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打的极重,那跟班连方岩影子尚未看清楚,便觉得嘴里牙齿噗噗掉了几颗。围观学子均都在心里暗呼痛快。
“胆子不小!”
杨度一闪身,佯装扑向方岩,方岩脑子一热,立即挺身迎敌。杨度本意是惹得方岩对自己出手,便有理由让护卫出面,因此他并未使出全力,只打算虚晃一枪,但神行八变步法岂是他所能抗衡?杨度只觉得眼前一花,等他清醒过来,方岩早就站在了他面前,而且,一只愤怒的拳头已经距离自己鼻子只有半尺不到。
“这一拳!替我弟弟打你!”
嘭!
杨度鼻子遭到重击,立即感觉又酸又痛,眼前金星乱冒,鼻血更像是三月的春雨,滴答而落。他刚要高声呼喊,第二拳却是又迎面打到,快的根本不及闪避。
“这一拳!替斗叔打你!”
嘭!
第二拳比之第一拳更加力大,杨度只感觉整个鼻子都碎成了片。心里却惊怒交集。
若放在一个多月前,以杨度的修为,即便方岩能将他击败,却也不能让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但方岩服用人元丹,隐然已经提升到后天八重的巅峰,单就修为而论,与杨度持平。不过他根基浑厚,尚在第六重时,就能击败杨度,现在两人同在一条线上,方岩出手,那杨度却是连躲避也躲避不及。
其实方岩打罢第一拳,杨度身旁的亲卫就有所动,只不过先后两拳相隔太快,即便是先天大武师,也不及阻拦。直到第二拳击中杨度之后,那亲卫的手掌才堪堪拍到。
面对这亲卫的一只铁掌,方岩自然不敢硬抗,身形一缩,闪电般后退出去三四丈远。亲卫一击不中,第二掌便携裹着滚滚气息,随后而至。方岩身怀神行八变,即便打不过这亲卫,但逃跑总是没问题的。他刚要继续再退,却发现,狗娃正站在自己身后不及二尺的地方。
方岩若要躲闪,仍然是有机会,只需转变方向,就算慢上一步,至多也只是被那亲卫拳罡边缘扫到,尚无大碍。但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躲避,身后的狗娃必然要被拳罡中心的巨力所笼罩。
“不行!狗娃只有二三重的修为,若是被这先天大武师的拳罡击中,说不准就有性命之忧!我好歹有小鼎护体,咬牙接下这一掌!”
电光火石之间,方岩心里已是转了几许念头,当下便不再躲闪,准备全力接住杨度亲卫的雷霆一击。
就在这时,半空中猛然风声大作,一股强劲已极,肉眼几乎都能分辨出的劲风,化作一道风墙,急速落在那亲卫与方岩二人之间。那亲卫的手掌来不及收回,顿时插入风墙之中,只觉得这道风墙内,好象千万把锋利刀剑同时飞速旋转,几乎要将自己一条手臂都搅成肉泥。
“是术师!”那亲卫见多识广,一看眼前情景,就知道是有修
为极其高深的术师横插一手。
众人头顶的半空中原本空空荡荡,但转瞬之间,一条人影便仿佛从虚空之中脱身现形。
“什么人!”杨度一惊,厉声朝那人影问道。
半空中的人影缓缓落下地面。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黑袍男子,身材高瘦,脸庞上皮包骨头,五根手指枯瘦的简直如同古藤树根,若是半夜里遇见,指不定就会被人当成一具只披了人皮的骷髅。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知道。”黑袍男子漠然道:“我只是看这少年重义,宁可自己受上雷霆一击,也不愿殃及同伴,才帮他一把。你若不服,尽管出手,至于姓名,就不必多问了。”
“这是上武院!岂容你来撒野!”杨度见这黑袍男子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立即大呼小叫:“护卫,先把他给我拿下!”
那护卫一听,略有迟疑,这黑袍男子刚才信手一挥,便显现出极为强大术法,若不是自己抽手抽的快,一条手臂现在已然是保不住了。
“怎么!你敢抗命!”杨度看见护卫迟疑,越发恼怒。
“何必叫旁人过来送死?”黑袍男子愈发瞧不起杨度:“同是少年,差距可真是天上地下,你有本事,有血性,尽管自己朝我出手。”
“你!”
