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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1 / 1)

医院大堂开着冷气,玻璃门将外面滚烫的热风尽数隔绝。

空中浮动着陈南浔刚刚说的话。

懂事、温和、知礼。

让人倍生好感。

贺言郁看着陈南浔,后者冲他笑了笑。

安棠最近又忙又累,都快被一堆破事搞得晕头转向,她现在根本没工夫管那么多。

她对陈南浔说:“你现在大病初愈,自己一个人回去,路上要是再出点什么差错,整个剧组的进度又要被耽搁。”

而且,陈南浔现在怎么说也是男四号,在《焰刀》这部著作里还是有很大热度。

这个时候,他更不能单独行动。

“可是……”陈南浔为难的看了眼贺言郁,二十出头的男生,气质温和,还有着未出象牙塔的书卷气。

他有些吞吐:“安老师,贺先生会不会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安棠不是很理解,她看向贺言郁,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漂亮的桃花眼视线深邃,那种阴鸷渗人的眼神,让安棠有些久违的想起一年多以前。

那时她已经彻底从心理疾病中清醒,知道自己荒唐行事后与贺言郁之间的纠缠。

她有意疏远,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以为像贺言郁那样高傲的男人,受到冷落后会慢慢对她失去兴趣。

谁知他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他们在一起三年,最后一年,他变得很偏执,不允许她和任何男性有过分熟络的接触。

曾经她和蒋青黎在剧组共事,只不过是同事关系,被贺言郁接二连三撞见后,他便对她展开一系列折磨。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

阴鸷、渗人、又极具占有欲。

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儿时有人觊觎自己心爱的玩具。

安棠不喜欢,收回视线不再看贺言郁,话却是对陈南浔说的:“你想太多了,他没有那么小气。”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从这里开车抵达影视城,如果顺利的话得花半个多小时,要是遇到堵车,那可能就差不多一个小时。

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安棠不再耽搁,率先往前走,“走吧。”

陈南浔轻轻应了声:“好的。”

他扭头看向贺言郁,温和的男人微微浅笑,在外人眼中明明是一种很友好的行为,但在贺言郁看来,对方就是故意在炫耀。

贺言郁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医院,眼底徒留寒意。

他抬头望向医院外那颗参天耸立的大树,树叶繁茂,树荫浓郁。

贺言郁还记得,同样是盛夏三伏天,窗外同样有茂密的树木。

那时,安棠追着他不放,手里捧着蓝色满天星。

“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要看其他女人好不好?”

“我很小气,你是我的。”

怎么,现在清醒了,不爱了,就开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还真是不讲道理。

渝城温度高,脚踩在地上能烫得像火烧,安棠将车内的空调降低,开车驶向影视城。

车内寂静无声,陈南浔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偷偷看向安棠。

又一个红绿灯,车停在斑马线外。

安棠将他抓包,扭头看着陈南浔,“你看着我干什么?”

“安老师,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觉得你好像并不喜欢贺先生。”他迟疑片刻,温声道:“是因为贺先生长得像淮仙,所以你才跟他在一起的,对吗?”

喜欢温淮之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叫他一声淮仙,有点粉丝对偶像的爱称。

事实上,温淮之确实配得上一个“仙”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应是如此。

绿灯亮起,安棠向右转,闻言,她笑了笑,说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陈南浔微微勾唇浅笑,温和极了。

安棠余光瞥见,怔愣片刻,又从虚妄中清醒过来。

为什么有的人明明长着另一张脸,却像极了故人。

她鬼使神差的问:“陈南浔,我记得当初在港戏的六艺楼试戏时,你说你从五岁开始学习古典舞,喜欢的古典舞艺术家是温淮之。”

“嗯。”陈南浔看着她柔美的轮廓,“怎么了?”

“那你对他是不是很了解?”

车内有瞬间寂静,只余冷气从排风口出来的细微声音。

陈南浔收回视线,看向车前一望没有尽头的宽阔大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对古典舞坛史上鼎鼎有名、风光霁月的温淮之又何止了解。

温淮之的喜好、饮食习惯、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乃至脸上的每一分微笑,他都把握得清清楚楚。

那个光芒万丈的人,是他从小到大必须看齐的对象。

陈南浔出生在舞蹈家庭,在他五岁那年,他的母亲逼他学习古典舞。

他八岁那年,年仅十六岁的温淮之凭借古典舞《赎》,震惊世界,从此响彻国际舞坛。

那时,他的家庭出现裂痕,他的母亲红着眼,掐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摁在电视机面前,指着屏幕里光芒万丈的温淮之,用残忍的语气对他下达命令。

“陈南浔,你看到这个人了吗?他叫温淮之,师从伟大的艺术家蒙耶纳得。”

“你只有像他那样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万人瞩目,你父亲才会后悔抛弃我们母子!”

