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
沅湘本想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奈何身旁的蒋钰珩像牛皮糖一样一直跟着她，甩都甩不掉。
“我坐公车去医院。你还跟着我干嘛？”她没好气的说。
“别啊。我送你吧。我车就在楼下呢。”
“不用了。我公车去医院也挺方便的。你赶紧走吧。”说完也不理他径直往小区外的站台走去。
站台两侧的玉兰花已经花了。沅湘抬头看着那一团团如雪球般绽放在枝头，洁白如玉，幽幽的花香伴随着微风慢慢地飘散在天地间。
“沅湘，你知道玉兰的花语是什么吗？”不知何时蒋钰珩出现在她身旁，手里还拿着一朵他刚摘下的玉兰。
“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花是欣赏的好吗？没素质。”她说着鄙视得白了他一眼。
“你还没说花语是什么呢？”
“它要是有花语，肯定也是，你不要摘我。”
蒋钰珩看她不屑的样子，只好说：“纯真自然的爱。”
沅湘诧异地看着他，揶揄道：“蒋钰珩，你这么大年纪还说什么花语什么的好不好笑。原来你还有了解花语的喜好啊。”
“是我刚手机百度的不行啊。赵沅湘，你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诗中说晨夕目赏白玉兰，暮年老区乃春时。”
他学着诗人的样子刚说完，一转身，沅湘都已经上公车了。他只能紧紧地跟着上去。沅湘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他上车后赶紧准备往后去。
一双手拦住了他。“先生，请投币。”
蒋钰珩这才想起来，身上哪有硬币。最低面值就是一百。无奈他只能求助于沅湘：“借我2块钱好吗？“
“没钱你赶紧下车吧。我才不借。”
不借是吧，那我就投一百。难道一百就不能坐公车吗？刚想着他就准备掏出一百往投币箱里面塞。
“好了，我借你。真是服了你了。”沅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拿了2块钱帮他投了币。
蒋钰珩这辈子一直是少爷命，很少坐公车。今日一坐，东张张，西望望，人来人往，却也觉得很是新鲜。沅湘靠在椅背上不理他，看着窗外。时过境迁，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她明知她和他不会在一起，可是她还是自私的贪恋他的好。那些痛苦的过往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如果此刻蒋钰珩是一种毒药，那么即使她被毒死也在所不惜。
李甄在医院早就已经醒了，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扭伤了脚外加擦破了点皮，今天就能出院回家休息了。娄语燃一大早就来医院陪着他了。
“娄老师，你今天没课啊，还有空来看我？”
“上午没课，特地抽空过来看你的。好点了没？”
“好多了。昨天谢谢你啊。”
“你不用谢我，是沅湘用你手机打给我求助的。”
“她没事吧？”
“没事，蒋钰珩陪着她呢。”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却语气满是悲凉感。
蒋钰珩陪着沅湘他不是心里一点都不在意，但是他觉得此刻最难过却是娄语燃。他轻轻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你去找他吧。我这边没关系，你不用陪我。”
她何曾不想去找蒋钰珩。昨晚她陪着蒋钰珩送沅湘回家，一切妥当之后，蒋钰珩却告诉她：“语燃，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她有点发烧，我在这里陪她。”蒋钰珩已经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怎么还能恬不知耻的留在那里。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多余的，多余到连她自己都那样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平淡地像杯白开水，不管她怎么往里面添加调料，它都没有办法带有一丝甜味。
“不用了。我陪你说说话。去找他他也没什么跟我说的。”
有那么一刻李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又可怜又可恨。那么地甘心付出却没有得到一丝回报。她又太可恨，明知前面是个无比巨大的坑，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语燃，放弃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以后的路还远着呢，你何苦要逼自己。”
一行清泪从她那略显苍白的娇好脸庞上滑落，她慢慢转过身看向窗外，说：“李甄，你呢。你会难过吗？你会放弃沅湘吗？”
他的问题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啊，这个问题他不曾想过。这些日子以来，沅湘虽然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蒋钰珩，可是许多人和事越在乎反而越不愿提起。她没有放下，所以她从未真正接纳他。
他停顿了好久，才说：“如果沅湘有一天不需要我了，我想我会放弃。因为我希望她会幸福。”
是啊。每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都应该获得幸福，赵沅湘，为什么每个人都想着让你幸福，而我娄语燃为什么就得不到幸福。赵沅湘，你让我怎么能不恨你。
她就那么站在窗边，李甄躺在病床上。他们并不说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好久，敲门声响起，她转身去开门。
“钰珩，沅湘，你们来啦？”她笑着道。
沅湘：“语燃，昨天谢谢你。”
娄语燃：“小事而已，你是钰珩的朋友，李甄又是我的朋友，我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甄，你还好吗？腿还疼吗？”沅湘走到李甄的病床边坐下。
李甄笑着抬起脚，道：“你看，都快好了。放心吧。没事的。再说，你这一来，我就更不疼了。”
他略带情意的话语生生刺进蒋钰珩的心里，他好想一把冲过去拉开他们，然后大声告诉李甄，沅湘是他蒋钰珩的女人，离她远一点。可是他们生生错过了五年，这五年他从未在她身边停留过一刻，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沅湘才会那么残忍逼他离开。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然后义无反顾地带着沅湘离开这里。
娄语燃看着身旁沉默的蒋钰珩，他的心她何尝不懂？她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柔着声说：“钰珩，既然沅湘已经来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我们走吧。”
蒋钰珩并没有拒绝。他看了眼沅湘和李甄然后转身离去。
沅湘确认李甄没事后，又想起自己今天是上晚班。她赶紧离开医院往超市赶去。
