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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1 / 1)

十二月末的港城,寒风呼啸,霜雪不断。包厢里虽然暖气十足,但众人还是觉得自己身处寒冬腊月。

贺言郁满脸阴沉的坐在那,眼神凛冽阴冷。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但是安棠还没有出现。

有狐朋狗友悄悄把赵子真拉到旁边的角落里,压低声音询问:“真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小棠嫂子怎么还没来?她再不来,郁哥都快炸了。”

“你问我,我问谁?”赵子真心里也很疑惑,生日宴九点正式开始,这都十点半了,再过一个半小时,今天就结束了。

“要不你给小棠嫂子打个电话?”

“我哪知道她的电话啊!”

“那现在怎么办?”

两人悄悄对话的时候,贺言郁已经起身,眼见主人公要离开包厢,赵子真赶紧追过去问:“郁哥,你这是去哪啊?”

“回去。”

“啊?!”赵子真回头看了眼其他人,他们都在对他挤眉弄眼,顶着巨大的压力,赵子真干笑道:“这生日宴还没开始呢?你要是走了,待会小棠嫂子来了怎么办?”

闻言,贺言郁冷笑。

她要是会来,早就来了。

他这一笑,其他人更是心惊胆战。

贺言郁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留下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问赵子真:“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赵子真也是焦头烂额,半晌,他灵光一闪,握拳锤了下掌心,“我想起来了,我有谢织锦的联系方式啊,问她,她准知道小棠嫂子在哪!”

回御景庄园的路上,车窗外霓虹灯璀璨,明明灭灭的光线被车窗玻璃切割,灰暗的照在贺言郁的脸上。

他拿着手机,已经拨了好几通电话,然而,全都显示无人接听。

贺言郁脸上的冷意越来越盛,看来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把安棠宠得太无法无天了,让她忘记自己的身份。

不仅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现在竟然还敢不接电话。

贺言郁看了眼扔在旁边的丝绒盒子,他拿起来打开看了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色泽漂亮的钻戒,仿佛在嘲笑他多此一举。

他看了会,最后连盒带戒指一并扔出窗外。

车子疾速驶过跨江大桥,最后开进御景庄园,别墅门前的路灯散发着橘黄的暖光,贺言郁神色冰冷的走进屋子。

周婶听见动静,扭头看向站在客厅的贺言郁,“先生,你回来了。”

她又看了看他身后,没人。

“先生,小棠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周婶生怕这小两口在回家的路上又吵架了。

闻言,贺言郁的神色有丝丝变化,他盯着周婶,问道:“她不在家?”

“不在啊。”周婶说:“小棠晚上八点四十五的时候就出门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对劲,看先生这样子,小棠好像没去参加生日宴。

贺言郁又给安棠打了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周婶见此也急了,就怕安棠出现什么意外,她焦急道:“先生,你说小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记得她走之前接到一通电话,然后就急急忙忙走了,我当时心里还在纳闷,转眼又以为是你打电话催她赶紧过去。”

从周婶的话里,贺言郁捕捉到关键的地方。

“接到一通电话?”

贺言郁觉得奇怪,转身上楼去书房,打电话给特助,让他查一下安棠的行踪。

刚挂下电话,赵子真又拨来了。

“郁哥,你和小棠嫂子在一起没?”他问。

“没有。”

“啊?!”赵子真愣了下,旋即叭叭道:“我刚刚给谢织锦打了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小棠嫂子去哪了,她说她也不知道。”

贺言郁“嗯”了声,随即挂断通话,眉头却不自觉拧起。

他曲起手指轻点桌面,寂静的书房响起微弱的声音。安棠是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消失,她那么爱他,像他生日宴这种大事,除非他禁止,否则她是不会缺席的。

既然如此,那安棠又去哪了?周婶说她接到一通电话就急急忙忙走了,究竟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会让她这么在意?

