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孙灵犀果真的是这个算盘,那谢印雪就白为什么会如此草率的误认为自己是摆渡者npc了。
因为这样的话,即使江茉不会误会,孙灵犀也要引导着误会;如果孙灵犀发现自己不是真的摆渡者,那就会让江茉以为另外的人是;假设江茉最后与错误的摆渡者npc交易死去了,或许还会再去哄着纪珊珊、云美臻、刘翌这些容易被煽动的人误会,直到找出真正的摆渡者npc。
当真是温柔刀,刀刀杀人不见血啊。
想到这里,谢印雪都有些可怜江茉了。
他不觉得江茉整日缠着别人代替完成作业像是寄生虫一样恶心,因为想活下来,是每个人的本,纵然是他和步九照,不也都为“活着”二字困扰吗?
譬如张彩霞豪爽豁达,是性情之故,江茉怯懦软弱,也是性格使然。
江茉以后是一直这样畏怯,还是像上个副本里的李露茗一人最终有所成,那也都是,谁又要求每个人始终都像陈云那样心善?
起码到目前为止,江茉还没主动害过人,如此倒显得此刻柔声安抚,实际却可藏了私心的孙灵犀更加面目可憎。
谢印雪都在思忖自己要不也当一回好人,直接将摆渡者npc到底是谁的秘密道出,孙灵犀如果没抱有这种念头倒也好,直接遂了的意;如果真要利用新人给自己当垫脚石,如此也好让的心愿落空。
只是就在谢印雪正欲开之际,江茉反倒对着孙灵犀摇头了。
——没上当。
但有没有想白孙灵犀对是否有利用之心,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小声说:“算了吧……今天只是三天,后面还有四天的,我后面完成不了作业再说。”
“也是。”孙灵犀完眸光微微闪烁了下,然后笑道,“那就算了吧。”
两人的交谈结束,下课铃也随之响起。
图馆内所有的幻象也跟着一起消失,重归宁静,就连雷成磊的尸体都不见了,只有一本名为《雷成磊的死亡实录》的黑皮,还停留在地上。
旁人稍微走近些,就嗅到皮上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这本被血浸透了一般。
没人有胆子碰这本,全都小心翼翼的绕过它走出图馆。
教导主任就站在楼梯处,用那双充满了怨毒与咒恨的眼睛阴恻恻的望着众人,然而经过图馆恐怖幻象的洗礼后,大家都不觉得有可怕,甚至觉和图馆里鬼怪比起来和蔼可亲了。
刘翌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清嵘身后,下楼时还回头望了眼图馆紧闭的大门,难过道:“雷成磊就这样……了吗?可以直接放弃完成今天的作业啊……”
“因为我不知道,后面的作业会不会比今天简单。万一……更难了呢?”
陈云不想给大家太大的压力,但也不不说实话,今天的“读”课有了谢印雪的提醒,弄清缘由后只要忍住心对幻象的恐惧,其实很好通关,毕竟那些幻象又不会真的伤人,只会恐吓参与者而已。
然而幻象易消,心魔难除,雷成磊究竟死哪一环节,大家已无法知晓。
众人从教导主任那得到小红花后,给四个老师完正分后便沉默着向食堂走去,准备领餐吃饭;没有得到小红花的刘翌、江茉则直接回了宿舍楼。
步九照、谢印雪、柳不花还有陈云依旧坐在一桌上,不过今天完成了“读”课作业获得小红花的步九照,自然也在食堂窗领取到一份学生餐。
“今天了一对鸡翅!”
柳不花抓起餐盘里的酥皮鸡翅惊喜道:“要是每个副本提供的饭菜都像这个副本一样丰盛就好了。”
步九照倒不在乎这份学生餐丰不丰盛,反正他只需要吃一就。
因此步九照起筷咽下一白米饭后,便将筷子搁置在桌上,抬眸静静地盯着坐在他正对面的谢印雪。
谢印雪迎着他犹如实质的目光,神色却依旧如常,垂眸敛目,姿态雅的静静用餐。
柳不花和陈云本来还在聊天,可在见步九照只动了一筷子便停下所有动作,就也跟着闭上了嘴巴,估计是想起了步九照只吃了一饭的原因,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却比旁边两人一桌的其他参与者还要安静。
不过食堂里也不仅仅他这一桌人如此沉默,其他参与者也是同样的寡言——直至步九照将吃吃了一的餐盘放去餐具回收处,然后被忽然冲进食堂的教导主任带走。
等众人回过神来,步九照已经和那抹猩红色的身影一块消失了。
“……怎么回事?”
