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即便相处久了我也不见得会喜欢你。”眸中冰寒一片的林清安想要挣扎开少年的桎梏,却发现少年的力气极大,更别提她的手也被攥得通红一片了。
“莫扎尔,你给我放开!”这一次,她隐约带上了难以压抑的怒意。
“你都没有和我相处过,怎么就认定你不会喜欢我,说不定等你和我好上几天,你就会改变想法了都不一定。”莫扎尔看着眼前眉眼精致可入画,就连那身肌肤也白得胜雪的女人时,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毕竟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加上他又不喜欢沙漠里头那些长得同他一样五大三粗的女人,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长得白白嫩嫩,不但说话温声细语更能咬文嚼字,就连这身段都勾人的女人时,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放弃。
何况阿爹可是说过了,这女追男隔层山,男追女隔层纱,他就不相信他摘不下这朵高岭之花来,要是真摘不下,到时睡也得要将人给睡服去。
“还有你之前收了我的兽牙,那就是收了我的嫁妆,按照我们村里头的规矩,你现在怎么都得要娶我才是,你要是不愿意娶我,我嫁给你也是可以的。”此时见她沉默不语后,眼前的少年就像是犯起了犟,哪怕是打死都不撒手。
“可那只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看了眼,何况我又没有真的收过,还有你说话就说话,离我远点。”林清安看着这比当初的谢曲生还要胡搅蛮缠的少年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有这都是个什么糟心事啊。
再说她在借宿的那个晚上,不过就是眼前少年突然脸红红的拿了一颗兽牙说是要送给她,可她只是随意扫了眼就转身离开了。
因为她不喜欢来历不明的东西,可谁知道,现在竟然会被他拿来大做文章。
“我不管,反正你看了我的兽牙后就得要娶我,还有之前我们全村人可都看见你那时候住了我家,并且还给了我家彩礼钱,我现在还跟了你跑出来,要是你不娶我,是不是想要害我被那些人给戳脊梁骨或是被那唾沫星子给活生生淹死啊。”话到最后,少年尾音渐扬,更惹来了不少过往路人的窃窃私语。
“那一两银子不过是我因为你们好心收留我一晚后给的过夜费,怎的到你嘴里就偏生成了聘礼。”若是她知道因着她的暂住后会惹来现在的麻烦,哪怕是打死她,她都不要进那狼窝里头活受罪。
“我不管,反正你给了我彩礼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还有你不娶我也得娶,反正小爷是赖定你了。”
“我说了那不是彩礼钱,而是过夜钱。”
“你看,这过夜钱不就相当于变相的聘礼吗。”
“你一个男子能不能稍微要点脸,或者是知道点羞耻心。”揉了揉酸|胀太阳穴的林清安看着眼前的少年时,竟觉得还是禅林更可爱些。
最起码人家的那种胡搅蛮缠还能叫撒娇,这人的只能称得上为撒泼。
正当他们二人还在城门口拉拉扯扯时,先前收到来信的女子也骑着马赶了过来,见到人后,随即翻身下马对人恭敬道出声。
“小姐,您来了。”前来迎接她的,正是幼时一手将她给带大的铃兰。
“铃兰姐姐,你我二人倒是许久未曾见面了。”林清安看着眼前生出了少许皱纹的女人时,脸上洋溢出一抹他乡遇故人的甜笑。
“倒是有许久未见了,不过奴婢想不到现在再见时,小姐都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这是?”同人说了会儿话后的铃兰,这才将目光放在她旁边的黑壮少年上。
可还未等林清安出声,莫扎尔先一步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出了声:“我是你们小姐的夫君,以后就是你们的姑爷。”
铃兰听到这自称他们姑爷的少年时,还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并且看见了自家小姐那张铁青得能拧出墨汁来的脸色时,聪明的没有选择多问。
只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清安看着那饿得恨不得能吃下一整只烤全羊的少年,真怀疑他是不是饿了几百年都没有吃过饭了。
“你怎么不吃啊。”嘴里正嚼着个鸡腿的莫扎尔见她早早的搁下筷子后,这才抬起头,嘴里更嚼着东西同人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我吃饱了。”眼睫半垂的林清安用那白棉软帕擦拭着本就不曾沾上半点污渍的嘴,显然和这少年搭话都属于是教养好的缘故。
“啊,可你才吃了那么一点怎么就饱了,我看就连那鸟吃的都怕是要比你多。”说完,他还给她夹了一个鸡腿进她碗里。