在意到缺席,在意到连他打过去的电话都不想接,在意到甚至连句解释和报备都没有。

贺言郁在脑海里想了很多,可想来想去,他突然发现,他对安棠并不了解。

他不知道她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心里是否藏着秘密。

贺言郁捏了捏鼻梁,无意间撇到桌上放着一本书,是安棠写的第二本小说《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

他的脑海里又想起一些片段。

“再过几个月就是他的生日,我想在他生日前写完这本书,将首印的第一本送给他。”

“艺术少不了加工,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只是想把它送给我的爱人。”

贺言郁的神色稍微好些,伸手拿起那本小说,书封设计得很浪漫,听说其中还有安棠提的意见。

他打开第一页留白,上面写着安棠的字迹。

【此书,献给我的挚爱】

贺言郁的指腹摩挲着“挚爱”两个字,恍惚间想起安棠这些年来对他所做的一切。

她疯狂追求他大半年,恨不得把赤忱的爱意通通给他,让他知道她是真的很爱他,甚至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奋不顾身的冲出来为他挡刀。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亲生父亲为了夺回权力,想方设法要弄死他,而安棠,爱他,胜过爱她自己。

在一起三年,相恋前两年,安棠经常神经质,对他展现出绝对的爱恋和依赖,有时被她弄得很烦,他就会毫不掩饰的耻笑她满脑子只有那点情爱。

因为他是精明利己的商人,感情玩玩还可以,但对方若是太不识趣,太粘人,那就真的不行。

所以他一边享受她的深情,一边又看不起安棠卑微的模样,贺言郁知道安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当然也就肆无忌惮玩弄她的真心。

只是他没想到,尽管做得再过分,但他在安棠心里依旧是挚爱。

贺言郁摩挲着那句话,像是在感受她对他的真心,随后又翻到后面,安棠写的书,他从来没有看过。

这本小说里,故事的开头,发生在男女主小时候。

贺言郁边等特助的消息,边翻阅小说,安棠的文风温暖而细腻,用词精准又老练,生动鲜活的呈现出书中的人物,让人仿佛觉得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就像之前直播间里,有人提出疑问,问安棠她书里的男女主为什么没有原型,她说艺术都是需要加工的。

这本书说是送给他的,其实里面描写的人物跟他和安棠没有半点关系。

书中的女主青春活力,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而书中的男主温柔斯文又乐观,他们看着就很般配。

恍然间,贺言郁又想起半年多以前的ip作者大会,那晚大会结束,安棠接受采访时曾回答。

“我很喜欢温润如玉的男人,也钟情于这种类型。”

所以,书中写这样一个男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言郁倒不觉得吃醋,艺术需要加工,书里写的人物都是假的,他不会小气得剥夺安棠这点写□□好。

反正,她连人带心都是他的。

贺言郁接连看了好几十页小说,看到男女主准备去商丘古城月老祠的时候——

门外,周婶突然敲了敲书房,贺言郁合上书,说了声“进”,她才端着蛋糕推门进来。

“先生,这是小棠在出门前特地给你做的蛋糕。”

贺言郁看了眼甜腻的生日蛋糕,安棠以前在他生日的时候也会做这个。

“放下吧。”

“欸。”周婶应了声。

“这本书是安棠放在我书房的?”

“不是,小棠傍晚的时候收到出版社寄来的书,拆开后写了几个字,就赶去厨房替你做生日蛋糕,我看她把书留在茶几上,走之后也没带上,于是私自做主拿到你的书房。”

周婶在别墅里工作很多年了,为人老实,手脚也干净,还算得到贺言郁的信任。

闻言,贺言郁点头,让她可以出去了。

切好的蛋糕有好几层,看着很可口,贺言郁不喜欢吃甜食,像这种腻得发鼾的东西,他基本上不怎么碰。

可是安棠却很喜欢,做的生日蛋糕也都甜得腻人。

贺言郁放下书,端起盘子,拿着叉子,微微皱着眉将它一口一口吃下去。

他面带嫌弃,实在想不通安棠怎么会喜欢这种口味,不过也是,他两喜欢的味道,从来都是南辕北辙。

像他吃东西重口辛辣,可安棠偏偏爱极了清淡及甜食。

翌日,贺言郁去公司的时候,特助告诉他经过调查,可以暂时排除安棠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但具体行踪还有待结果。

