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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鬼面公子(1 / 1)

当天共有五十余手下进荒山搜查,大雨滂沱,道路泥泞,吊念山山弯九曲十弯,山峡众多,山峰交盘,鬼斧神工。五十余人进了吊念山深处,展开天罗地网似的搜擦,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另外还有三十余剑客留在道观坐镇,鬼面公子肩部受伤,正在玄清观休养,若是这时有哪个门派派来的刺客刺杀大人,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此行极为保密,路上只扮作镖局的镖客,沿途押送货物。

果然,第二天下午就在山里发现了异样,那是一块玉,会发光的玉。那时他们正路过一个羊肠小道,却见下方有个土坡之上有一片发光之地,大约是什么宝贝被数天的大雨给冲刷出来了。

鬼面公子披着一件狐衾躺在卧榻之上,被刺穿的肩膀已经简单包扎,血也是止住了。他披散着一头乌发,鬼面渡着重重阴影,颇带着一分森冷的诡异。指尖夹着一块黑玉,十分平庸,只雕刻着一只质地粗糙的貔貅。

他一挥衣袖,一阵劲风带过,屋内的烛火霎时湮灭,吐着青丝。屋内漆黑一片,他的手上却紫光阵阵,如绚丽明珠。紫光时弱时强,从黑玉里头向外散发,指尖还有阵阵灼热。

属下皆奇叹,不知是怎么回事。唯有这鬼面公子算是见多识广,“南华神教四大法器之一,黑曜神玉,原是白虎神君之物,传说在白天与俗物无异,但一到夜晚却亮如明珠”轻笑起来:“无心栽柳柳成荫,看来此地着实不简单。”他将黑玉纳入袖中。

烛火已被点亮,屋内灯火融融。屋外大雨磅礴中火把隐隐晃动,几个大汉将一名狼狈不堪的少女拖进屋内。那少女头发蓬松,满脸污垢,像是逃亡许久的逃犯。大汉将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扔在地板之上,她低着头,融入雨水的血丝自耳背渗到地板上,她被其中一个男人抽了好几个耳光。

鬼面公子淡淡扫了她一眼,缓缓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心翼翼的吹走绿色浮叶。啄了一口热茶,搁下茶杯才不急不躁的审问,“姑娘该如何称呼才好?狡兔三窟,终于是被我逮住了。”

苏九四肢扑地,白色的衣摆上尽是黄色的泥垢。她头发凌乱,黄色的水珠子顺着额头落到地上。她的喉咙里卡着一口血痰,逃了许久筋疲力尽。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惠果大师惹了什么祸患。

隐隐知道,此事跟那样东西有关系。惠果师父那时早就知道性命危在旦夕,却不声不响的让她躲起来。那不是惩罚,而是要她逃命啊。是了,她走之前曾看到惠果师父脸上划过的亮光,不是幻觉,那是眼泪。

她永远都不明白惠果大师那时送走她的心情。可是人总是明白的太晚,这个道观不是念经诵佛的,而是他们两个的藏身之处!

“你想知道的我都不知道…”苏九冷笑,声音低哑难听,如夜枯林中的老鸦嘶鸣。她很难受,却又没有力气把那口痰吐出来。

“不想知道什么,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师父临死前已和盘托出了无字天书的下落,他只求我放你小命。”鬼面公子居高临下的瞧她,带着不可一世的傲然。衣袍不沾零星灰尘,连手握茶具的姿势也是极具优雅。这样一个优雅无双的公子怎么会是柜子是,满手沾血呢?

那么多条人命啊,苏九快要哭咽出声来,“你…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因为碍事啊。”他道,

“那你现在定然觉得我也碍事?”

他毫无回旋道:“没准,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惹我。”

苏九翻了个身,身子朝上,摊开四肢,迷茫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吐了一口气息,“那你杀了我吧…”她永远不要背负天下人都要争要抢的秘密,恐怕母亲就是被逼死的吧。

想不到她视死如归,鬼面里逸出一丝嘲笑,“我从不做好事。”

苏九没有力气,心底的油灯已经燃烧殆尽。若她还有一点气力,一定会站起来抽他几个响亮的耳光,横竖都是一死,这样还比较解气,至少到了地府还能跟惠果那老头交代。

他的脚踩在苏九的手腕上,慢慢用力,一点一点碾下去,“宛东歌的女儿果然不一样,做我的女人怎么样?”他柔声劝道,脚上的力却加了一分。“卑鄙小人…”苏九用破了的嗓音骂道。

“这世上还活着的都是小人,将死的才是好人。”他垂眸看她,嘲意隐现。咔嚓一声脆响,苏九的右手折了。

苏九咬住牙筋,恨道:“有种你再让我跑一次!”