“你要好好记住他,他叫温淮之,你要学习他,模仿他,有朝一日,你会借着他的光芒成为小温淮之,到时候他就会看到你,只要你熬出头,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他从八岁起开始模仿温淮之,一直到现在。

整整十四年。

没有哪个人愿意当另一个人的影子。

十四年里,陈南浔无数次痛恨温淮之,恨那个出色得令人自愧不如的人。

不过,也就在今年,他不恨了。

他反而觉得温淮之很不幸。

光芒万丈如何?惊才艳艳又如何?温淮之到底还是短命鬼,死在二十九岁,死在人生最璀璨光明的时候。

而他,当了温淮之十四年的影子,如今终于有机会翻身。

陈南浔的话让安棠沉默了许久。

“安老师,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他问。

“没什么。”安棠把车子开进影视城,最后停在指定位置,她结束这个话题:“到了。”

陈南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下车了。

安棠熄火,无声的笑了笑。

她真是够无聊的,竟然会问陈南浔那种问题。

再像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要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扭头找他当温淮之的替身?

她对贺言郁那样,尚且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

但是,陈南浔没必要牵扯进来。

陈南浔回归剧组第一天,梁则抓着他补拍了好几场戏,安棠全程跟着进度,在剧组跑上跑下,大热天的简直快晒中暑。

期间,场务们搬着好十几箱冷饮进来,安棠拿着手中的luckincoffee,抹茶打底搭配奶油,是她挺喜欢喝的一款瑞纳冰。

安棠插好吸管,喝了一口,沙冰混着抹茶香在舌尖绽放,凉爽又解渴,她笑着跟梁则开玩笑:“梁导,剧组资金这么充足吗?竟然人手一杯抹茶瑞纳冰。”

“你还不了解我?我像是那种把钱随意浪费的人?”梁则也喝了一口,炎热瞬间褪去,他说:“这是咱投资商买的。”

“贺氏?”

“不然呢?清一色抹茶瑞纳冰。”梁则拍了拍她的肩,“我们都是沾你的福,小棠,下午五点半你就收工,别让人久等了。”

他口中说的人,指的是贺言郁。

梁则作为温淮之的朋友,固然希望这对从小有着青梅竹马之谊的人能够幸福美满,但事与愿违,故人已去,活着的人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

下午五点半,安棠收工。

她离开剧组,在停车的地方看到贺言郁。

男人站在副驾驶车门处,黑衬衣,深灰长裤,袖口挽起,露出修韧结实的小臂,蜿蜒的青筋一路往里,最后没入袖口。

明明是副清冷的做派,偏偏贺言郁手中拿着一杯抹茶瑞纳冰,生生败了这副矜贵的模样,反而多了些凡尘俗世的气息。

安棠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喝冷饮。

她微微皱眉,走过去拿走他手中的瑞纳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住院的?”

贺言郁本就是微垂眼睑的模样,冷饮被抢,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的薄唇沾着水,潋滟绮丽,清冷与妖冶相交织,让安棠的脑子里想到一句话。

美色误人。

贺言郁轻笑,弯腰凑近,“你在关心我?”

他靠得有些近,不知是这天太热,还是男人身上本就有的荷尔蒙,安棠伸手推开他的脑袋,“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

贺言郁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瑞纳冰递到她嘴边,吸管挨着红唇,仿佛两人在间接接吻。

“确实不喜欢,我只是突然好奇,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是吗?”安棠的语气带着怀疑,她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了解贺言郁,他不喜欢的东西,谁都不能强迫。

最开始让他习惯温淮之的清淡口味,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眼下,他竟然这么自觉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近半年来,贺言郁还是有些改变。

比如,他现在渐渐习惯温淮之的口味、无意识学习他的脾气、就连有时流露出来的神情也开始像了。

贺言郁说:“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他见安棠没有喝,于是用修长的手指夹着吸管顺进她嘴里,眉目带笑,“你喜欢的,喝一点。”

安棠下意识喝了一口瑞纳冰。

贺言郁的笑容更盛,他握着安棠的肩,低头自下而上衔住她的唇珠。

抹茶混着奶油,还带有一丝冰凉,就像盛夏里的橘子汽水,甜甜的。

他温柔而缱绻的吻着,眸光落到安棠身后不远处的绿荫树下。

那里站着陈南浔。

贺言郁用早上陈南浔送给他的微笑,予以反击。

作者有话要说:特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取自《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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