只要人没出事,贺言郁就放心了。

大不了到时候把她找到,再好好惩罚她,让她涨涨记性,知道自己错了。

下午的时候,贺言郁开了几场重要的会议,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贺莫云已经等了有一会。

几年前,贺言郁扳倒他父亲,成功掌权贺氏,而他姑姑贺莫云,虽然姓贺,但实际早在十年前就脱离贺家自立门户,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也不低。

贺莫云今天来贺氏集团,是为了亲自和贺言郁谈一桩生意。

两人虽然有血缘关系,但自古就有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在生意场上更是如此。

他们谈了近两个小时,才把最终事宜敲定。

贺莫云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对了,我有件事跟你说——”

这时,特助敲门走进办公室,打断贺莫云想要说的话。他来到贺言郁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闻言,贺言郁的眉头微微皱起。

安棠昨晚坐飞机离开港城前往英国了?

她去英国做什么?

脑海里冒出的两个疑问还没来得及细想,扣在办公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贺言郁打开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安棠。

“你——”

话还没说出口,听筒里传来安棠冷漠的声音:“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贺言郁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听筒里响起机场的播报声,安棠已经到英国了。

贺言郁的质问让安棠有瞬间沉默,“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她挂掉电话,等贺言郁再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被安棠拉黑。

特助和贺莫云都在办公室,看到贺言郁接了一通电话后整个人都变了。

怎么说呢,变得更加阴鸷骇人。

贺言郁拿着手机,眼神阴冷得像蛰伏在潮湿地界里的毒蛇。

对他死缠烂打,追了他半年之久,又是送花又是示爱,闹得人尽皆知,她那时怎么不想想他们不适合?!

现在打电话跟他说不适合,要分手,好聚好散?

呵,有胆子就当着他的面说清楚!

哪怕贺言郁心里有再多愤怒,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出格或者有损形象的事。

他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抬眸盯着贺莫云,也不知道是为了转移愤怒还是什么,贺言郁问道:“你刚刚说有事要告诉我?”

贺莫云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本来已经不打算说了,见他问起,也就如实说:“我几天前接到你母亲打来的电话,她跟我说,淮之已经醒了。”

“醒了就醒了,难不成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才行?”

谈起那个人,贺言郁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安棠抵达英国伦敦,走出机场,她看到外面飘着茫茫大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今年格外的冷。

安棠离开得急,且港城与伦敦的气候有出入,那边不像这边这么冷,寒风呼啦啦的灌进脖子,冻得人瑟瑟发抖。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打算去路边买条围巾戴上,刚划开手机屏幕,她就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贺言郁打给她的。

她昨晚接到温淮之的电话后,满脑子都被他的身影占据,以至于没有心情再去搭理贺言郁打来的电话。

安棠犹豫了片刻,想到这几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发病期间对贺言郁的死缠烂打,如今不辞而别,不管怎么说还是该给他一个交代,一句道歉。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拨通了贺言郁的电话。

只是,安棠没有想到当贺言郁接通电话的那刻,她心里会有片刻慌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道跟他说,对不起,我接近你,追求你,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其他男人的替身?

