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坐了一天的飞机回来已经十分疲惫了,可两个人躺到床上之后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或许是这么久以来积攒在一起的思念太多，季夏总是怕一闭上眼睛就又回到了自己在国外暂居的那个小公寓里面，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番纠缠过后,两人各自侧过身体这样互相凝望着,也不说话。
床尾是被扔得凌乱的衣裳,丝滑的被褥底下她们未着寸缕,季夏伸出一只手臂来抱住了被子整个人稍弓着身子缩着膝盖,安静得像是一只睡着的猫。
而床边的地毯上，确实也趴着一只已经睡着的猫。
借着床头灯暖色的光调，她们足够看清彼此的轮廓。
季夏打了个哈欠，眼泪星子很快从她的眼角冒了出来，眼眶里瞬间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有些迷蒙。
“既然困了为什么还不睡？”见她这样,江晚秋不由出声。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就连猫都已经趴在地毯上将自己卷成一团在安静的睡觉,但季夏偏偏就不肯合上双眼，哪怕已经困到不住的打哈欠。
“我怕醒来你就不在了。”
说着，季夏将自己半张脸又再往被子里埋了埋，柔软的被褥挨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曾经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梦，每次醒来之后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房间。
虽然知道这次不一样,不过她还是不想睡。
季夏又动了动，朝江晚秋那边移动了一点。
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江晚秋可以看到对方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晚晚……你爸爸是这么叫你的吧？”
“以后我也这么叫你好了。”
不知道怎么的，季夏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不叫姐姐了？”
江晚秋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她只是问。
朋友之间大多数会叫她“阿秋”，譬如周周和易意。
或者直接叫“江晚秋”,像是宋纭之类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么一个份上的人。
至于同事之间就更不用说了，绝大多数都是叫江医生。
可是“晚晚”这个小名，确实只有父母在叫。
以前还小的时候妈妈还在也会这么叫的，后来妈妈走了，就只剩江林这么叫她了。
如果不是从前两年开始江林不再像从前一样世界各地到处旅游的话，江晚秋可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小名。
但是这样一个小名从季夏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她自然是忍不住要问的。
“因为姐姐总要照顾妹妹，可是我不需要总成为那个被照顾的人。”季夏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坦诚。
“可以吗？”她再一次追问。
“可以。”
要求得到了满足，季夏原本略带困意的双眸蓦的就亮了亮。
“晚晚？”
“嗯？”
“晚晚。”
“……睡吧，季夏。”
这么两声下来，江晚秋已经被叫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暂时还没有办法习惯听到季夏这么喊自己。
会有一点点羞耻感，也会感觉有一点奇怪。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翻动身体转了过去。
于是身体的姿势由侧躺变成了平躺，被子也再往上拉了那么一点遮住了鼻子往下的部分。
所幸，季夏也没有继续这样喊下去。
不过江晚秋还是听到旁边最后传来轻轻一声低唤，伴随着房间里最后一丝光线的消失，季夏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明天见，晚晚。”
…………
并不是周末，所以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起得很早。
季夏需要回学校去报到，江晚秋也需要去医院上班。
不过季夏的精神有些萎靡就是了……时差加上睡得太晚的原因，一直到洗漱完毕之后人还在不住的打哈欠，看起来困顿极了。
好不容易上好了妆，脸上的憔悴才被遮掩了一些。
至少看起来气色没有那么差了。
收拾完毕之后两人一起出门，车子开到外语大学门口的时候江晚秋将人放下。
这时，季夏才望着对方说出了自己今天的安排：“中午的时候我去医院找你一起吃饭，顺便看看叔叔，你一会把他的病房位置发到我手机上。”
“不用上课吗？”
“大四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课要上，都在改论文准备答辩了。”
“那行，我跟我爸说一下中午在附近订个餐馆好了。”
商量完毕，季夏才扶着车门边缘轻轻把门带上，转身走进了校园里。
到中午快11点的时候，季夏才从系办公室里拿着一张表走了出来，她又再回到了早上下车的地方，站在路旁拦了一辆计程车朝中心医院东部院区去了。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和宣传，这边院区的人流量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光是计程车停靠在路边下车的这么一会功夫季夏就看到司机又再拉了一个客，生意不可谓不好。
江晚秋早一点的时候就已经将江林的病房位置发送到了她的手机上，所以她现在只需要直接去住院部探望就好。
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害羞的人。
