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卿扶孤不自觉的迅速抬手,他先前在上卿闭关时听说百述的事,内息不稳受了内伤,妄柯与他的内力虽是有消弱荠蘅阔怀飞二人的掌力,但两掌力量都不小,尤其是荠蘅这一掌出的大动功力,直穿过妄尘的胸膛也落在司幽身上。
唐轻云吓得大叫一声,险些昏倒,唐剑丰也是目瞪口呆。
上卿扶孤跟妄柯恍惚一阵,愣在原地许久,丝毫没了一家之主气势。
上卿媛颤抖的手捂在口前,吓得难以出声,甚至不敢去看,顿时又觉鼻尖酸涩,眼帘落了水珠。
单姜萧方才握拳,本想拦下一部分内力,却发现怎么都使不上劲,他转身同一旁好似灵魂出窍的应绍凡道:“运功。”
应绍凡一听,立刻要动内力,他费劲好一会,木然的看向单姜萧,“动不了了。”
单姜萧想起昨日林中琴声,他心中一颤,司幽完全没给自己留退路,今日若不是妄尘赶来,她想是会命丧于此,“是合方琴。”
妄尘撑着凌淮,止不住吐血,司幽想去拉他,却是无力再迈开步子,妄尘在她身前缓缓倒下,最终趴到了地上,他似要说话,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司幽好不容易能抬起脚,猛然血腥冲上喉咙,不断漫出,她终是走不动了,一点一点爬到妄尘边上,好不容易撑着地面起身,将妄尘安安稳稳的靠在手臂上,只听他卖力道:“别等我啊,还能走吗…”
司幽抱着他,不自觉的失声哭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周围的世家弟子一步步围了上来,一个紧接着一个,只多不少。
司幽苦笑,冷声道:“你们这些送上门的。”
“都给我陪葬吧。”
她运转内力,周身散着金光,她抬手,一时风起,化作黑色烟雾,见人就绕了上去,唐剑丰大叫道:“快退开!”
荠蘅骤然变了脸色,“是毒!”
各大家主立即运功展开内力,围成一道屏障,将黑雾拦在身前,护住身后弟子。
黑雾在司幽的操控下,逐渐诡异狰狞,愈发强势,见人就开始撕咬,原先围上来的世家子弟都像中了邪一般,鬼哭狼嚎惨叫不停,受不住折磨,便举了刀剑,做了了结,皆面露恐惧之色,似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上卿扶孤见状惨不忍睹,大叫道:“停下!”
司幽抬眸,只觉眼前一黑,又猛然从心间涌上一股鲜血,周围更是阵阵血腥味,她艰难的转了个身,四处看了看,只见地上一片血尸,模糊中好像沉默片刻又有许多不同的吵杂谩骂声,听不清了,她侧头一看,好在上卿那边异常的安静。
衣裳已不再是白色,双手也不知何时被染的鲜红,此刻她心头沉闷又堵的慌,终究还是倒在妄尘身旁,靠在妄尘脑袋边上,翻涌着一股血气让她不能再站起。
“妄大公子…你还活着吗?”
妄尘强撑着眼眸,道:“我在。”
“别跟我死一块啊…妄大公子。”
“你是我婚礼上要交杯喝酒的人。”妄尘话落,只觉眼睛酸痛,困的再也没力气睁开。
此日后,妄柯极力护妄尘,几家崇拜妄尘的弟子也以他被司幽操控,世家楷模绝不会心甘情愿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做到如此为说词,勉强压制了这个风声。
妄柯将他带回妄家,司幽被上卿扶孤关进了族古的院子,他自打出了上卿门,整日都闷在临时住的屋子里,第一次群起讨伐邯蔓砂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第二次竟会是司幽,大厅外,几大家主齐坐,就像当初处判邯蔓砂一样处判今日的毒后。
院中的琴声徐徐漫开,软绵绵的落到院外,审判的地方他们进不去,唐轻云与应绍凡便在这里站了好几个时辰,听着琴声都要出神,恍然间如大梦一场,想着那日初见,那时候大家都还在,都在就好了。
四周的门墙都被荠家阵法封住,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今日审判出结果,上卿媛作为同门师兄弟,破例她出入一次送茶水糕点。
司幽收了合方琴,她内伤明显有好转,她见上卿媛,便道:“你给我疗了伤?”
上卿媛点头,明明眼眶通红,还做的面无表情样,她混着茶水,偷偷带进来一碗汤药,递到司幽身前,看了她好一会,还是控制不住道:“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为什么偏偏要自甘堕落!”
“说不清的,我没杀阔询,没人信的。”
上卿媛面露绝望之色,她抬手用衣袖擦了把眼睛,道:“百述走了…”
“你是不是也要走?”
司幽抬手,手背停在上卿媛眼前一顿,又收了回来,“他们说得对,我滥杀无辜,灭人全族,死不足惜。”
她心知肚明,若不是以罪有应得或是就地正法为结局,上卿一族必受连累。
上卿媛脑中空白,许久才道:“先把药喝了。”
司幽拿出玉佩,她明明心中有数,还是想听师姐说,她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上卿一族家主的意思。”
“为什么放我这?”
