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丁主任坐在首座,左边坐了两排的人,右边坐了三排,杜主任坐在丁主任的对面,整间会议室被塞得满满当当。
程溪作为刚被提拔还没有落实到文件上的副主任,只分到一个小板凳,跟凤凰公社供销社的主任一左一右堵在门口。
按理,他都已经坐得这么偏这么矮了,是不该有什么存在感的,奈何老领导太给力。
杜主任从公社带来了两本《儿童文学》,一本送给了丁主任,另一本被拿到会议室里传阅。
每一个拿到这本书的人,都要对程溪行一次注目礼。
老领导的说话风格向来是比较狂傲的,之前这份傲气只用在自己身上,现在把这份傲气用在程溪身上的时候——听着还挺让人害羞的。
“咱们县里也出了一个大作家,想看这本书的可以去书店买,要是没抢着,也可以去找老丁,我送了他一本……以后我会让小程过来代替我开几次会,大家伙儿如果有事情要请教我,可以让小程转告,也可以到宝桐公社来找我……”
大作家·程溪脸都红了,委实是担不起这个名号,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二十八个基层供销社的主任,三个厂长以及一个运输队队长,也包括丁主任这个县供销系统的一把手,都对杜主任礼让三分。
领导这么给力,作为被领导带来见世面的小兵,程溪不要说受到为难了,大伙对他那是相当的热情,几个在县里上班的厂长、主任们,甚至绘声绘色地跟他说起县里好玩的地方,还邀请他下次到厂/供销社里头逛逛。
会议室里的人,程溪认识了一圈。
他可不觉得这是作家光环带来的优待,众人多是看在杜主任的面子上才给他面子,至于为什么热情成这样,只能说杜主任威力太大,以至于在场的人都希望杜主任下次派个代表来开会,而不是本人亲自前来。
程溪还是很能理解这些领导的,因为会开到一半,杜主任就已经抨击起了县交通局,嫌弃县城城西的龙泉路修得太窄,比县城的其他路段要窄出半米,局长不作为,下头的人也没落实好……
虽然交通局的局长管不到供销社体系这边,但是论职位,即便是丁主任也要逊色一头,更何况大家都是县里的干部,谁也不想平白得罪人。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程溪的调职令下发的很快,只隔了两天,他就从普通的供销社售货员变成了副主任,也是全县唯一的一个公社供销社副主任,待遇和县供销社副主任是一样的。
工资从二十四升到了二十九,每个月可以多领半尺布票、一张工业券、几张煤票、一两糖票、一两点心票、一斤鱼票,而且还多了肉票,虽然每个月只有一两,但也总比之前一两都没有强。
不过除了钱和票,其他的都还和原来一样,程溪干的还是之前的工作,不,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多了一样工作——替领导去县里开会。
他们单位的同事好相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资历最深的售货员王姐对他的升迁都没有表达不满,只表达了震惊。
在继‘书中自有黄金屋’之后,王姐又发现了‘书中自有升迁路’。
意识到了知识的力量有多强大,王姐变得比之前更鸡血了,当然她不是鸡自己,是在鸡孩子的基础上,又开始鸡丈夫。
“程主任,这本《儿童文学》我晚上拿回去给你姐夫看看,明天一大早就拿回来,行不行?”