“公子!暂且忍耐!”护卫凝重对他耳语道:“这是一名术师,修为极其高深,我绝不是他对手。云京城这些日子不怎么太平,总有武道和术道中的高手出没,咱们最好不要惹他。”
黑袍男子见杨度憋着气半天不敢出声,冷冷一笑,也不理他。转身对着旁边那群学子问道:“你们谁是镇北候府的?”
“镇北候府?”
方岩虽然不知道这黑袍男子的来历,但刚才对方所展露出的一手万刃风墙却是不折不扣的术法。整个上武院中,只有方岩跟狗娃两个人来自镇北候府,这黑袍男子所问的,大概就是他们两人。方岩只觉得这黑袍男子陌生的紧,一时间分辨不出对方来意,只暗中把狗娃朝自己身后藏了藏,却不出声答应。
杨度见这黑袍男子神色冷漠,不像什么良善之辈,还以为是要找方岩麻烦,立即给旁边一个跟班递过去个眼色。那跟班会意,接着黑袍男子的话反问道:“你要找镇北候府的人?”
“镇北候府在这里有两个人,我正是要找他们。”
方岩一看杨度跟班阴险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但他心里还不算慌乱的厉害,因为自己一直生活在镇北候府,除了杨度之外,并没有其它任何仇人。
不过黑袍男子面色确实不善,让方岩心里一阵发毛。那跟班看见方岩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更加得意,立即一指方岩和狗娃:“你要找的人,就是他们两个了。”
“你们两个,是镇北候府的?”黑袍男子刚才就是看到方岩重义,所以才出手相
救,替他拦住杨度的护卫,却全然没想到,这重义的热血少年,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猛然间,方岩心头一动:“会不会是萧兄弟派来找我的?”
但这念头尚未转完,方岩又不敢确定:“若是萧兄弟派人来,自然会告诉他我的姓名。”
“这位小友,你们两个,是不是镇北候府的?”黑袍男子看着方岩比看杨度顺眼的多,因此言语中也随之客气许多。
“当着这么多人,若是不敢认账,岂不是坠了候府的威名?我连杨度都打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方岩心一横,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就是镇北候府的。”
那黑袍男子见方岩亲口承认,面色立即凝重起来,目光也顿时转移到狗娃身上。
“你是什么人,找我们有什么事。”方岩看黑袍男子的眼睛一个劲儿在狗娃身上打转,下意识又把狗娃朝自己身后拉了拉。狗娃也觉得这黑袍男人面貌丑恶,心里不由害怕,躲在方岩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窥视。
“小友,你切莫误会。”那黑袍男子更加客气,而且语气中还隐隐多了一分恭谨:“在下只是想找你身后那位小公子,打听一两句话。”
“你要问什么?就在这里问吧。”方岩始终还是对黑袍男子不大放心。
那黑袍男子蹲下身子,努力把自己丑陋的面容变的和善,轻声问道:“这位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狗娃见这黑袍男子上来就找自己,愈发怕的厉害,躲在方岩身后不敢说话。
而杨度他们却觉得奇怪,都在心里暗道:“你这瘦猴一般的老鬼,倒是赶紧找他们麻烦啊!怎么说话越来越客气了!”
