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逼真,发完信息后沈听按了下冲水键。出来的时候,还故意洗了个手,甩着水珠往回走。
刚入座就被楚淮南薅住了手腕。这个资本家大概是有强迫症,用毛巾仔细地帮他把剩余的水滴给擦干了,才松开捏着他手腕的手。
陈聪效率奇高,沈听才刚拿起筷子电话就响了。
虽然对来电人是谁心知肚明,但演戏演全套的沈听却仍然假模假式地看了眼屏幕,然后才接了起来。
“喂陈队,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哦,是吗?行啊,改天一起聚聚?”
“啊?失踪案?那个失踪案是你负责的吗?巧了,我正和知情人一起吃饭呢。他碰巧也有些情况想跟警方反应,要不我让他接电话?”
沈听说着便把手机递给了一脸茫然的路星河,“这是我在刑侦支队工作的一哥们儿,那个绑架案就是由他负责的,你有什么要说的,直接电话里跟他说就行。”
路星河接过电话,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又详细说明了当天黄苒和他通话的全部内容。
沈听注意到,每当路星河说到关键处时,便总会下意识地用右手的手指去勾左手手腕上的橡皮圈。这是严重的焦虑症患者才会有的习惯。——觉得焦虑难忍时,就用箍在手上的橡皮筋狠狠弹自己一下。
顿时,路星河的消瘦和寡言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林有匪在沈听将电话递给路星河时,微微愣了一愣,短暂的思考过后,黑沉沉的眼睛里浮起了然的笑意。
“碰巧”打来电话来的是在刑警队工作的朋友啊......
路星河以前最爱吃这家餐厅的硕果鹅肝。
黄的、绿的用鹅肝泥做的仿真果子,挂在绿得郁郁葱葱的盆栽上,不论是造型还是颜色都相得益彰。
但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面对以往最爱吃的鹅肝,他只嫌油腻。
而一直在想案件的沈听,吃的还没路星河多,个子这么高的人,胃口小得跟猫似的。
不知道陈聪怎么想,但沈听分析后认为,不论是投毒案还是失踪案,都肯定和那个江麦云脱不了干系。
而投毒案的作案动机又和僵尸有关,因此,无论如何这个江麦云都是值得警方重点关注的嫌疑对象。
“想什么呢?怎么不动筷子?”
沈听一低头,发现自己碗里的菜堆得跟小山似的,嫌弃地瞥了眼楚淮南,“你给我夹这么多干嘛?”
“我怕我不给你夹,你早晚有一天会饿死。猫都吃的比你多。”
沈听皱着眉头把菠菜和青椒从碗里挑出来,嘟囔道:“你又不养猫,怎么知道猫吃多少?”
楚淮南被他气笑了:“猫还不挑食呢。况且,楚家的老宅是养了一只猫的,改天我带你去瞧瞧?你俩比比饭量?”
“我没事去你家老宅干嘛?”
“你说呢?”
沈听宋辞上身地一舔嘴唇,掀眼冲楚淮南一笑,“要说回老宅,怎么着也是你跟我回宋家吧。”
楚淮南很不赞成,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你确定是我跟你回‘宋家’?”
“你们进展这么快啊,都到了见家长这一步了?”一旁的林有匪笑眯眯地说,“第一次见宋先生时,我就觉得淮南对你特别上心,看来我猜的没错。”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阿辞就行。”沈听翘着嘴角随口问,“你和星河的进展应该比我们更快吧,难道还没见过家长?”
闻言,路星河的脸色沉了沉,林有匪倒仍是笑意盎然,“我和星河的父母都在海外,还没见过。双方的第一次见面,搞不好要在婚礼上了。”
沈听应景地自动脑补了一下沈妈妈和楚妈妈两人在他和楚淮南婚礼上见面的场景,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淮南要真敢上门,大概会被保守的沈妈妈用扫把给打出去吧?
至于楚妈妈......沈听这才想起楚淮南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而楚振棠亦在几年前身故。
这个表面看起来人生得意的资本家,实际上是个失去恃怙的孤儿。
而十五年前,楚母纪江宁和沈止是死在同一场事故里的。想到这儿,沈听不由生出一种和楚淮南同病相怜的酸楚。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此世只剩归途。
他的身后至少还有母亲在守候,可楚淮南却什么都没有。
吃完饭,路星河和林有匪去了附近的高尔夫练习场,而沈听则和楚淮南一起回了棠城滨江。
一路上沈听都低着头和陈聪发信息。
两人对话的内容看似是“宋辞”这个外行在瞎掺和,和做警察的朋友玩起了“凶手是谁”的推理游戏。但实际上却是沈听在论述自己对这案件的观点。
途中,楚淮南的手机也“叮”地响了一声——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等到了地方,打开一看,发现发件人是个叫做whisper的陌生人。邮件的标题是:『那些正在发生着或已经发生了的秘密。』
一般来说,这种标题党不是广告就是诈骗。
楚淮南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点开,一旁的沈听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在看什么呢?咦?whisper?”演技满分的青年人语带好奇,“谁跟你说悄悄话啊!不行我得查个岗!”说着,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
这个“whisper”沈听见过!ta曾经被收录在了李宋元案的案卷里!
这是当初发布了那些有关楚振棠、纪江宁以及沈止狗血三角恋造谣贴的那个发帖人的设备信息!