她刚到超市，姗姗就跟她使眼色。她还没细问到底是怎么了。人事部经理就派人过来找她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开除我？”人事部经理蔡云把她叫来后告诉她公司决定裁人。
“沅湘，这是上面商议的结果。公司最近效益并不好，而且你们服务中心那边现在一共四个人，领导认为三个人就足够了。”
蔡云其实挺喜欢沅湘，这个姑娘在这边干了快有五年了，一直勤勤恳恳。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领导一早来下达的命令，她也只能服从。
“好。我知道了。谢谢蔡经理。”
蔡云眼看她准备离开，又道：“赔偿这一块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好好争取的。”
小柳姗姗一看沅湘出来，立刻跑到她身边来。
小柳：“沅湘，我们都知道了。根本不是什么裁人，肯定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姗姗：“沅湘，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沅湘摇了摇头，道：“我哪能得罪什么人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天早上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来过吗？”
姗姗：“上午啊。我就听袁海说上午是永元集团的董事长秘书过来跟超市谈什么合作的事情。其余的好像没有。”
过了这么久，蒋永元果然还是不放过她。五年了，他把她逼到最底层生活，她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蝼蚁尚且偷生，而她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能像一池清水一样平静无波。可是最终却还是那么地难。
那一年，她为什么会被人举报考试作弊。蒋永元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那二十万不仅买走了她的爱情，甚至掠夺了她努力多年的未来。她没有去怪任何人，她总是想着终究是自己的报应。
她想起当年她拿着蒋永元给的二十万，还曾信心满满地说过：“以后我会连本带息还给你。”可惜啊，这五年她还是个扶不起的啊斗，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蒋永元只是在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离蒋钰珩远一点的教训。
既然这个城市已经不留她，那她不如就离开这里，蒋钰珩终究不属于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必强求。
沅湘收拾好东西，然后从财务那里领走了这个月的工资以及赔偿。蔡云确实为她争取了不少赔偿金。她在这里毕竟工作了好些年。赔偿金加工资将近一万五。其中一万她还给了小柳。剩下的还有五千加上之前准备给弟弟解决烂摊子的两万五刚好三万，还有一张欠条和信她也一并交给小柳，拜托她交给李甄。她没有勇气去和李甄道别，只能不辞而别。
她的二十八年的人生里，终究还是亏欠了两个人。一个曾三番五次地帮助她，而另一个却是被她伤害的千疮百孔的蒋钰珩。这一生她终究要亏欠他们了，可是不管她身在哪里，她永远希望他们能幸福。
在走之前，她还是决定先去一个地方。那个承载她青春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N大还是和五年前一样，只是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更加的高大茂盛，郁郁葱葱的枝叶遮住了烈日的艳阳。依旧是各种各样美好的年轻脸庞，他们笑着闹着，尽情享受着他们最美好的年华时光。
沅湘一个人在校园里慢慢徘徊，从食堂到宿舍，再从图书馆到教室。每个地方都仿佛还有着当年的她和蒋钰珩的身影。
图书馆后面有一片小桥流水的区域，那里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条木头制成的桥，走在木质的桥上总能发出“吱吱”的声音。桥的尽头有一个凉亭。当年，她和蒋钰珩经常会在这样的夏天在这个凉亭里约会，这个地方总是微风阵阵，特别凉爽。后来，越来越多的情侣发现了这个地方。每次沅湘和蒋钰珩来之后却都发现被人占领了。沅湘倒是无所谓，蒋钰珩却是极不乐意。之后每天蒋钰珩都是早早地在这里占位置。沅湘总是笑他读书都没这么认真过。
沅湘本想在凉亭里坐着休息会儿，奈何有情侣在里面，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便另寻别处去了。
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身一看，居然是周晓蕾。多年不见，周晓蕾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却还是那个娃娃脸，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
“小蕾？”沅湘没想到在这里还没遇见熟人。
“沅湘，我刚看着你就觉得像，然后试着叫你，没想到果然是你。好多年没见你了啊。”周晓蕾说完抱了抱沅湘。
“你怎么在这儿啊？”沅湘问。
“我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任教了啊。你也不跟我联系。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呢。你不知道，当年你那件事后，我们都好气愤的，别人不了解你，我们可是非常了解你的。你怎么可能作弊呢。你都不知道，我们宿舍还有班上好多同学在你走后都去校长那边闹过呢。”周晓蕾还是和以前一样话一说起来就没完。
当年那件事后她负气退了学，然后立刻从宿舍搬走，招呼都没有跟那群姐妹打，被生活伤害地千疮百孔的她终究没有勇气对笑着跟大家告别。可是今天小蕾这么一说，却是满心的抱歉又感动。她抓住小蕾的手，笑着说：“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谢谢你们，当年那么相信我。下次你见到他们记得带我向他们道谢。
后来她跟小蕾聊了好久，一直眼见快天黑她才回去。
车票也已经订好，晚上九点的车。想着要带元宵，她还是订了长途车。在这个城市里任何东西她都能放弃，唯独元宵，那是她的伴儿，是她的家人，它陪她渡过了无数个艰苦的岁月，她怎么都不能丢下它。
虽然她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如今她想带走的东西却少之又少。一点必要的衣服鞋子带走，剩下的她早已视为身外物。就留给房东吧。
她把手机关机，既然要走，就要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走。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拖着箱子，带着元宵打车去了汽车站。沅湘想着她的人生或许会在这里转弯呢。只要满怀希望就会有希望。一切从头再来而已。
沅湘离开的那个夜晚满天繁星，沅湘依偎在长途车的窗户边看着那片天空，好像母亲也在看着她离开。
也许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