黑袍男子连问了几遍,狗娃都不肯开口,隐隐有些焦急,沉吟了片刻,咬咬牙,对着方岩和狗娃说道:“在下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这位小公子查问一下,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说罢,那黑袍男子屈指一弹,一股威不可见的灰黑气流便从他指尖激射而出。这股气流迎风就涨,本来只有几根头发粗细,待飞到方岩面前时,却变的大拇指一般,无形中将方岩牢牢卷住。方岩心头大惊,拼命挣扎,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手指粗的铁索,也是一挣就断,但黑袍男子弹射出的灰黑气流,却比铁索还要坚韧无数倍,无论方岩如何挣扎,始终挣脱不开。
“你要干什么!不许伤我弟弟!”方岩一看黑袍男子已经将狗娃抱在怀里,立即大惊失色。
黑袍男子也不答话,把狗娃脸朝下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掀开他身上衣服,露出脊背。接着,黑袍男子抖出几滴药水,滴到狗娃裸露的脊背上,轻轻抹匀。那药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一接触到狗娃肌肤,便瞬间渗入血肉之中。
方岩只觉得那黑袍男子要对狗娃不利,更是肝胆欲裂。黑袍男
子转头对他说了一句:“小友莫急,在下绝没有任何恶意。”
“你……”方岩刚要破口大骂,却随即想到,以这黑袍人的本事,若真要对付狗娃,伸出一个指头,便是十个狗娃,也要被他碾死。
“看样子,他确实没有必要以这种手段加害狗娃,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方岩一边思索,一边挣扎。
不大功夫,几个眼尖的学子发出低呼,狗娃脊背上的药水全数渗入肌理之后,原本光洁一片的脊背上,渐渐现出一片斑驳的鲜红色泽。黑袍男子神情立即变的激动不已,目不转睛的继续注视狗娃的脊背。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狗娃脊背上那片斑斑驳驳的鲜红色泽逐渐显露出明显的图案,方岩注目一看,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血红麒麟。
“啊!!!”那黑袍男子枯瘦的双手不住微微抖动,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连忙放下狗娃,噗通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少主恕罪,少主恕罪。”
这一下,把在场所有人都弄的一脑袋雾水,搞不清楚这黑袍男子究竟耍的那一出。
黑袍男子磕了头之后,立身而起,面朝上武院大门外朗声说道:“恭迎教主圣驾!”
“教主?什么教主?”
不多时,上武院大门外轰隆隆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八匹高大已极的乌黑大马拉着一辆宽大的车辇,直冲而来,上武院的大门虽然宽阔,但也容不下如此巨大的车辇通行。那驾车的壮汉也根本没有停下车辇的意思,八匹体态硕大,头有独角,满身青色鳞片的异种宝马,直接将上武院正面院墙撞塌,冲了进来。
更令人吃惊的是,车辇之后,密密麻麻一片随从,至少也有七八百至多,排列的整整齐齐,列的前排的七八个人,浑身精血气息收敛的一丝不剩,至少是跟阿满同个级数的武宗强者!
狗娃已是吓的呆了,黑袍男子轻轻把他抱起,随手又收了方岩身上的灰黑气流。事到如今,杨度就算再傻,也看出几丝不妙,刚要开溜,那黑袍男子冷笑一声,用刚刚从方岩身上收回的气流,将杨度跟那名亲卫紧紧捆在一起。
“想走?等教主发落了再说。”
说罢,黑袍男子抱起狗娃,快步奔到那气势凌人的巨大车辇前,激动的嗓音发颤:“教主,这……这真是少主!”
车辇中,端坐着一个六十岁模样的紫衣老人。这老人虽然也是清瘦,但比黑袍男子强了许多,相貌不怒而威,细细看去,却又略显阴沉。
紫衣老者本来坐的磐石一般,听完黑袍男子的话,再看看面前的狗娃,身子便微微一震,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却已是到了车辇之下,竟然比施展神行八变的方岩还要快上许多。
“这……这真是我的孙儿?”紫衣老者目不转睛的凝视狗娃,喃喃自语道。
“教
主,绝然不会出错。属下亲自查看,少主背后,的确纹着血麒麟。”
紫衣老者急匆匆掀开狗娃上衣,果然在他背后看到了那栩栩如生的血红麒麟。
“是我的……是我的孙儿……”紫衣老人似乎欢喜的有些过火,把狗娃紧紧抱在怀里,转头对那黑袍男子不住说道:“司徒左使,这是我的孙儿,是我孙儿,一定就是……”
“教主,千真万确。”黑袍男子极为肯定答道:“少主背后不但纹有血麒麟,而且您看他眉宇之间,跟教主极为相像的,任谁一看,也都知道是祖孙两个啊。”
“不错不错,司徒左使说的不错,这必定就是我的孙儿。”紫衣老人一声长啸,震的在场众人耳朵隐隐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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