要真这样说,以贺言郁的性格,估计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逮回去。

这件事不能闹大,一旦闹大闹开……

安棠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能失去淮之。

她承认自己很坏,所以当听筒里传来贺言郁的声音时,安棠用最冷漠的语气说:“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其实,真正说来他们也不是男女朋友,说难听点只是解决需求的伙伴罢了。

贺言郁的质问,让安棠沉默了片刻,她已经走出机场,挑了围巾,奔向温淮之的急迫心情让她又诚恳的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他们是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安棠清醒的时候就知道,贺言郁不喜欢她,他只是身处那个位置后习惯了掌控。

他对她没有感情,对她也只是玩玩,竟然大家都没有付出真心,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们这一别,不会再见面,也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想到这,安棠心里松了口气,果断的挂断通话,将贺言郁的电话拉黑。

她站在皑皑白雪的街头,伸手招了辆车,满怀开心和愉悦奔向她的心头挚爱。

淮之,我来了。

浮雕式的白金长廊寂静冷清,这是伦敦最好的医院,今天温淮之出院,不少人都来探望他。

有他的母亲继父继妹,舞蹈界的恩师,各界有联系的好友,病房人头攒动,温淮之环视了圈,没有看到他的棠棠。

母亲温窈婕知道他在找谁,温声笑道:“淮之,你别急,棠棠就快来了。”

“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想着她,要不是安棠,你会受伤昏迷三年多吗?她倒好,随随便便发个疯就跑得没影了,真是白眼狼。”温淮之的继妹是纯统的英国人,金发碧眼的一个美人,只可惜说话的语气很恶劣。

温淮之的继父道:“你少说几句。”

安棠的父母也在,听到这话也很愧疚,当年要不是温淮之眼疾手快推开他们的女儿,被钢筋砸中脑袋住院抢救的人就是安棠。

“那是场意外,跟棠棠没有关系。”

“哼!你就护着她吧!”

温淮之已经醒了有段时间,他的苏醒是个奇迹,医院的医生们为他做了全面的检查,情况并不能说康复没事,只能暂定良好。

其实他醒来后就知道安棠不在伦敦,也犹豫过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苏醒的消息。

他怕他哪天又突然病倒,然后……

这段时间温淮之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出于人的那点私心和想念,决定给安棠打电话。

其他人在病房呆了会就离开了,大家都是大忙人,能抽空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温窈婕和她的丈夫将人送走后,病房也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温淮之坐了会,起身走出病房,外面走几步就是天桥,他站在一端,眼尖地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跑过来。

卡其色风衣配上白色围巾,凉风吹起她的发尾微微缱绻,栈道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安棠看到温淮之的那刻,心脏剧烈的跳动,她满怀欣喜,努力奔向他。

“淮之!”安棠跑过去,想到他大病初愈,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跑过去跳到他身上。

她紧紧抱着温淮之,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温淮之珍之重之的拥着她,戴着红绳的左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闻言,嗓音温润知礼,语气斯文:“真是不好意思,让棠棠担心了。”

“淮之,让我好好看看你。”

安棠拉着他的手,目光近乎贪婪的打量温淮之,昏迷的这三年多以来,他消瘦得利害,脸色也略微苍白,但不减的是那身温润如玉的气质。

她心疼的抚摸着温淮之的脸,认认真真的说:“你瘦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回去。”

“好。”温淮之拉着她的手走在天桥上,“太久没尝到棠棠的手艺,我很想念。”

“我们这一生还很长,你到时候可不许吃腻我做的饭菜。”

“我怎么敢。”

“这还差不多。”

两人牵着手摇啊摇,安棠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她觉得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一切都会按照美好的轨迹行驶。

晚上,贺言郁结束公司的事,不可避免又想起安棠今天下午给他打的电话,想到她说的那些话,他心头咻地蹿起怒火。

“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分手?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他养了三年的金丝雀,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至于好聚好散。

呵,这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贺言郁几乎是怀着满腔的戾气回到御景庄园,周婶大晚上的还没有睡觉,一直呆在客厅等人回来。

她在别墅做工那么多年,自从安棠住进来以后,除非剧组太忙,否则她是不会在外面逗留一整天不归家。

看到贺言郁回来,周婶犹豫片刻,走上前问:“先生,小棠还没回来吗?”

