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山的存在划分出了大雍和狄戎的边境线,潼阳关也因此而建立。
潼关山以前是个三不管地带,近年来两国时有摩擦,更是个落草为寇的好地方,但一路上看到饥瘦的土匪们,楼望舒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土匪窝能穷成这样?
这年头,富商贪官都被养得胖胖的,打家劫舍它不香吗?
到了黑风寨的中心区域,门口有两人守着,见阿大和楼望舒这个肉票过来,其中一个麻子脸指着楼望舒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随后嘱咐一声:“隔壁黑鸦寨的来人了,大哥正在里面。”
“肯定是听到咱劫了首富儿子,也想来分一杯羹。”另一个人年纪更小一点,姑且叫他牛鼻子,小声说道。
“哎呀妈呀我差点忘了!”阿大一拍脑子,忙把岳子汶不是首富儿子这事儿跟小伙伴儿如此这般的分享了一遍,三人聚在一块儿,不时发出“有钱人真会玩儿”的感叹,末了还对岳子汶的来历表示出红杏出墙、因爱生恨、狸猫换太子等诸多版本的猜测。
楼望舒偷听到了一点,觉得这潼关山前景不太好,外有同行竞争市场,内有猪队友智商感人,寨子没倒是个奇迹。
“那得赶紧禀报大哥!”麻子脸一撩帘子进屋里去了。
楼望舒趁机朝里看了眼,大哥,也就是寨主,住着个小破屋,四面漏风,一进去,也就那个铺着虎皮的椅子和墙上挂着的狼牙有点土匪窝的模样。
留下牛鼻子小哥守在门口,把视线转到楼望舒身上。
此刻的楼望舒知道,她表演的时刻到了,遂挺胸抬头激昂道:“我从小就熟读《水浒传》,最是佩服那些劫富济贫,讲究义气的土匪,我也想当土匪,跟着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里有个‘先仰后抑’的表现手法。
“其实我还有个悲惨的过往。”楼望舒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声音高了一个度,表情痛苦而挣扎,“以前我看到一个个姑娘们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却还挂着笑容,我知道她们那么努力赚钱,不是为了给老人治病就是为了照顾孩子,以前我没办法帮,现在我想做个土匪劫富济她们!”
“唉,能帮一个是一个吧。”阿大感动地吸吸鼻子,“你还记得她们住哪儿吗?”
楼望舒点头,平息情绪,“都在一条街上住着,她们都很尊重人,经常唤我一声‘大爷常来玩’。”
“都是苦命人。”牛鼻子热泪盈眶,“待会儿见到大哥,嘴甜点儿,我们给你说说好话,认你做兄弟。”
楼望舒擦干眼泪看向牛鼻子,这孩子想法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借着身高优势,楼望舒摸摸他的脑瓜子,不打算告诉他,你把我当兄弟,我却想做你大哥。
“对了小兄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牛鼻子问道。
楼望舒自然道:“我叫‘楼芭芭’,你叫我‘爸爸’就好。”
牛鼻子唤了她一声,“爸爸。”
“哎!”楼望舒应道,她对牛鼻子说:“怎么说我也是要做你兄弟了,你喊我的时候再深情点,充满感情。”
牛鼻子:“爸~爸~”
“哎,对了,好儿……好兄die!”楼望舒看向阿大,示意他开口。
阿大张张嘴,叫了一声“爸爸”。
楼望舒评价道:“你喊得比牛大哥差点意思。”
牛鼻子:“我不姓牛。”
楼望舒:“好的,牛大哥。”
她掏掏兜,发现兜里有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装的瓜子,分享给阿大和牛鼻子,算作是“改口费”,领着两个刚认的好大儿蹲在屋檐下一起嗑瓜子。
楼望舒不着痕迹地打听潼关山的事儿,阿大和牛鼻子心底已经把她当作预备兄弟了,不知不觉底儿被扒了干净。
原来潼关山不只他们这黑风寨一伙儿土匪,还有一个叫“黑鸦寨”的势力,名字听着就很不好惹,组成人员都是些不愿被抓壮丁从军又为了生计落草为寇的流民。
打听清楚潼关山的情况后,楼望舒还要再问关于寨主的,就听屋里一句“兄弟们抄家伙!”紧接着屋里乒呤乓啷一阵响动。
阿大和牛鼻子对视一眼,扔掉手里的瓜子壳闯了进去。
瞧热闹这种好事她怎么能错过!