“好像是他没有把饭菜吃完。”
“他疯了吗?好好的饭菜为什么不吃啊?”
除了谢印雪这一桌的人以外,其他人根本想不通步九照为什么会干出这种无异自杀的为,尤其是他昨天没完成作业已经饿了一天了,就算早上被谢印雪喂了鸡蛋和牛奶,可这一会儿应该也饿了呀。
陈云和柳不花也格外惊诧,教导主任的出现显表示不将食物吃完就算属触犯校规,可他原先以为后果应该和昨天的刘翌、何威一样仅是被一顿而已,谁知步九照居然会被教导主任带走,生死不。
……为了谢印雪的身体到底白不白,这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柳不花为步九照惋惜:“唉,色字当头一把刀啊,觉到了我未来的结局。”
陈云的表情也十分复杂,瞧瞧抬头了谢印雪一眼,却瞅见青年还是那般镇定淡然,仿佛被刚才教导主任带走的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可陈云觉得这不对。
对谢印雪的了解纵然不深,然而几次接触下来,却发现谢印雪这个人内里虽不像他平日里所表现的那样温柔平和,但也不是完全的心狠毒辣。
否则刚刚在图馆的“读”课上,谢印雪就不会篇大和参与者说那么话,提醒他千万别被幻觉所迷惑。
当初他尚且会出手救素不相识的楚丽,更会因楚丽的逝去面露哀怜,如今的步九照似乎还是他的朋友,假若步九照真的会出什么事,谢印雪断不会这样漠然。
所以陈云忖思须臾后便反应过来了,小声问谢印雪道:“谢先生,他不会出事的对吗?”
谢印雪放下筷子,无奈道:“他着像是那种肯被我利用至死的傻子吗?”
陈云没说话,柳不花却在一旁点着头认真道:“像啊。”
谢印雪闻言睨了柳不花一眼,难得损他,挑眉道:“他又不是你。”
“我和他怎相提并呢?”柳不花皱起眉,为自己正身辩白道,“我和干爹有着年情意,干爹我还有救命之恩,他不过是被美色蒙蔽了心智。”
“倒也是。”谢印雪回想着步九照被教导主任“逮捕”的真正原因,不禁抿唇笑了笑,但笑过后他便委婉的告诫柳不花,“人千万不因为美色而变得蒙昧。”
柳不花抬头环视四周:“萌妹?哪里有萌妹?”
谢印雪:“……”
言者谆谆,者藐藐,约莫就是如此吧。
也罢,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好指摘的。
谢印雪忍着不适将今日的套餐吃完,撑得呕意阵阵,只放慢了脚步,想着在路上走一会消消食。
柳不花仍如往常陪在谢印雪身边,两人踩着天黑前最后光辉走回宿舍的灰石板路上时,谢印雪忽地抬头了一眼天。
那天不似外面的现实界,就连傍晚天际也不会一抹属晚霞的艳色,只朦朦胧胧的,浅淡得像是罩了层阴郁的纱雾,死寂而苍凉。
就像步九照双目的颜色。
谢印雪也不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到他,他只是有种莫名的预,或许今晚他和步九照的关系会有些失控的变化。
这变化不仅不在他的意料之,自己甚至还在它萌芽初发时由其肆意生,哪怕期间有无数次机会折断它脆弱的嫩枝,却也都未曾下手——这意味着什么,谢印雪无比清楚。
但该怎么做,他却心有犹豫。
所以望着这片苍茫的天幕,谢印雪张了张唇瓣,突然与柳不花谈起了步九照:“不花,你知道步九照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柳不花摇头,“他是干爹您和朱易琨在您二个副本里遇到的参与者吗?”
除此以外,柳不花想不到他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步九照纵使脾气不太好,可样貌出众,除了谢印雪以外,柳不花就没见过别的如此叫人过目难忘之者了,他要是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步九照,一定会有记忆,但他没有。
谢印雪着柳不花的问,轻轻扯了下唇角说:“算是吧,不过他那模样像是参与者吗?”
最后那句话,谢印雪几乎是将步九照的真实身份直接告诉给了柳不花——毕竟那双与常人迥异的苍色眼瞳,寻遍间凡人也未必再碰上二个。
柳不花闻言却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奇怪地反问谢印雪:“不像吗?”
