异道:“二郎真君?”
应桃缓缓颔首。
敖凛安心了。
可以,这口大锅就丢给二郎真君背吧,反正他是玉帝家亲戚,天庭惯常帮亲不帮理的。
挂视频前,陈部长向他们严肃保证:“天庭那边我们会尽快发通报批评的,您安心度假就好。”
真是时代发展了,龙族背靠国家终于站起来了!
以前:龙王私自克扣雨水,被天庭剥皮抽筋,降下神罚。
现在:敖凛打击雷暴拯救人类,天庭办事不力被国家通报批评。
敖凛在沙发上打滚笑到肚子痛:“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太爽了!”
但高兴了一会,敖凛又差点断电关机了。
他自暴自弃地拽过来应桃,躺上去嘀咕:“桃师傅的大腿枕……质量真不错啊,比乳胶垫舒服多了。”
……外国的灵气真是太稀薄了,一点后续补给都没有,怪不得大家都想来夏国修炼。
这次变出真身把之前上热搜积累的灵力烧掉了大半,看来回头得多喊无相灯给他们官微点点赞,借点香火人气来。
应桃抚上他困倦的脸,眼角一抹温热的柔情,看向敖凛的眼底却隐隐燃烧着什么。
敖凛打了个激灵:“你想干嘛?”
应桃一本正经:“给你补魔。”
敖凛:“???”
这小妖精到底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