头顶传来清澈的笑声,如趟过溪石的泉水,朗朗有力。他良久无语,苏九就知道他万万不会中如此低下的计谋,却听得他意外说:“好。”苏九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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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如勾,星子无光。暴雨拽曳着山林,要将枝叶扯的粉碎。雨无情浇涿在头顶,似断弦的珠。只余手下这盏破败的纸灯发出晃荡无止的微弱黄光,苏九冒着雨,提着灯,匆匆逃命。

顾不了伤,也顾不了痛。

脑海里浮现出重重影像,最后一次见面时,惠果师父含泪与她告别。还有昨夜梁七还笑着与她说:春天到了,要去山里掏一只大斑鸠给她养。可现在仿佛一切都是昨日的一场梦,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山峦如猛兽巨大的獠牙横在前头,脚下道路泥泞崎岖,黑夜重重。苏九第一次觉得恐惧与绝望,脱腕的右手畸形的垂着,颤抖的左手持着灯火急忙找寻出路。殊不知,夜里的吊念山如此陌生,她也迷了路…

她竟然找不到出口。她绝望了,蹲在湿沥沥的草丛里低低抽泣。纸灯笼斜倒在一旁,她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身体里。泪痕累累,她再也跑不动了,怎么办?“柿子…你究竟在哪…”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绝望的嘶叫,泪如脆弱的春雨。

远处竹林处却有一条火龙经过,几十余人拿着明亮的火把气势汹汹而来,利刃划过树叶的声音足以使她胆寒。她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抹掉眼泪,熄掉灯火,狼狈的钻在草丛里。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只觉得已经够远了。她精疲力竭的蹲在一处溪石旁休息,耳畔溪流潺潺。直觉告诉她,她已经快出吊念山了,终于可以逃走。

她摸黑向山谷走去,不远处隐约有火光,出口快要到了!只要找到人火,就能逃出去。可她却没有意识到,大雨的荒郊总会有凶险的意外发生。

等到她有所察觉时,那头矫健的野狼已经立在溪水对岸。幽幽碧眼如同黑夜里的鬼火,他的皮毛被雨水淋湿,沉甸甸的贴在躯体之上却丝毫不影响它迅猛的力量与矫健的速度。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从对岸飞窜而来,趟起四溅的水花,听得让人心头惊起。

苏九闪烁躲避的同时已被它的铁爪扑倒在地。

苏九想倘若她此时有武器,哪怕是一把剪刀那该多好?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她身上一无所有,连方才掌灯的那根竹棍也丢了。空手赤拳她根本毫无胜算。也许,天命就是在你倒霉的时候它再推你去地狱。

她不可能不害怕。可她不能说出这个字,颤抖的左手握住一块石头本打算狠狠的砸中它的脑袋。双目无光,她自然没有砸中。身上渗出的腥味更让野狼疯狂。锋利的爪子剜开她的血肉,她就仿佛是薄薄的纸人,只是一下便被撕开。风肆无忌惮的灌入。她又冷又痛。

她本能的按住野狼的头部,不让它腐臭锋利的牙齿划开她的血管。为了保命,畸形的右手抓起地上的石头,一下一下的向它的头部砸去。冰冷透骨的雨混着殷红的血洒在脖颈,纷飞的血花照不出悲伤的瞳孔,来自地狱的嘶吼映不出心底的绝望。

她不晓得她打了多久,也不晓得身上到底被捅了几个洞。呲的一声——有什么利刃刺入了狼头,无边无际的血色犹如压抑的潮水向四周涌来,洒在胸口,顺着纹理而下。狼,已经瘫倒在她的胸口。

一双幽黑无底的眸子从上望着她,血沿着匕首的弧度滴在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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