被留在原地的楼望舒也麻溜地跟了进去。
不大的屋子里,血肉横飞,断肢残臂,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人,两拨人动起手来毫无顾忌,也毫无章法,拿起刀就是瞎挥乱砍,砍到谁算谁。
她假模假意嚎了一嗓子,“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内心:打起来!打起来!
楼望舒眼睛尖,一眼就看到阿大闭着眼在人群里一边挥刀一边‘啊啊啊’的大叫,伤害性不大,嗓门极高,但他至少安全了——众人都潜意识避让开他。
冷不丁,一个穿着烂布衫的人在楼望舒眼前倒下,脸上偌大的一个豁口,吓了她一跳,下意识一脚踹过去,此人死不瞑目,涣散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屋顶。
“啧啧啧,这届土匪心理素质可不行,毁个容怎么还把自己给气死了?”
楼望舒避开飞来的桌椅凳子腿儿,走上前合上他的双眼,拾起他落下的刀,一步一步朝人群中走去。
007:【你看你像不像舔盒子的苟货。】
楼望舒一刀一个小朋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不是有意要捡他的装备,只是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要有个武器才能反抗吧。”
007:【哼╯^╰】
‘弱女子’楼望舒穿越人群,把刀架在明显是头头的中年男人脖子上,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屋子里为之一静,大家都停下动作。
面对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她得意洋洋道:“你们黑鸦寨的寨主现在在我手里,想让他活命的话就给我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牛鼻子/阿大/麻子脸正要露出微笑,回头一看差点被把眼睛甩出去,“大当家的!”
楼望舒:哈??!
自己人?搞错了?
她侧头与刀下之人对视,抱歉,她第一天入坑,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派的寨主长啥样儿。
不过问题不大,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发挥。
楼望舒松开刀,客气有礼貌地问:“黑鸦寨寨主是谁?”
寨主猛地咳嗽两声,嗓子嘶哑,“黑鸦寨寨主没来。”
楼望舒瞪眼,“都打起来了他为什么不在?”
“他是不是瞧不起你?”
“我要是你的话我都忍不!”
“此仇不报你就不是个男人!”
寨主:……
他拼命深呼吸,而后指着对面一个癞巴头,解释道:“大当家没来,二当家来了,他他就是。”
楼望舒这才发现两拨人的面貌还是有区别的,比如黑风寨的人格外瘦,而黑鸦寨的人就胖些。
于是她走到癞巴头那个胖子身边,把刀架过去,嘴上说道:“抬抬下巴,配合我一下。”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当时这位癞巴头现任黑鸦寨二当家就火了,大骂道:“哪里跑出来的黄毛小子,也敢在爷爷面前……”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他头掉了,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楼望舒拿他的头当垫脚凳,抱怨道:“就让你配合一下有这么难吗?”
众人:……
说实话,大家风里来雪里去的,这么变态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扬起笑容,对着黑鸦寨那边的人道:“你们愿意配合我吗?”
黑鸦寨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手里的刀紧了又紧。
楼望舒将其看在眼里,扪心自问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厉害,居然都没把人唬住。
她叹口气,手上的刀寒光照铁衣,翻转之间不给任何人思考机会,眨眼间便收割几条性命。
手起刀落下比老农收割韭菜的动作还利落熟练。
黑风寨这边的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明明之前他们应对的很艰难,可这黑脸小子一个人就把黑鸦寨的数人都杀了,这小子也太不简单了。
一时众人脸色各异,唯有阿大这个铁憨憨,与有荣焉地对寨主道:“大当家,这是俺带来的,想加入咱寨子。”
黑风寨寨主一抽嘴角,心道这黑脸小子想入寨子当土匪,他是想不开了吗?
但他脑子活,知道这时候应该与之交好,便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客气道:“我看你有身好功夫,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楼望舒扔了刀,一边擦手上的血一边回道:“横走江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楼芭芭’是也!”