“给你的。”
司幽沉默,她看了一会,将玉佩送到上卿媛手中,“替我还给上卿吧。”
上卿媛几欲要失声,她噎了许久才道:“听话,喝药,把伤养好。”
话落,她转身要走,司幽道:“二师兄埋在后山的桃花酿好了吗?”她侧头看着上卿媛微微笑了,“日后师姐记得给我送桃花啊。”
待上卿媛走了,她见师姐背影,低声道:“还好上卿还有你在。”
院外,应绍凡将她一拦,上卿媛知道他俩要问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默了会,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明日午时族古毒杀。”
唐轻云:“掌刑的人是谁?”
“我父亲。”
司幽是上卿扶孤亲手养大的,要他亲手了结,未免太过于残忍,只是他们说毒后用毒杀最为合理,上卿是炼毒世家,理应由上卿家主掌刑。
在族古,各大世家家主都在,荠、阔两家在外围留了人,司幽被绑在高台上,她一如既往一身白衣,只是发尾束了一根白绳,落在身前,她扫了一眼四周,妄家的人没来,也不知妄尘内伤如何,她微微仰头,雨过天晴,大雁归巢,本是神清气爽,奈何止命于此。
毒杀是大刑,还是江湖中有一定名声的人才受的起,上卿扶孤内力深厚,动刑过程虽是有些苦,但他一掌到位,也能早些了结。
之前除杀之时,周围可有江湖中人围观,以惩戒行为不端之人,今日为防止变故,族古不开放这个条件,荠蘅还特意派人防备了在场所有与司幽有交集的人。
时辰已到,上卿扶孤在高台对面,引的台下几家弟子纷纷议论。
荠蘅坐在一旁,他见上卿扶孤还未有动作,便道:“我知上卿家主与你这个小徒弟感情深厚,但今日是为民除害,你身为一家之主也该懂的事情轻重。”
上卿扶孤不于理会,他看着司幽道:“你有何话说?”
司幽回道:“我在人间十几年,也算是切身体会了人心险恶。”
上卿扶孤握紧拳头,手中团团内力环绕,他缓缓抬手,侧头闭眼,猛然松开,一道金光直冲司幽。
骤然间空中闪过一道剑气,剑锋偏转,直插入人群之中,各家弟子瞬间散开,凌淮将地面打出一条裂缝,金光几欲要落在司幽身上,她只觉瞬息之间眼前一黑,似乎都听到妄尘筋骨断裂之声。
他在司幽身前,心口挨上那一掌,整个人掉落下来,伏桦方才就已出鞘,与荠蘅的掌力周旋了会,剑气直上,斩断了捆住司幽的锁链。
落嫣还在清理外围荠、阔两家弟子,拖延时间,要妄尘先进去,救司幽要紧,此刻又被团团围住,难以脱身。
司幽连忙跃下,试图将他拉住,二人落到地面,妄尘见她,心满意足的浅浅笑了,司幽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失措慌神,她轻声唤道:“妄尘…”
妄尘难掩灼痛之色,他不停的冒着冷汗,面颊滚烫,瞳孔缩小,唇色发白,手脚痉挛,口中大股大股涌出鲜血,将身前染红一片,凌淮回到他的身旁,落在边上,渐渐散了灵气。
上卿家几个炼毒的弟子会些医术,他们赶忙上前,司幽将凌淮抛出,扎在他们身前,吼道:“滚远点!”
荠蘅早已从椅子上爬了起来,他叫道:“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荠家人连忙冲上前,突然一道长箭射入,一箭刺穿了两个人,荠家弟子连忙退散开,不再跟上,待他们缓了气息,只见面前站着一人,一手弓箭一手佩剑。
阔徊飞本来觉得司幽插翅难逃,坐等看戏便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帮她,他惊讶大叫道:“邯踪!”
“邯家余孽居然还活着!”
邯踪又发一箭,刺入一个荠家弟子胸膛,穿过他的身体,朝荠蘅射去,荠蘅一下就把它抓住,随手丢向一旁,冷声道:“不自量力。”
邯踪回头,同司幽道:“带他先走。”
司幽抬头看他,“说实话,你怎么办?”
邯踪眸光一暗,又迅速抬眸道:“明日午时,我在水畔桥头等你。”
司幽不信,他又道:“我从未骗过你。”
只要有人上前,邯踪不用眼睛看,都能把来人直接射穿,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你可会…”
“记得我?”
司幽的眼神像空洞一般看着他,手中还在用内力稳住妄尘,“我…”
司幽话未说尽,邯踪一下子上前,他终究是没忍住,擦了擦欲出眼眶的水珠,一把抱住这个曾在儿时给过他许多温暖与喜乐的姑娘。
“从小到大,我对你所念从未改变,这辈子我算是结束了,希望下辈子再遇到你时,我会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