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脸看你唱戏的表情。
待到曹德仁闭了嘴。
方道:“既然曹掌柜的理由,张家缴不上人头税。那么……”
老者将脚下的旧布袋子提到正中,慢慢打开。
一锭银子熠熠生辉的露出头角。
其中,还有九块碎银。
曹德仁眼都看直了。
他不是没见过银锭,而是不明白老者拿包银子是什么意思。
当众贿赂县太爷?
想想都觉得好笑。
“大人,这是张家现有的资产。当然了,只是银子部份,铜钱还有无数。所以,曹掌柜说张大海偷银子缴人头税,纯属不实言论。”
曹德仁这才反应过来。张家能拿出银子,那方才自己说的就不成立了。
“他、他张大海喜进烟花柳巷,偷了银子,许是去找窑姐呢?”
“那也不成立!”
老者将银子举上堂案,以便辨明银子真假。
“张家明明就有这么多银子,张大海为何还到汇酒居偷盗?他傻吗?不知道被抓后果有多严重?他偷自己家里的不就行了?家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院子还那般破败,下手不是更简单?”
“最主要的是,就算被抓到,一个做母亲的,会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官府吗?”
县衙外的议论声停了。
曹德仁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血污与草鞋印交结成一幅颇为喜剧的画面。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地!他就是在我汇酒居被抓到的!而且人证物证都有!”
人证,自然指的是押着张大海到县衙的人。
物证,自然是当时,张大海手里的银子。
院外,张大海的喜悦不过三秒。
随着讼师的点头,如泼冷水似的,从头凉到心。
曹德仁见讼师点头,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
他为什么要怕?
那么多人,抓了张大海的现场,已是木已成舟的事!
辩!你再辩一个看看?
四等民的讼师又如何!书读得多,家里有钱,并不代表你是神仙。
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说到证人,老夫也有一名证人。”老者声如洪钟,沉稳有劲。
“证人?”曹德仁转身看向县衙大门。
一个身着粗布衣赏的小厮,低头行来。
站定在张家母子身旁。
“你……”
这一刻,曹德仁喉咙里似卡了一只苍蝇。
吐又吐不出来,一想到要吞下去,更为恶心。
“那日张大海到汇酒居,可是你开的门?”
小厮点头。
把张大海那日到汇酒居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长舌的东西!居然卖主求荣!”曹德仁叫嚣。
好!他倒要看看,这讼师有何种本事,把白的说成黑的!
“卖配方,只是他进汇酒居的借口!你可亲眼看见他给了我配方?”
小厮看了眼老者,僵硬摇头。
“你可看他手中的银子,是我给的?”
小厮又摇头。
“他的证词,有用吗?”曹德仁昴头,怒视老者。
老者淡笑,问那小厮。
“你进到东厨,可有看到鱼冻?”
曹德仁一步踉跄,栽倒在地。
因为不止小厮看到了,那些厨子们也都看到了。
一一推翻曹德仁的言词,张大海终得沉冤昭雪。
“娘!娘……”张大海大哭,扑进林桃怀里。
拍着张大海的背,林桃低语。
“这世上,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若你为人纯善,别人也难有机会往你身上泼脏水。”
“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做人!”
就在大伙儿为整件事情反转惊叹时,张大山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只旧布袋上。
感恩道谢是必然的。
尤其是对曲宁与讼师。
张大海跪在地上,任由曲宁如何拉扯,也没站起来。
而是重重的磕了三头。
“孩子,谢谢你有个这么好的母亲吧!若不是她求我,我也犯不着劳烦白老哥。”
张大海有生以来,头一回,心怀感激的给他娘磕头。
人群散去,林桃拿出那锭银子,作为讼状费。
老者婉拒,对林桃说。
“家中老母全靠猢狲眼续命!是你救我母亲在先,老夫此来实为报恩。”
看到林桃脸上的不解,曲宁解释。
“这天干了小半年了,何时能得甘露,也不得而知。能得猢狲眼,实属不易。白老先生想请林妹子,以后得的猢狲眼,都先供给白府。”
林桃一时没回过神来。
曲宁以为不满意价格,忙打着圆场。
“至于价钱,还请林妹子考虑一下,白老先生一生刚正不阿,生活也不似大家想的那般容易。”
林桃连连摆手。
解释道:“不是价钱的问题!这些不易得的药材,本就讲一个巧字!若是遇上了,自然得紧着恩人来。可若真遇不上,也请恩人莫要责怪。”
“哎!老夫一生为善,希望上苍怜悯众生。”
巧的是,曹德仁从旁而过,冲着林桃淬了一口。
“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林桃冷哼:“老太婆提醒曹掌柜一句!那鱼冻配方,你可千万别使。”
“老子啥时候得你配方了?你要有证据,你告老子啊!”
“这位曹掌柜,就这么想当被告?”白老先生一吭声。
曹德仁似条夹起尾巴的狗,灰溜溜的逃了。
林桃也不好再打扰,与二人拜别。
领着老张家来人,欢喜的回家。
回到家,许氏见着张大海,哭眼抹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去告诉阿爷阿奶,免得二老担心。”
余氏扶着许氏,将她拦下。
“嫂子不能多走,我去给阿爷阿奶说。”
“嗳!快去报个喜!天不早了,我做饭去。”
二妮探个小脑袋出来,微黑的面颊,衬托得牙口成了一弯新月。
林桃招手,二妮笑嘻嘻小跑过来。
“和奶出去逛逛。”
“记得回来吃饭喔!”许氏在灶棚里喊。
正在喝水的张大山,把水瓢一放,也要出门。
“大、大山?”许氏唯唯诺诺的出声。
“我出去一下。”张大山摔门而去。
牵着张二妮,林桃往吴郎中家去了。
吴郎中正在院中碾着药材。
见这祖孙两来,停活迎过来。
“大妮可好些了?”
林桃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吊钱,塞到吴郎中手里。
这可把吴郎中吓坏了。
“这些钱,想给大妮再讨些药。另外,想请吴郎中教教我这小孙女学医。”
“教……二妮?”
吴郎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求学不稀奇。
他院里,就有一个求学的娃娃。
稀奇的是,求学的是个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