“多吃点,你看你瘦得都没有我家的骆驼看着结实。”他说着话,还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韭黄炒鸡蛋,显然要是没有半个时辰,怕是都下不了桌。
“晚餐还是少食为好,免得夜间积食。”林清安看都没看那鸡腿一眼,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这早饭可以不吃,午饭可以少吃,唯有这一天当中的晚餐是重中之重,怎么能少吃,反倒是你就吃那么点,就真不担心会饿到吗。”
莫扎尔嘴上嘟哝了两下,然后继续往嘴里塞着吃食,而他的面前,早不知摆满了多少个空碟子。
果然他之前的选择是对的,死缠烂打跟着这人回来后不但能吃好喝好,还能住进这等宽敞明亮的院子,更不需要干活就能有吃有喝有穿,这在以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还有,他也得要写信给爹娘,让他们一起过来和他过好日子才行。
此时远在书房,并不知道已经将她院子规划为对方所有物的林清安正坐在太师椅上,微蹙着眉头听着铃兰所知的消息。
少女白皙修长的手指不时轻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许久,方凝声道:“你说,我爹曾经在楼兰中出现过一次,可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铃兰并未回话,而是点头默认。
“那么现在可曾有我娘的下落?”爹,她自然相信他不会遇到什么棘手之事的,她现在最担心的当属娘亲了。
毕竟娘亲不但生了那么张无双好相貌就算了,亦连这脑子也是个不大活络的主。
“属下最近未曾得到过有关夫人的半分消息,反倒是属下在最近的探察中得知,楼兰的那位三王爷曾在前段时间私自离宫一趟,可是去了哪里却是无人得知。”而那位三王爷失踪的时候正对上夫人被掳走的时间线上。
若说没有巧合,那也是否过于牵强了些。
“查,务必将此人的信息全部查出来。”
“诺。”
等人离开后,她整个人又重新跌坐了回去,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只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那被网缠住的游鱼,逃不开,离不掉。
那人不像是冲着她来的,更像是冲着爹和娘亲二人。
不,更像是单独冲着娘亲前来的故人,只是不知那位三王子,夫子,以及那三番两次救下她的女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身份。
因着她还有事要处理,在第二日天微微亮时便离开了这座暂时歇脚的院落,同时也是不想再见到莫扎尔此人,省得看着就晦气。
以至于她不知道,在她走后,这山中老虎不在,只是猴子称霸王。
莫扎尔仗着自己现在是这府里头的姑爷,无论跟谁说话都是趾高气扬的,那眼睛就跟长在天灵盖上一样,更别说他的那一家人,也会再过不久登堂入室,届时又不知会将此处给搅得鸡飞狗跳。
此时,一处茶肆二楼中,今日着了身紧袖云纹骑马装,头戴白玉兰花簪的林清安半抿了口这加了蜂蜜的羊奶茶,方觉得惬意不少,唯眼下挂着的那抹青黑看着颇为碍眼。
而此时这屋里头静悄悄的,亦连风拍窗牖声都无,唯有那新鲜出炉的杏仁羊奶茶在散发着缕缕勾人甜香。
直到门外传来一道脚步声,紧接着那紧闭的包厢门被推开,屋里头的女人方才搁下那吃了一半的蜂蜜羊奶糕。
“属下救驾来迟,还求小姐从轻责罚。”进来之人许是一路风尘仆仆,整个人更呈现出一种极度缺水与疲劳的状态。
像极了那生于缺水之地,却仍是坚韧不拔的杂草。
“人能平安到达楼兰已是极好,又何来的罪过。”林清安伸出手,将跪地之人扶起,并将那放温的羊奶茶递过去后,不忘问道。
“禅林现在可还安好?我写的那封信是否已经交送到他手中?”若说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他外还能有谁。
有时候她不禁在思考,他当初一腔孤勇的嫁给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可现在想那么多又有何用,努力的渡过当下危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现在让他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总归会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弥补的。
“姑爷现在一切安好,只是记挂小姐得紧。”接过那羊奶茶的墨枝仍跪在地上,半抿着唇许久,终下定决心道。
“此次回去,奴婢还恳求小姐为奴婢与姑爷身边的书言赐婚。”即便她现在对那人仍是没有半分感情,可出了那件事后,她一个女子在如何也得要对人家负责。
听到她要她赐婚的消息时,林清安倒是微微诧异了一下,而且这赐婚的人选还是不久之前,刚被她给拒绝过的人,这就实在是有些意思了。
也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好奇归好奇,却不会选择多问,只因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秘密。
