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两个座位,也没有什么可挑选的,那庆毅郡王看到身边的方岩三人,还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庆毅郡王,不要客气嘛,来来来,只有两张桌子了,我们一起过去入座,离得近一些,方便说话。”斗鸡眼大叔本来就想跟庆毅郡王套近乎,一看时机来到,立即热情洋溢的搭话。
“请。”庆毅郡王微笑着和方岩他们一起落座。双方坐定,斗鸡眼大叔便一刻不停的开始跟庆毅郡王攀交情。
“庆毅郡王,不瞒你说,这么多人里面,老子一看到你就觉得分外亲切,因为我们三个也是汉威人……”
“哦?”庆毅郡王一直面如秋潭,直到听斗鸡眼大叔说他们三个也是汉威人时,才微微动容,话也多了一些。斗鸡眼大叔跟谁都是自来熟,没等朵莲公主露面,已经跟庆毅郡王称兄道弟了。
“公主驾到!”
诸人正在小声的交谈,冷不防听到宁秀宫内一声高喊,就都停止交谈,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宁秀宫宫门。他们不远万里,也就是为了维兀的朵莲公主而来,眼见这么多天下来,总算能够目睹公主花容,一个比一个兴奋。
片刻之后,几名宫女开道,伴随着维兀国朵莲公主施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先前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过,朵莲公主年轻貌美,而眼下一见,果然觉得传言不虚。
朵莲公主只有十六岁年纪,身姿窈窕,小腰盈盈一握,身着异域风情的长裙,更将身材彰显的淋漓尽致,如玉般白皙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闪烁灵动,艳丽不可方物。
“诸位贵客,怠慢了。”朵莲公主莲步轻移,来到自己座位前,浅浅一笑,那双大眼睛便如同充满磨魔力一般,勾人心魄,众人不由看的痴了。
“美人……”黑胖少年流着口水如痴如醉,把持不住,就想起身走到朵莲公主身前,幸好被身边的随从死死拉住,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看到黑胖少年魂不守舍的样子,朵莲公主掩面一笑,眉宇间的媚态更甚几分。
“这公主年纪不大,怎么出落的如此娇媚?”方岩回想着维兀人皇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能生出这样媚态逼人的艳丽女儿。
朵莲公主一露面,一举一动间似乎都带着无形引力,把下首这些大世家门阀的贵公子们迷的神魂颠倒。斗鸡眼大叔狠狠喝了口茶水,喃喃道:“怎一个骚字了得……”
这次众人觐见朵莲公主的本意,就是让朵莲公主亲自在这七十多名入选者中选择中意人。所以,皇城官员来到她身旁,挨桌介绍三人中的正主,黑胖少年不等官员介绍,就抢着自保家门,惹的公主又是嫣然一笑。
等到那官员介绍完毕,朵莲公主却没有其它表示,只让大家坐下来畅饮,她则坐在上首稍稍沾杯作陪。方岩和狗娃心无旁骛
,把桌上的精美菜肴痛快吃了一顿。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众人心思都在公主身上,桌上的菜肴几乎没人动过。直到吃完了饭,朵莲公主才对身边的宫女低声说了几句,那宫女听罢,立即起身站到前面,开口说道:“诸位都是我们维兀的贵客,此次为了公主招选驸马而来,公主谨在此表示谢意。”
“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公主你什么时候有空,请来我们莽荒做客,让我有机会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这个这个……”黑胖子只喝了两杯酒,但此时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因此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妈的!这黑胖子真欠揍!”
“让他在这里表现吧,没准等出门以后就有人打他的闷棍。”
那宫女却不理会众人说些什么,接着说道:“我们公主有个问题,想要请教诸位。”
“哦,这是要考较学问了。”有人猜测道。
“那是当然了,公主出落的花容月貌,不是凡俗人等能配得上的,需得文武双全才有希望。小弟恰好这些年间习武的同时饱读诗书,若要考较学问,恐怕还难不倒我。”有人得意说道。其余的世家子弟基本都是以武道为主,有的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听了这人的话,立即感觉有些心里没底。
“诸位放宽心,这个问题却跟诗书什么的没有多大关系。”
“公主请问,我们一定尽力解答。”
“这个问题倒是不能当面问出来。”那宫女一笑,随即从身上一只小盒子里取出厚厚一叠纸条,看起来早已经准备好了:“公主要问的问题就写在这上面,请诸位贵客解答,解答间不得跟旁桌的人交头接耳。”
说罢,几个宫女便手持纸条,一个一个分发下去,众人都和进京赶考一样,得到纸条后就偷偷打开,唯恐旁桌的人看到。
待到最后,那宫女走到方岩他们一桌,伸手递给狗娃一张纸条,笑着说道:“小弟弟,这是你的。”
“谢谢你,大姐姐。”狗娃笑嘻嘻的接过纸条,方岩和斗鸡眼大叔都觉得好奇,凑在一起观看。
狗娃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若你的母亲和你最心爱的人同时落水,只能救得一个,你会救谁?