她探头往贺言郁背后看了看,外面飘着小雪,昏黄的路灯照着树枝,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除了风雪,哪有安棠的身影。

周婶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贺言郁听到她的话,心里燃烧的熊熊烈火像是被人浇了油,滋啦炸个不停。

他越生气,面上越阴鸷骇人,冷着声音说:“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明天安排人,把她留在别墅里的东西全都扔了。”

周婶从未见贺言郁这么生气过,那模样让人不敢招惹。

“先……先生,小棠会回来的,你把她的东西扔了,到时候不……”

磕磕绊绊的话没有说完,周婶猛地对上贺言郁的视线。

他冷笑:“她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一走了之,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当初都怪他心软,把这么个白眼狼养在身边。

周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替安棠求情,她眼睁睁看着贺言郁上楼,背影冷漠绝情,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

造孽。

贺言郁回到自己的卧室,洗完澡去吧台前倒了杯酒,他端着酒杯喝了些,都说酒能解忧,可好几杯烈酒穿喉下肚,灼烧感并没有化解他心中的戾气,反而还像旷野里肆意生长的野草。

橘黄的暖光至头顶洒落,杯中的酒泛着潋滟光泽,贺言郁垂眸,不经意间瞥见放在旁边酒台上的书。

参天榕树下躺着一对恋人,彼此手拉手望向蓝天白云,书中的男女主似乎很相爱,连带着他们身边萦绕的气氛都是粉色的梦幻场景。

书封的右侧还写着这本书的名字——

《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

还真是讽刺,贺言郁嘴里溢出嘲讽的冷笑,他放下酒杯,拿起那本书,翻开第一页就写着娟秀的字迹:此书,献给我的挚爱。

挚爱?

呵。

曾经他有多么期待,现在就有多么憎恨厌恶,安棠这是故意在气他是吧?

“嗤拉——”

贺言郁毫不犹豫的把书撕烂,像是通过它,狠狠惩罚写书的人。

纷纷扬扬的书页散落满地,像要把安棠的真心踩在地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他躺在床上,结实修韧的手臂搭着眼睛,脑海里又冒出昨天下午安棠给他打的电话。

温淮之出院后并没有跟温窈婕一起回去,对他而言母亲离婚再嫁,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他成年后,就靠着这些年来赚的钱买了套复式楼。

这套房产是他的家,未来也是安棠的家,而且,他们四年前就已经同居了。

安棠和温淮之拉着手,拜别双方的父母及好友,然后驱车回家。

这套复式楼好几年没人居住,但双方父母都会定时派人前来打扫,所以环境也还干净。

安棠熄火停车,挽着温淮之的手臂回到他们的小窝,阔别三年半,回到这她还有些不习惯。

“淮之,你久病初愈别累着,赶紧去坐着休息,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菜。”安棠推着温淮之的腰,把人逼到沙发前坐下。

温淮之仰头看她,气质温柔的男人因为疾病,神情天然的带着一股破碎感,“我哪有这么虚弱,你看,我已经好了。”

“我可不管。”安棠哼了声,神情娇俏鲜活,若是贺言郁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认不出这是跟他在一起三年的女人。

她伸手勾住温淮之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我要你好好的。”

她六岁那年初秋误入练舞室,遇到正在跳古典舞的温淮之。

一场阴差阳错的邂逅,让彼此从此有了密切的联系,他们朝夕相伴十几年,是温淮之陪她走出心理阴影。

幼时,在她发病被其他孩子追着骂小怪物的时候,是温淮之站出来挡在她面前,护着她,郑重其事的跟那些人说。

她不是小怪物,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他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句青梅竹马可以解释的。

两人腻了会,安棠去厨房做饭,温淮之厨艺糟糕,但也跟进去帮忙打下手,他把青菜摘到漏盆里,语气轻缓温柔:“棠棠。”

“怎么了?”安棠正在煲汤,笑着问。

“等今年春暖花开,我们订婚吧。”