今日多云转晴,热情如火的太阳将路边的杨柳枝都给晒得蔫蔫地,就连那些早晚蹦跶得欢快的麻雀也在正午时分,就跟突然腾空消失了一样。
此刻楼兰国中的一处清雅小院中,因着里头的大人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便将里头的人全赶了出去。
今天新换了一身格桑花翠纱露水芙蕖裙,随意挽了一个灵蛇髻的林清时看着这比她不知道高了多少的男人时,莫名的有些发悚,白嫩的手指则不安的揉搓着那镶在衣袂上的南海珍珠,就连身子都不停的往后缩。
“你别吓到她了。”一旁的公友安微蹙着眉,随即温柔的将她给抱坐在自己腿上轻言安慰着,显然对他的动作很不满。
“啧,本皇子这都还什么都没有做,又岂会吓到她。”嗤笑一声后的高大男人伸出手,抚摸上了她这张比初见时不知消瘦了多少的小脸,不禁纳闷,难不成他府里头伺候的下人还虐待了她不曾?
“反倒是她怎么瘦成了个小鸡崽的样,就连这模样看着都比以前还要傻了。”要是再瘦下去,他都担心晚上抱着睡的时候,会不会被那骨头给硌得难受。
“这还不是都怪你当初下的那剂药过狠。”眉头紧拧的公友安将人抱着往后坐几分,也远离了他的桎梏。
说到当年往事,男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还有这也不能全怪他,谁知道那时候的他还年轻气盛的,以至于一不小心将药的剂量给下大了。
“反倒是你最近可别玩得过火,要知道那条毒蛇已经盯上了本皇子这处。”直到最后,他才说明了他此番的来意为何。
“放心,我又不是像你这种没有分寸的人。”正当男人欲打算从他怀中将人给捞出来抱一下时,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唤他之音。
“王子,驸马说是有事寻您。”
“啧,那女人每一次派人来的还真是时候。”男人在临走之时,还略带警告的扫了他几眼。
等人离开后,林清时这才挣扎着要从男人的怀里出来,白净的小脸上还带着惊魂未散的恐惧,此时正用那小手拍着胸口,显然吓得不轻。
“没事了,幼清不要怕,还有再过不久清安也会来寻幼清玩了。”公友安见到她那么怕那男人时,眼中笑意更甚,唯那禁锢着她腰肢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真,真的吗?”林清时一听到清安也会来后,瞬间失了那几分害怕,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带着笑意。
“嗯,我又何时骗过幼清。”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幼清可得要乖乖听话才是。”男人的手,温柔的抚摸过她那方娇艳红唇,笑得就像是那浓稠得吐着腥臭蛇信子的毒蛇。
当清风扬过,吹得墙角花枝花叶簌簌而响,更吹落满地残红无人赏。
而那月团团,星如落子罗盘下的楼兰中。
一身黑衣的林清安同墨枝,正小心的绕过夜间巡逻的士兵,并有目的性地朝一个方向奔驰而去,正当二人跳上一个屋顶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巡逻卫突兀的与他们直面对上。
“你们是谁,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有贼人,快来人随我去抓拿贼人。”这一声落,宛如在那平静无涟漪的水平面上砸下一块巨石,更泛起了层层浪花。
紧抿着唇的林清安与墨枝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飞快地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那处屋檐底下的那间书房中,正在研磨作画的女人听见屋檐上的声音离开后,方才笑出了声来,就连那被滴墨毁了即将要完成的画作都不予理会。
这件事情,好像变得越发有趣了。
就是不知这一次,赢的到底是那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还是那收起了尾针,装出一副纯善无辜的毒蝎。
夜幕笼罩下的楼兰城中,好像到处都充满了危险的味道,更别提那不知早已挖好了多久的陷阱,此时正静待着那自以为是的狐狸跳进去。
与墨枝分开后的林清安,就很不幸的一脚踩进了猎人布置好的陷阱中。
等她好不容易甩掉身后的士兵时,谁曾想,眼前等待她而来的,是那早已守株待兔多时的黑衣人。
在这一刻,就连原先死命追赶着她的那些士兵们都跟腾空消失了一样。
紧咬着牙根的林清安抽出腰间软剑,正欲翻墙往另一处墙院里头跑去时,谁知在无意间看见了一道还未来得及躲藏的黑影,使得此计也只能胎死腹中,唯有同人硬杠。
“抓住她,记住不要伤到她性命。”随着为首黑衣人的一声话落,周边瞬间不知涌现出多少黑衣人将她给层层包围住,亦连她的耳边还能听见那不远处,随风传来的箭矢搭在弓箭上的酸牙声。
他们就像是对她极为了解,甚至就和之前的几次一样。
该死!!!