说完后他认真思索了几秒,接着回答谢印雪:“您要这么说,他倒的确不像是普通的参与者,我觉他或许也会些道法,说不定和干爹您同是玄门之人,就是不知到底师出何门。”
道家门派众,没有上千也是成百,谢印雪不过是奇门遁甲法术奇门这一支的后人,“锁生”参与者甚,或许步九照就是同道人呢?
柳不花这一番说辞理据皆在,谢印雪一时竟不知怎样接话。
片刻后他才说:“可我没说过哪门哪派的后人有着苍色眼瞳。”
“干爹你开阴阳眼时眼睛还是白色的呢。”柳不花仗着身体小装可爱,晃着脑袋嘀咕道,“步九照也有阴阳眼?他的阴阳眼是苍色的啊?苍色是什么色?我还挺想的。”
闻言谢印雪骤然顿住脚步,他似乎白为什么素来了解他心思的柳不花,这一刻却不出他话的深意了。
他道:“步九照的眼睛不就是苍色的吗?”
“啊?他的眼睛是黑的呀。”柳不花愣了下,仰头对谢印雪指着自己眼睛道,“就和我一样。”
谢印雪眉头轻蹙:“你着是黑色的?”
柳不花也拧眉:“难道干爹您不是?”
两人默然对望,相顾无言。
眼着最后一丝日光就要消失,谢印雪终开了:“……不,我也是。”
柳不花不是不出谢印雪的语气有些奇怪,但谢印雪既然这么说,他便相信谢印雪的话。
后面两人都没再聊天,加快脚步赶在天彻底暗下前回到宿舍。
谢印雪忙忖量自己刚刚从柳不花那得到的消息,进屋后便没有立刻开灯,踏着夜色径直走向床铺,却不想刚近床沿,便被人攥住手腕重重往床上拉去。
这番变故十分突然,饶是谢印雪也怔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会这么做,也有力这么做的,仅有步九照一人。
黑暗之谢印雪不清步九照的面容,却知到握住自己腕身的手掌大而有力,绝不是那些不到他膝盖的小孩有的力度与大小。
是谢印雪问道:“你变回来了?”
男人沉声回他:“嗯。”
谢印雪语调略微抬高了些,隐含调侃之意:“噢,npc特权。”
这回步九照没应声了。
谢印雪便又问:“那你现在是来索要报酬的?”
步九照还是不言不语。
谢印雪当他是默认,便要往床下走去:“我去开灯。”
可步九照扔攥着他的手腕不撒手,谢印雪根本没法离开床榻半步。
几秒后他虽然开了,说的却是全然不相干的话:“不把饭吃完会触犯校规,无你有难受,每天提供的套餐你都必须吃完,还不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其他人。”
谢印雪道:“这些事在你被教导主任带走时我就知道了。”
“那就。”步九照的声音和他寻常讲话时一样,低沉冷漠,没有任何情,“我走了。”
话音才落,他就松开了桎梏谢印雪的五指。
然而这一次,轮到谢印雪拦住他了。
步九照正欲离开,衣领却蓦地被人揪住,朝左边扯去。
步九照都被揪懵了,他没料到谢印雪着孱弱纤细,力气却不亚他,可仔细想想也是:连续弄翻他三次烧烤架的人又会是什么善茬?
“走什么?”
青年还用清冷的嗓音,矜贵疏离,居高临下问他:“你不是想我的身体到底有白吗?怎的还未便要走?”
步九照沉默了一息,回道:“我不想了。”
但这个回答只换来谢印雪一声轻嗤。
步九照着他笑自己,不禁诡异地生出一丝窘迫之,好在黑暗遮掩住了一切,容得他藏匿这些情绪,故作镇定。
结果步九照却没想到,下一刻谢印雪轻轻的一句话,便震得他心慌撩乱,茫然自失。
因为谢印雪说的是——
“步九照,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问题谢印雪不是一次问,在上个副本,他待在丰年寨时谢印雪也问过,可步九照不白,为什么当时的他仍从容自持,只觉得荒唐好笑,还任由谢印雪随意误会。
而现在,他满心却只剩下和青年同样的疑问:他是喜欢谢印雪吗?
步九照知道他和谢印雪之间有些事已经彻底失控了,但他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因为他从没想过他和谢印雪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如果他不喜欢谢印雪,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就像当初他所想的一样:就让谢印雪误会好了,他和谢印雪戴的关系更进一步,反而更有利他达成一开始接近谢印雪时的目的不是吗?