温淮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煞是好看,他把青菜清洗干净,抬眸温柔的凝望她。

安棠煲汤的动作一顿,扭头对上温淮之的视线,听到他说:“按照原计划,我们本该在三年前订婚的。”

见她不说话,温淮之笑了笑,想缓解气氛,“如果……”

话刚说出口,安棠已经倾身逼近,踮起脚尖,微微歪头亲了亲他的嘴角,笑着应道:“好啊,等今年春暖花开,我们就订婚。”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和温淮之到商丘古城旅游,月老祠的姻缘树下,她求了两根红绳,那时,温淮之已经快二十三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邻家哥哥的身份陪着她,安棠悄悄暗恋他好多年,那一天,她做了最大胆的举动。

她背着手,把红绳握在掌心,仰头凝望温淮之,安棠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温暖,就连吹的风也是轻柔的。

当时她鼓足勇气问:“温淮之,你愿意和我一起戴上这根红绳吗?我知道我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我不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如果你不嫌弃,如果你也爱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她很认真的说完,气质温润的男人轻轻一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从来都只对安棠表达宠溺。

他伸出左手,露出一截手腕,“能遇到棠棠,是淮之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十八岁的安棠最开始不理解这句话。

后来她才明白,温淮之爱她,却因为先天疾病让他不敢轻易对喜欢的女孩子表白,他患有血友病,脆弱得就像玻璃橱窗的洋娃娃,他的凝血功能出现严重的问题,一旦他不小心受伤流血,或许就会面临生命危险。

如果十八岁那年,安棠没有大着胆子表白,没有步步紧逼,或许温淮之这辈子都会把爱意埋藏心底,他会默默看着陪伴长大的小姑娘嫁人生子,而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偷偷喜欢她。

幸好,冥冥之中让他们走到一起。

贺言郁的生日并不是隐秘话题,安棠先前因为新书一事,已经把他们的感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等着本世纪最浪漫的表白,可是贺言郁的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然而网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有胆大的主已经买了热搜开始冲本年的kpi。

#安棠与贺言郁的感情破裂,世纪表白终成泡沫#

热搜一路飙升,直接冲到榜三。

深夜,贺言郁开完会,处理好公司事物,乘坐专用电梯抵达一楼,在转角处听见几个下班的前台在那窃窃私语。

“宝,你看热搜了吗?”

“那个有关咱们贺总的?”

“说句悄悄话,作为太太的骨灰级书粉,我反复看了那本《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我发现呀,你们凑近些……”

后面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贺言郁无意听这些,他转身走进电梯,直接去了负一楼车库。

因此也恰好错过她们的惊呼。

“我的天,你的意思是小月亮把贺总当替身?其实她心里另有其人?!”

“宝,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平常也喜欢看推理小说,这些都是我根据——”

“好了好了,你快打住别说了,免得传到贺总耳里。”

自从安棠离开御景庄园,贺言郁就再也没有回去,而是住在旗下的一家酒店里。

网上有关他们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网友光是吃瓜感觉意犹未尽,于是纷纷开始化身福尔摩斯,企图从各个地方扣出蛛丝马迹。

赵子真知道网上的事后,立马组局把贺言郁约出来。

会所包厢里灯光昏暗暧昧,角落的沙发坐着一道矜贵的身影,修身的长款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清冷疏离。

赵子真端了杯酒凑过来,“郁哥,你还没找到小棠嫂子吗?”

“丢了就丢了,我为什么要把她找回来?”

冷笑夹杂着寒意,还透着丝丝阴鸷,赵子真借着昏暗的光线,不小心瞥见男人的神情,吓得他直接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见过贺言郁最狠的一面,被亲生父亲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漓,依旧站得背脊笔直,甚至混着血液往里咽,用疯子的神态说着平静的语调。

那时,他以为贺言郁已经够可怕了,可是现在经过时间洗礼的男人,那身气质远比以前更骇人。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郁哥这模样,矛盾怕是不小吧?