阿大在一旁介绍道:“大当家的叫她‘爸爸’就行。”
寨主看向楼望舒:“爸爸。”
楼望舒笑着应了一声。
寨主心下稍松,至少目前这‘楼芭芭’不与他们黑风寨为敌,是个好消息。
他挥手让人把尸体处理掉。
楼望舒好奇道:“刚刚你们和黑鸦寨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提到这个寨主就来气,“他黑鸦寨一没出钱二没出力,凭什么要分一杯羹!”
楼望舒:“黑鸦寨想分首富之子的赎金?”
寨主双目圆睁难掩讶异,“你怎么知道……”
他们绑架首富之子的动静很小,按理说不该有人发现。
楼望舒打断了他的怀疑,“你手下人以为我跟首富之子认识,就把我一块儿给抓来了。”
寨主瞪向阿大,阿大嘿嘿笑了两声,“抓错人了,把爸爸给抓进去了。”
寨主亲手给她倒了杯茶赔罪,“手底下人没长眼,爸爸别跟他们计较。”
楼望舒摆摆手,“一听你们叫我名字,我就原谅你们了。”
她捂着心口,诚恳道:“我一直都是个心软的狠咳……好人。”
寨主笑道:“爸爸这等有本事的人既然想入我们黑风寨,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只是黑鸦寨的人一直盯着首富之子这口肥肉,我怕……”
楼望舒:“你别怕!”
寨主接着道:“我怕……”
楼望舒拍着胸脯豪气万丈,“有我在你怕什么?”
寨主:“爸爸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楼望舒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寨主酝酿一下,继续道:“黑鸦寨势大,一直都想吞并我们黑风寨,如今有了首富之子这个金疙瘩,爸爸你又杀了他们二当家,我怕他们会借此攻□□风寨,到时候还得麻烦爸爸你出手相助。”
楼望舒问他:“黑鸦寨对咱们黑洞寨一直都这么虎视眈眈吗?”
寨主尴尬地指出:“咱们寨子叫‘黑风寨’。”
“好的,黑洞寨。”楼望舒继续问:“你就没想过打他们吗?”
寨主十分憋屈,“打不过。”
为了体现不是自己领导能力不够,他补充道:“他们人多。”
楼望舒了然,“是啊,我就没见过哪家土匪像你们这么瘦的,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是去黑鸦寨。”
寨主……寨主扬起下巴,无比骄傲道:“我们那是心中自有道义,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
楼望舒奇怪地看着他,“你都当土匪绑票了,还想着做个好人?”
寨主:“我们有自己的坚持,我们只绑票又不杀人。”
楼望舒眼也不抬道:“说人话。”
寨主丧眉耷眼,“这不是有贼心没贼胆嘛。”
不过转而他又略有些得意道:“等我们拿了赎金,也吃香的喝辣的,炒菜都放油!”
这时阿大突然想到什么,悄悄跟寨主道:“咱抓来的那人不是首富之子。”
寨主笑容垮了,天也塌了。
楼望舒笑看着他,“嘻嘻,香的辣的都没了。”
寨主:我不听我不听,这都不是真的!
楼望舒凡言凡语:“饿肚子好受吗?我从来都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儿。”
“想吃大米白面吗?”
“想娶媳妇有个热炕头吗?”
“想有个娃传宗接代吗?”
一句句问号直逼对方内心,寨主‘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楼望舒叹口气,“你这个寨主当的也太失败了,还不如让我当。”
寨主哭声一顿,“嗝?!”
楼望舒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得不甚心虚,“哎呀大当家你可别当真,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寨主:喵喵喵?
楼望舒拍着胸口保证,“大当家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图你这破寨子的东西。”
她图的是那四十万两雪花银和几十个工具人。
楼望舒看着这半死不活的气氛,一拍桌子喊道:“想吃大白馒头吗?都跟我走!”
寨主一脸懵逼。
阿大戳戳他,“爸爸说他知道哪里有粮食。”
寨主双眼‘噌’地就是一亮,他重重地拍向阿大的后脑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阿大摸着脑袋,委委屈屈,“你也没问我啊。”
寨主:……
楼望舒突然想到什么,叮嘱道:“记得把四十万……把牢里的人给我带上。”
寨主有些不乐意,“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他又不是真的首富之子。”
楼望舒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吃的是我的粮食又不是你的粮食,哪儿那么多废话!”