偏偏,他犹豫了。
步九照都不白自己在一个区区普通人前踌躇彷徨些什么。
好在青年倒也没催着他回答,只是淡声道:“想好了再回答。”
“……我想不好。”
步九照喉结攒动,却干涩的无物可咽,连带着声音也万分喑哑,将他的犹疑暴露的彻彻底底。
谢印雪几不可闻的叹了气:“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是不是只有我到你不同旁人的一些地方,而你在别人眼,不会像我所到的这样特殊?”
“对。”
“还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对。”
步九照两次回答,都是同一个字,但是声音却渐渐变低,像是在心虚不安。
而一切都和谢印雪猜想的完全一致——步九照接近他,就是有别的目的,若步九照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在这心虚?
步九照也是好笑,一个副本初遇时那般狂悖无道,结果内里却是这样一个一触即溃的人。
以至谢印雪觉得柳不花在食堂那时说的话就是对的:步九照真就是个外强瘠,羊质虎皮的傻子。
不过步九照到底抱着什么目的与他又有何干系?
他根本就不在乎。
谢印雪缓缓勾起唇角,直接给步九照下了决断:“那你就是喜欢我。”
步九照到谢印雪这么说,原本狂乱失序的心跳不知何故骤然平静下来,仿佛他等待的、希望的、一开始接近谢印雪,为的就是这一句遂心如意的话——
他喜欢谢印雪。
喜欢这个千年万年以来,唯一让他盈起满腔柔意和欢喜的人。
“我……”
步九照张,颤声想说些什么。
却被谢印雪断:“虽说我不可和什么人有姻缘,不过我觉得你应当不是人。”
步九照满怀刚暖意遽然僵住:即使谢印雪说的是实话,可他怎么觉像是在骂人呢?
但谢印雪紧跟着道出的另一句话,又让他开始心神不定,再度失序:“故而我两个在一起也没事。”
“在一起?”步九照怔愣着问,“我就在一起了吗?”
青年却不给他答案,只道:“我要睡了,你想走想留,自便吧。”
说完谢印雪便松开他的衣襟躺下,再不说一句话。
不是还在说喜不喜欢的问题吗?怎么一下子就跃到了在没在一起这件事上呢?还有他到底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
……
步九照被他吊得不上不下,心万千疑惑萦绕不解,想把人拉起了问个清楚,又念着谢印雪身体不好,不想真的扰他休息。
“呜呜雷成磊死了……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这时窗外乍然响起的人声,却提醒了步九照一个更重要的事:“学生”的心里话时间到了。
一个说话的人仍旧是刘翌,他差不每晚都在哭,念着想回家,今晚还为死去的雷成磊哀伤不止。紧随其后的是张彩霞:“步九照和柳不花没毒,那天我要早起,去食堂吃免费鸡蛋和牛奶。”
还有其他人的,比如裴清嵘:“唉,雷成磊可惜了。”
魏笑:“阿磊,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死的人会是你啊?”
云美臻:“今天真的好恐怖,我不敢一个人睡觉了怎么办?不去别的宿舍和别人睡啊?但是我也不敢出门,而且熄灯后乱跑可会触犯校规……”
纪珊珊:“读时到的那些鬼真的全是幻觉吗?我怎么觉我床下有人?”
江茉:“天的作业我在别人开前就再去求求陈云,会帮我吗?呜呜我完成不了啊,怎么办呐……”
江茉会有这种念头不奇怪,不过现在的心里话被所有人都见了,这小算盘日估计会落空。
值得一提的是孙灵犀的心里话上去有种阴阳怪气的觉:“吴月寒什么都不会做,也就是抽到了老师的身份卡走运,什么都不干就活到了现在,我怎么就没抽到呢?”
而柳不花的心里话则一如既往的不着调:“酥皮鸡翅真好吃,食堂天还会给我加餐吗?我想吃油炸蝎子,不加餐这个?”
……
他之后,就是自己了。
一种不祥的预蓦然将步九照笼罩住,并很快就化为现实——步九照见自己沉稳幽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是想谢印雪的身体到底白不白。”
“……”
“哦?”
床上扬言“睡了”的青年清冷一笑,拿他先前说过的话讽道:“步九照,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啊。”
步九照:“……”
这傻逼副本,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