该不会是郁哥被安棠甩了吧?!

赵子真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大胆的猜测,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狗狗祟祟的给谢织锦打电话。

今晚的局是赵子真组的,本意是为了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奈何网上的热搜被他看见,出于好兄弟的情谊,他才大着胆子把贺言郁约出来。

其他人见赵子真凑到贺言郁身边说悄悄话,他们自知融不进去,也不敢过去打搅,于是专心玩自己的。

有公子哥不满于就这样干玩,所以让服务生叫了几个陪酒的人。

贺言郁坐在阴暗处,指腹摩挲着手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你要喝一杯吗?”

一道温柔胆怯的声音传至耳畔,贺言郁的面前出现一杯威士忌,纤细的手指做了可爱俏皮的美甲,看起来特别青春靓丽。

贺言郁的脸色并不好看,似乎不满有人过来打搅他,他微微掀起眼皮,阴鸷的目光不小心落到面前的美甲上。

纯黑长款风衣下的身躯轻轻一怔。

贺言郁盯着那看起来就很幼稚的美甲,恍惚间想起一些旧事。

安棠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会对他展现出神经质的占有,有时候也会像被宠坏的孩子。

有一次她在家里做美甲,完事后兴高采烈的跑到书房,坐在他怀里亮出自己的爪子,像只偷腥的猫儿,问他:“我做的美甲好看吗?”

粉嫩嫩的指甲,每一个的图案都不同,从拇指的白兔到尾指的胡萝卜。

他只不过嫌弃的皱眉,笑着说了句幼稚,结果安棠就赖在他怀里撒泼,一副她被欺负的模样。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假象,当回忆消散,回归现实,贺言郁心中不可避免腾升出一股戾气。

他抬眸,似鹰隼般的目光擒着面前胆大妄为的女人。

那女人被盯得心里发毛,手一抖,眼见酒水要洒在贺言郁身上,刚跟谢织锦打完电话的赵子真回头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冲过去接住。

他的手被酒水打湿,赵子真松了口气,摆手对那个女人说:“谁让你过来的?赶紧过去。”

他拿纸巾擦手,扭头笑着对贺言郁说:“郁哥,她估计是新来的不懂事,咱不去计较。”

贺言郁心里的戾气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脑袋也开始痛了,再加上这里声色犬马,嘈杂喧闹,他捏了捏鼻梁,哑着嗓音说:“我先回去了。”

“欸,郁哥你别走啊!”赵子真连忙把人拉住,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声音不对劲。

“郁哥,你这是生病了?”

贺言郁很少生病,尤其是跟安棠在一起后,有一次他发烧,烧到三十九度,直接把安棠吓哭了。

爱他如命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说:“我不要你生病,我不要你出事。”

从那以后,贺言郁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

贺言郁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或许吧。”

“???”

都生病了还能这么随意不在乎?

赵子真搞不懂贺言郁的想法。

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顶着一头墨绿发色的谢织锦风风火火来了。

赵子真一看到她,就像狼看到肉似的,连忙招手道:“谢织锦,这呢!”

“老娘的约会都被你搅黄了,待会要是没把事情搞清楚,你等着被我打死吧。”谢织锦的脾气本就火爆耿直,来到赵子真面前,立马就给他撂狠话。

赵子真:“……”

两人分别作为贺言郁和安棠的好朋友,其实都很关心他们的感情状况。

谢织锦来这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她想知道安棠的离开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放下。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她还想看贺言郁难堪,毕竟这个狗男人对安棠就像对待玩意。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点也不珍惜,以前是看她宝贝喜欢贺言郁,所以她才一直忍着这个狗逼。

谢织锦摸出手机,调出安棠的电话号码。

“贺言郁,赵子真叫我过来,让我帮你给棠棠打电话。”

贺言郁没说话,看着她摁下通话键。

在电话接通的那刻,谢织锦摁下扩音,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听筒里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斯文知礼:“是棠棠的朋友吗?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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