此时,一处未曾熄灯的宅院中。
“哦,人可抓到了吗?”先前好不容易才将人给哄睡下的男人披衣外出,双眉间笼罩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寒。
“回大人的话,本来属下就要抓住那人了,可谁知道,居然被那人给跑了。”单膝跪地的黑衣人一五一十的禀告先前之事后。
可因着她迟迟没有等来回复,等那时间越久,连带着她鬓角冷汗亦直冒,更别提那因着过度恐惧而早已被打湿的里衣。
“跑了?”这两字,好像就是在他意料之中,毕竟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得手,也就不是那人的女儿了。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欣赏猫抓老鼠的把戏。
另一边的林清安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才刚逃离虎口,此时竟又落狼窝,甚至又是一个老熟人挖好的陷阱时,更是气得牙根直痒痒。
“我说你想要做什么,放开我。”此刻被五花大绑中的林清安,正涨红了一张脸。
若非现在被绑着,她怕是早就冲上去咬断这少年的喉咙了,哪里还由着他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自然是将你押着同小侯爷回去拜堂成亲。”肤色呈古铜色的少年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并对其露出一口森森白齿,眼中则带着浓重的戏谑之色。
“你们还不快将人给小侯爷带上,今晚上本小侯爷可得要给她领教领教什么叫真男人。”少年从鼻间冷哼一声,端得那叫一个强抢民女的恶男。
“你给我放………”
可怜这一次的林清安话还未说完,嘴里就直接被强塞|进了一块散发着浓重酸臭味的汗巾,差点儿没有直接熏得她两眼一翻地晕了过去。
更别说现在还像一头死猪一样被扛起来时,更颠得她连今晚上吃的饭都快要给吐出来了。
“不放,之前答应你的事,小爷现在后悔了。”少年察觉到她想要对他说什么时,又粗鲁的将她那塞进嘴里的抹布拿出来。
“之前可是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你现在又是什么君子,简直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若非她修养极好,骂不出什么脏话来,她现在怕不是要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得拉出来问候一遍才行。
“难不成你没有听到过一句话,叫做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少年那双湛蓝如水洗过天空的眸子中满是透着狡黠之色。
“我………”因着扛她的黑衣人嫌她过于聒噪,直接一个手刀将她给打晕了过去,省得吵得她心烦。
而先前的墨枝同她分开后,却同样遇到了另一波埋伏的黑衣人,他们此举就像是早有预谋。
荒漠里的绿洲,基本上是烈日当空,即使这还没有到中午,周围的空气也是那样沸腾着。
等林清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到处散发干燥霉味的柴房中,好在那人知道夜里凉,倒是好心的给她扔了一床被子盖着,才不至于令她一夜过后感染了风寒之症。
还未等她理清楚她现在在哪里时,那扇紧闭的木门‘咿呀’一声被推开,而后那热情的阳光折射|入内,连带着那双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那光给晃的,竟险些有些睁不开眼来。
“醒了,既然醒了还不起来。”走在前头的女人冷眼瞥了眼地上的女人,看向她时的目光怎么鄙夷怎么来。
紧抿着唇瓣的林清安并未回话,而是羽睫半垂地跟了上去,她联想到昨晚上的少年,现在无需做想都知道她要带她去见谁。
她跟在那女人过一桥,走两院,在经过一处荷花池后,再往前行数十米,方才到达。
等来到那栽种了凤凰木的院落时,林清安远远地看见了那正带着一顶纯白帷帽,故作风雅垂钓的少年,而周边伺候的人在她出现后,也皆是一一消失,连带着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微抽了起来。
那些人也真是心大得可以,难不成就不怕她会对他们的主子做出什么不利之事来吗?或是单纯的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