“这算是什么问题。”狗娃挠挠脑袋。
“这个问题很简单,根本难不住老子。”斗鸡眼大叔脱口说道:“肯定是救母亲嘛。圣人有云,天地君亲师,不救老娘,天理不容啊。”
方岩却觉得这问题颇为刁钻,尤其是由朵莲公主问出来,更是寓意深刻,挽救母亲,自然是人之本性,但救了母亲,却使得心爱之人落水身亡,救了心爱的人,却又要眼睁睁看着娘亲丧命,无论如何解答,都是不能十全十美。
几十桌人似乎都被这问题难住了,抓耳挠腮的冥思苦想。方岩偷眼看了旁边的庆毅郡王,只见他仍
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一句,然后折上纸条。
“这么快就答完了?”斗鸡眼大叔也对庆毅郡王的敏捷心思感到吃惊。
“若是我的话,我该救谁?”方岩也不由的暗中想道:“我娘亲去世的时候,我还不记事,但从小就听父亲说起,娘亲是这世上最好,最善良的女人。”
方岩身世可怜,刚刚出生,母亲便因难产而死,所以,他从小就未见过母亲一面,但却丝毫也不能影响母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在他眼里,父母双亲都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真要是娘亲落水,我必然奋不顾身的去救她。”
方岩初开始也是跟斗鸡眼大叔想的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心头却又浮现出若兰的音容笑貌。
“若兰妹妹是个女孩子,将来总要遇到自己意中人,结为连理的。若是他的意中人遇到这个问题,该如何解答?难道救了母亲,眼睁睁看着她送命?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若兰妹妹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不能放下她不管,可是,若是救了她,就放着自己母亲不管?”
不知不觉间,方岩便深深陷入这个令人无法解答的问题之中,设身处地的开始冥思苦想起来。但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天生重情重义,不管丢下谁,都是于心不忍。
“这个问题真是让人头疼。”方岩想着想着便走了神:“父母赐予我生命,但人这一生,总不能一帆风顺,譬如我这次身中摄魂黑鸦奇毒,如果没有若兰妹妹,可能早就死了。这种恩情,形同再造。”
“不能看着母亲不管,又不能看着若兰不管,该怎么办?”
想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方岩还是没有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苦恼的摇摇脑袋道:“母亲是非救不可的,但剩下的那个人呢?若是让她白白死去,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心安,还不如死了干净。”
“岩哥,岩哥?”
狗娃两声呼唤,把方岩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拍拍额头道:“想的头疼。”
“是啊,这问题出的如此刁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了。”狗娃苦着脸说道。
“你就按老子说的,写上救自己母亲。”斗鸡眼大叔小声说道:“这是不是朵莲公主在试探众人有没有孝心?”
“拉倒吧,若是这么简单,也不用当成个问题让大家来作答,孝敬母亲,那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
猛然间,方岩想起当初在云京刚刚结识萧岳时,他带着自己到云京城外的那座名为香冢的小山,还有那个催人泪下的传说。萧岳当时说过的话还铭记在方岩心里。
“奔波万里,只求同赴一死,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唉,实在是想不出来。”方岩对狗娃说道:“你就写上救自己的母亲,然后去陪自己心爱
的人一同赴死。救了母亲,报答养育之恩,陪心爱的人赴死,不违诺言。”
“哈哈,这样写最好。”狗娃大喜过望,提笔在纸条上飞快写下答案。
这时候,在场的众人一番苦想,也都在自己的纸条上写下答案,然后署上姓名,交给宫女。
收齐了纸条之后,宫女就请在座众人稍稍等候,朵莲公主要当场翻阅众人的答案。这些人都不傻,知道朵莲公主专门提出的问题,必然令有深意,谁能解答上来,说不准就能赢得公主的好感。所以他们一个个焦急不安的在外面等待。
朵莲公主进入自己的寝宫,把收上来的纸条一一展开,逐个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个问题无非只有两种答案,一是救母亲,二是救心爱之人,所以大部分答案全都千篇一律,朵莲公主看了一半,就微微叹气。
就在所有纸条全部都要看完的时候,朵莲公主的美目一亮,捧起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我救母亲,然后与她同死。
“我救母亲,然后与她同死……”朵莲公主看到寥寥十数个字,顿时便沉思起来,过了半天,才露出笑容,看看纸条下方的姓名,牢牢记在心里。
“你去告诉他们。”朵莲公主心中尚在回味看到的这张纸条,随口对身旁的宫女说道:“让他们先行回迎宾馆去吧。”
“是。”
宫女答应一声,转身来到宫外,立即有不少人围了上来,焦急问道:“这位姐姐,怎么样?公主殿下有没有看我的答案?”