再加上先前和江林在过年的时候见过一面，是以算不上不认识。
只不过上一次见面的时间有些久远，季夏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季夏想了想，还是走到路边一家水果店面前停了下来。
因为开在医院附近，所以店里有不少打包好的果篮成品，这是专门放在这里卖给一些空手而来没有准备的人。
譬如，季夏这种。
“阿姨，给我拿一个水果篮。”她飞快扫了一眼店里琳琅满目的水果品种，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一排包装精致的果篮上。
“好勒！”
店里刚好这时候没什么生意，老板娘飞快应了一声。
“姑娘探病啊？”
“是看长辈吗？”
“如果是看长辈的话我建议除了水果之外最好还买一束花……”
“康乃馨，看望病人一般都带这个花去，显得很有心意！”
在季夏等待的这么一会时间里，老板娘一个人说了四五句话，格外的热情。
却也是这么巧，她每一句话几乎都落在了季夏的心坎上。
尤其是在说到“买花探望长辈显得很有心意”的时候。
季夏显然意动了。
只是……
“你们家不是卖水果的吗？”她有些纳闷。
“谁说哩，我老妹在旁边开了一家花店，你看——”听她问起，老板娘抬手往隔壁花店精准一指，“现在买果篮加鲜花套餐，还打八折哦！”
…………
过了大约那么十来分钟之后，江晚秋就收到了季夏发过来的消息说自己已经上了住院楼的电梯，再有那么一会时间就到病房了。
而事实却是她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有些晚，人这时候已经进到了病房里和江林照上了面。
“你是……？”病房里一老一小相互对视着。
江林对着季夏这张脸在脑海中搜寻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见过对方。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前年过年的时候上家里拜过年的那个小朋友？”
男人恍然大悟，惊觉自己的记性还不错。
其实也不算，主要是江晚秋身边的这些朋友他也不认识几个，能让对方带到家里去的更是少数，以至于之前季夏去了那么一次之后令他印象深刻。
“是的叔叔，我叫季夏。”季夏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然后将手里的花和果篮都放到了桌子上，开始熟练地找起话题来。
季夏曾经是学生会干部，本人的性格就属于十分活泼的那一种，基本上和谁都能说得上那么一两句话。
——只是在于她想不想说而已。
再加上在国外的时候一个人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在社交方面这一块基本没有任何的死角。
所以当她开口尝试着和江林聊天的时候，气氛自然而然也就活跃了起来。
季夏很会找话题，她听江晚秋说过对方早年的时候很喜欢去世界各地旅游，那么既然如此，江林也就一定去过去留学的国家。
于是借着留学这一年多以来的所见所闻，她成功的打开了江林的话匣子。
对方显然也很乐意和她聊这方面的事。
然后话题聊着聊着忽然开始跳跃，江林不知怎么的忽然问了一句：“对了小夏，你一会儿是不是也和我们一起吃饭？”
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给季夏取了一个称呼。
季夏愣了一会，复才点头：“是的叔叔。”
她不太明白江林的意思，难道江晚秋没有和对方说自己要来的事情吗？
季夏以为自己坐在这里和对方聊了那么久，已经是得到“长辈的认可”了，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和江晚秋之间的关系。
正想着，江林又再开口继续说了下去：“晚晚不久前在手机上给我发消息，说她女朋友今天中午要过来请我吃饭顺便探望我，可是都这个点了还没来……”
说到这里，男人话锋一转。
“你既然要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你一定也认识她女朋友吧？”
他直勾勾朝季夏望去，这样一种审视的眼神叫女生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就连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没忍住收紧了些。
“我……”
“我确实认识。”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慌乱而已，季夏很快镇定了下来。
昨天晚上听江晚秋说的时候，她以为对方已经告诉江林自己的身份了，没想到还只是透露了“有女朋友”这个信息。
这样，她现在的处境就略微有些尴尬。
然而江林接下的话，才让她更加难以回答。
——“那你说说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不好说。”
季夏显得有些为难，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让她自己形容自己，确实有些为难了。
可越是这样，江林反而越是好奇，人都直起了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就说说她性格怎么样，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固执地追问着，这样一来季夏也就不再好沉默。
“性格挺好的，又积极又阳光……是个翻译。”季夏思考了一会，用了一句尚算“中肯”的话来形容自己。
这时候，她想着还是谦虚一点比较好。
毕竟一会儿江晚秋过来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一切就会明朗起来。
“是吗？翻译听起来还挺厉害的。”江林听完之后独自嘀咕着，似乎在心里酝酿思考着翻译这个职业和医生还挺搭。
季夏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他思考完毕然后又再问出下一个问题。
“那长相呢，好看吗？”江林继续问。
却不想这个问题叫季夏更加为难了。
想来想去，她只干巴巴挤出两个字——
“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