书虽然是杜主任买来的,但阅读角的管理权给了程溪,还是程溪自己争取的。
毕竟他要写的这个故事长达四五十万字,要在《儿童文学》上面连载完,要差不多近百期,就算后续可能暂停,又或者每期字数加量,可一本《儿童文学》也不便宜,没必要让老领导多花一份冤枉钱。
杂志社那边会给他寄样本,他可以拿回家去让家里人阅读完之后,再拿到供销社的阅读角来。
目前这个阅读角除了一本《儿童文学》,还有上百张报纸,都是老领导曾经拿给他的旧报纸,当废品卖掉就太可惜了,留在家里压箱底远不如放到阅读角来。
反正除了货刚到的头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供销社并不忙,周围人可以进来借阅书籍和报纸,把这里当成图书馆用,只是要全程站着阅读。
程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王姐要拿回家看的请求,只是:“姐往后还是接着喊我小程吧,‘主任’就算了。”
“成,我也觉得喊你主任怪怪的,那我再拿两张报纸吧,你姐夫跟你一样也是初中毕业,在家具厂都干了十多年了,还是个普通工人,我让他也写写试试,不图拿那么多稿费,只要能发表一篇文章,也就好调动职位了。”
耿建国不像公公手艺好,公公是家具厂的生产主任,耿建国干了十多年了连个小组长都不是。
以前她只能让耿建国练手艺,但是通过小程升官这事儿,又让她找到了个路子,这要是能发表篇文章,托托门路应该能当个宣传干事吧。
程溪没有发表反对意见,但也没表示赞同,只是嘱咐道:“写文章尽量不要涉及政治,如果涉政,那就一定要写的又红又专。”
不过,他觉得王姐的丈夫大概率是不太可能会投稿的。
王姐一看书就犯困,王姐的两个孩子也遗传了妈妈,王姐的丈夫他见过几次,只凭直觉的话,他觉得这一家人还是挺像的。
王姐随意在阅读角挑了几张报纸,和书一块放进背包里:“我回去一定嘱咐他,不过没有两三个月,我家那口子应该是不会动笔的。”
先多研究研究报纸和杂刊吧,都十多年没翻过书本了,得找找感觉。
程溪在心里头深深为耿建国同志捏了一把汗。
立冬之后,天气渐渐冷了,山上的草木也都变得枯黄,山果和野菜都没得找了,但勤劳的村里人这时候还不会闲下来,改上山捡柴火、割枯草了,免得等到将来大雪纷飞的时候没得烧。
杨盼盼还是严格执行制定好的作息表和课程表,只是秋天过去后,村里人基本上就不再往家里送礼了,倒是小孩子们已经完全把小程家当成了糖果兑换铺。
秋天的时候是拿山果和野菜来换糖,现在则是拿从山上捡的柴火来换糖吃,偶尔还能换到些小点心。
下到四五岁,上到十一二岁,可别小看了村里的小孩,为了换糖吃,这些小家伙们勤快的很,尤其是到了周末,学生不用上学的时候,拿着柴火来换糖的小孩太多了,以至于许老三都插不上手了。
以前程溪家里的水和柴,都是他送过去的,现在的好,柴火让村里的小孩给包了,他平时只能帮着挑几担水。
偏偏现在山上什么吃的都没有,山果没了,野鸡野兔也不知道都藏哪儿去了,他实在是没什么能送的了,偏偏还欠着人家好大的人情。
他的两个女儿到现在都还喝着程溪送的奶粉,用着虎子小时候用过的小棉被,还穿着用虎子旧衣服改的肚兜。
人情是越欠越多,偏偏他还不知道怎么还。
今年赚的工分全都换成了粮食,没有多余的工分换钱不说,连粮食也只够自家吃的。
家里养的那三只母鸡,攒下来的鸡蛋都得用来换盐和火柴,老大上学的学费都还欠着学校呢,生孩子生的一屁股饥荒。
好在往后不会生孩子了,他今天跑了一趟县医院,要了一堆的计生用品,这玩意儿医院免费送,一分钱都不要。
要是早知道有这种好东西,他们两口子就不会连着串的生孩子了。
这样的好东西他不能独享,村里跟他关系好的,他都送了几个,还好好给这些人科普了一下什么叫避孕。
普及完新知识,许老三特意在家门口把下班的程溪截住,拿了几个塞进程溪的衣兜里,虽然他也知道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肯定不会避孕,用着玩儿呗。
程溪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是什么玩意儿,就见许老三挤眉弄眼,一脸猥琐,还发出怪怪的笑声,才意识到被塞进兜里的是什么东西。
刚想掏出来还给许老三,这人就已经蹿回家去了,只留下一串猥琐的笑声。
他现在要这东西有什么用,程溪做饭的时候找了个机会,把兜里的东西塞进地锅下面烧了,好险没被大佬看见,否则他都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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