“当今东平洲几个大国,都是以孝行治天下,小弟书写的是搭救母亲,隐合了圣人之言,不知道能否让公主满意?”
“我写的是搭救心爱的人,老娘都那么大岁数了,就算不落水,也活不了几年,还是救下花容月貌的心上人为妙。”黑胖少年摇头晃脑道。
“畜生!”
“这么禽兽的人,我还是离你远一点。”
宫女笑笑说道:“诸位不要急躁,你们的答案,公主殿下都一一看在眼里,现下先请诸位暂且回迎宾馆休息。”
“啊!让我们回去?那招选驸马的事情呢?”
“是啊,我们苦等了这么多天,就为了这一刻,怎么没个准话就把我们赶回去了?”
“姐姐,你看我有多大机会?”
“诸位诸位,这些都要公主殿下亲自决断,我不敢妄言,公主有令,各位请先回去吧。”
众人都心有不敢,却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的离开宁秀宫,又由皇城官员带领着回到迎宾馆。
等到这些人全都走了之后,朵莲公主才来到空荡荡的庭院中,手上捏着纸条,又打开看了看,问身边的宫女道:“魔天赐,是坐在角落最后那一桌的吗?”
“是的,公主殿下,这魔天赐是血月神教教主魔欲的独孙,今年十四岁。”
“血月神教的少教主……”朵莲公主自己回
忆一下,记得角落最后那一桌上,确实是个不大的娃娃,还有一个俊朗少年和一个中年大叔。
“他十四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答案?”朵莲公主沉思着。
方岩他们回到迎宾馆之后,一群人就按捺不住了,催着皇城官员到宁秀宫去打听消息。那官员无奈道:“诸位,不是本官不肯帮忙,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那皇宫禁地,不是我想进就能进去的,再说,择选驸马,全要公主殿下本人做主,我一个臣子,怎么好过去追问呢,诸位还是耐心等等,若是有了消息,不用我说,也立即会有人过来通报的。”
“这算是搞的哪一出嘛!不管成与不成,至少给个痛快话,也比吊人胃口强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兄台还是稳稳心吧,朵莲公主沉鱼落雁之色,又事关终身大事,自然不能草率行事了。”
方岩他们倒不关心这些,一起朝自己房间走去,斗鸡眼大叔热情对庆毅郡王邀请道:“庆毅郡王,反正留在迎宾馆也没有什么事,咱们都是汉威人,不如到我们房间去,喝上两杯小酒,随便聊聊打发时间。”
庆毅郡王比同龄人都要成熟稳重一些,自从来到维兀京城以后,就低调住在别院中,很少跟人来往,但他看着方岩几人是来自汉威国,心里就多了一分亲切,再加上他们并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般看见朵莲公主就走不动,于是不假思索道:“如此甚好,正想跟几位交个朋友。”
这些应招驸马的人都来历不凡,所以维兀国也相当重视,平时一应穿用都是上上之选,方岩他们回到房间之后,叫杂役去拿些酒菜,不多时,好酒好菜便送了过来。
“中午那顿饭实在吃的有点不对胃口,还是咱们自己吃着舒心,来来来,初次跟庆毅郡王相见,满饮此杯。”
几个人一饮而尽,然后互相聊了几句,越来越是投机,庆毅郡王问道:“到现在了,还没请教几位台甫。”
方岩他们三个,只有狗娃现在的身份能摆上台面,而方岩因为得罪龙江候而离开云京,不方便透露出来,所以都说是狗娃的亲随,庆毅郡王贵为皇子,不过却没有一点架子,跟三个人把酒言欢,喝的十分畅快。
“人生真是几多波折啊。”喝着酒,方岩便又感慨起来,回想几个月之前,自己还是镇北候府的一名小小贱民仆役,而几个月之后,竟然能跟汉威国的皇子平起平坐,喝酒聊天,这种变化,真是他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
“你们打算在维兀国逗留几天?”庆毅郡王问道。
“我们跟随天赐而来,并不是为了朵莲公主,只为见识一下维兀国的风情,等再过两天,就准备到京城之外走动走动。”
“正合我意。”庆毅郡王击掌说道:“我本也不想来应选什么驸马,只是不敢
违背父皇的旨意,所以才来走这么一遭,正好,等过两天,咱们不如结伴到维兀国各地去看上一看。”
“那就再好不过。”方岩看着庆毅郡王性情随和,丝毫也不盛气凌人,于是心里对他很有好感,接口说道:“我在车池城有个朋友,正打算去拜访他,郡王若是不嫌弃,咱们就一起过去,让他好好做回东道,带着咱们在维兀国好好游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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