寨主不可置信地捂着半张脸。
楼望舒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一个人扔这儿,带着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
寨主:……行叭,有奶便是娘。
他决定为了兄弟们的口粮,他先忍辱负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
待他吃饱喝足了,定要这黑脸小子好看!
正当他为自己的‘卧薪尝胆’自我感动不已时,阿大早就欢快地跑出去叫自己的小伙伴们。
不多时,楼望舒走出屋子,黑风寨的人基本都到齐了,那小眼神,个个都是绿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到了狼窝。
牛鼻子很有眼色地从屋里拿了凳子出来,她挑剔地看着这一行站没站像的土匪,心里算着这得吃她多少粮食,废她多少时间来训练。
007在她脑海里不解地问:【宿主你既然看不上为什么还要收容他们?】
楼望舒回答:“因为你宿主我是一介女子之身,女子想要手握重权,正规军肯定是不用想了,所以只能从草寇挑选,他们疲于奔命,对领导者的出身和人品都不太看重,重要的是靠实力说话。”
007:【所以重点是人品对吗?】
话音刚落,它就挨了一拳。
岳子汶被人从后面推着小跑过来,带路的人不耐烦道:“你怎么跑这么慢,别耽误老子去吃饭。”
岳子汶却顾不得这点,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场景,震惊地看着坐在众人上首的黑脸小子,真是没想到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居然把他救出来,还这么大摇大摆!
而且看如今的场面,这楼芭芭明显成了土匪们的主心骨。
若是让楼望舒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定会告诉他,她不是土匪们的主心骨,在土匪眼里,她和食堂大妈没什么区别。
她注意到摇钱树来了立马笑着把人拉过来,热情洋溢道:“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实际上坐了很久的岳子汶:“……我不是很累。”
楼望舒眼睛一亮,“不累正好,那咱们说正经事吧。”
岳子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望舒先是抿唇一笑,不好意思道:“我是个含蓄的人……所以四十万两什么时候给我?”
“四十万两!”岳子汶大惊失色,“不是说好是四百……”
楼望舒笑着从凳子底下拎起一颗带血的人头,“嗯?”
岳子汶咽咽口水,后脖颈发毛,他不觉得自己头铁脖硬,遂扭曲着一张脸道:“不是说好是四百万两吗?”
楼望舒:看把孩子高兴成啥样儿了。
她满意地冲岳子汶笑,就像农妇刚从母鸡屁股底下一次性拿了五个鸡蛋一样开心,“岳公子果真敞亮,我这就送你们离开,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007紧急通知:【宿主等下,我刚刚查到男配有个很神奇的体质,他总能感应到矿脉,这也是他家能成为首富的原因!】
楼望舒脚步一顿,转身看着男人,宛如小红帽的狼外婆般和蔼可亲,“岳公子不介意在这里住几天吧?”
岳子汶下意识退后几步,“不是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吗?”
楼望舒自来熟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为我着想,我跟你家里递个信儿,让他们送钱过来。”
她冲他眨眨眼,“这一点也不耽误我收钱。”
岳子汶:谁他妈为你着想了?!还有你这跟绑票有什么区别?!
“安抚”了男配,楼望舒让土匪们排成队形,跟着她下山吃饭。
干饭人,干饭魂!
阿大激动地问:“爸爸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吃饭?”
楼望舒神秘一笑,“是个又安全还管饱的地方。”
管饱!!!
众人一听脸上就浮现出梦幻又憧憬的表情。
好大的口气!
缩小存在感的寨主咬着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到时候一定吃垮这小子,吃完了还要把饭桌踢翻,然后领着弟兄们抢了她的粮仓,哈哈哈,让她再横!
抱着这样的心态,寨主稳如老狗地混在人群中,跟着大部队离开潼关山。
临走前,他回望大山,默念:我只是去吃个饭,我还会回来的!
一直到进入雍军大营之前的他都是这么想的。
两刻钟后……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站在雍军大营门口,面对官兵守卫凶神恶煞的气势震慑和泛着寒光的兵器,寨主害怕且怂地热泪盈眶。
“爸爸叫我们来吃饭饭,我别的……什么想法都莫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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