当时,那个完美操控了舆论方向的造谣者,高明地隐身幕后。他技术精湛又小心谨慎,甚至周密地将唯一可以追踪到发帖人身份的user-agent设备信息,修改成了“whisper”,可谓步步为营。
这两个重名的whisper会是同一个人吗?沈听飞快地点开了那封邮件。
在看到邮件的内容后,他身边的楚淮南也明显吃了一惊。
惊愕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邮件是发给楚淮南私人邮箱的。
沈听尚不能确定这位资本家究竟是敌是友,更不能表露自己曾在只有警方和远南的网安部门才能掌握的资料里,看到过whisper的名字。因此,他只好表现出一副认定楚淮南又找了私人侦探的样子。
“现在的私家侦探都这么有个性?发个调查报告还要起个神神秘秘的标题?但你别说,这人还挺有职业操守的。换做是我,肯定不把邮件发给你啊!拿着线索直接去警察局领那一百万多好!”
沈听边说边重新扫读了一遍邮件内容。
这封邮件的发件人不仅用了个玄乎的标题,在正文里没头没尾地写道:『你一直在寻找的投毒犯叫作江麦云。身份证号码:140129197xxxxxxxxx,联系电话:18865xxxxxx家庭住址:江沪市卢安区xxx街xx君庭x区xx号。』
正文中还直接贴了三张照片,一张是警方根据陆衍熙的描述所还原的纹身图案画像。而另外两张则是早年江麦云在签售会上的照片。照片十分清晰,江麦云虎口上的翅膀逼真得像是随时能破图而出。这个纹身和还原画上的少说也有八成像。
这些个人信息过于详细,深究起来,如果发件人whisper真收了楚淮南的钱,那这位资本家可算是严重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了。
邮件的附件里还附有两张照片。沈听打开一看,顿时心里一沉,脸上却仍调侃多过严肃,笑嘻嘻地问:“你找了哪路神仙?这么神通广大?”
楚淮南难得收敛了笑容,面色称得上阴沉:“我没找人查。”
“那这位活神仙怎么不把邮件发给我?”
深觉受到了怀疑的资本家抿着嘴唇一侧脸,正撞上心上人那双含着笑,却明显审视大过坦诚的眼睛,心里不由有些烦燥:“你不相信我?”
沈听没有直接回答,斜着往沙发上一靠,笑里藏刀地反问:“你怎么总想着和警察抢饭碗呢?干嘛放着好端端的资本大鳄不做,非得和刑事警察抢着做人民的公仆?”
两条长腿虚虚地搭在沙发的把手上,他姿势懒散嘴巴却不饶人:“你找这侦探花了多少钱?比那一百万悬赏可划算太多了啊!要不怎么说,专业事情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呢?这确实要比在家傻等热心群众提供线索,效率更高!你记得赶紧联系警察把那悬赏撤了,反正也都已经有人帮你查齐活了!”
楚淮南被他这番口蜜腹剑气得不轻。偏偏这个时候还得自我劝解——这种看谁都像犯罪嫌疑人的疑心病晚期,那是人沈警督的工作需要!而他作为未来家属,需要配合工作、理解职业病,是绝对不能为了这一丁点儿、比不上窦娥的冤屈就冲人家乱发脾气的。
面对沈听,气得牙痒痒的资本家发不出脾气,只好咬着后槽牙将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架势学了个十成像,冷笑道:“得亏您不是人民警察,否则我头一个被您冤死。”
不知道自己在资本家这里暴露已久的沈听,没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朝着楚淮南飞了个真心实意的眼刀,拿出手机给陈聪打电话。
“喂,陈队吗?我要报案!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非法网站上发布了信息说要买那个叫黄苒的小姑娘!”
这句“我们”像冰天雪地里的一簇火,是苦中作乐的那一点甜。
连沈听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用了一句无意识的“我们”,就把在外人眼里“很难对付”的楚淮南,轻而易举地给“摆平”了。
胸口那股受了怀疑的怨气平息下去,冷静下来的楚淮南趁沈听打电话的空档,又回想那个叫whisper的发件人来。
单凭直觉,在看到邮件的那一瞬间,楚淮南就已经觉得这个whisper和上次造谣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三番两次地成功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仔细回想起来,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whisper散布了谣言,还有那张不知从何而来、写着『黑警、楚振生』的卡片。
即便李宋元案在案发的日期、地点上都和十五年前那起随机杀人案一模一样,楚淮南也未必就会追得那么紧。
而这一次,那个隐没在暗处的whisper似乎也有意要让他掺和进这两起儿童失踪案里去。
虽然这封邮件从表面上看来,颇有些莫名其妙——几张纹身照片加上一段没头没尾的、指出江麦云就是投毒犯的苍白文字。
仅凭这些,根本不足以证明江麦云就是楚淮南要找的投毒犯。
可但凡有一丁点儿了解楚淮南的人就一定知道,他对“猎物”素来紧追不舍。
既然已经发出了高额的悬赏令,那么只要江麦云有一丝投毒的可能性,楚淮南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而邮件附件中图片上的文字,虽然语焉不详却意有所指,话里话外都暗示江麦云和那两个女孩的失踪有关。
沈听在向陈聪阐述邮件时,故意颠三倒四装作讲不清,最后皱着眉头说,“你还是给我一个邮箱吧,我让楚淮南直接把举报邮件转发给你。对了,人家还买一送一地把那起投毒案的凶手也一并给指名道姓了!属不属实我不知道。但据举报人说,下毒的叫江麦云。这人你也挺熟,就是之前你发照片给我,问我认不认识的那个......”
陈聪撂下电话,飞快地看完转发来的email后,立刻带着文迪和蒋志亲自出马。
三个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江麦云的住处,却扑了个空。
昨天还和文迪通过话,信誓旦旦表示会“随时保持联络”的江麦云,此刻手机关机,住所也已经人去楼空。这么一来,他原本就不小的嫌疑顿时更大了。
但仅凭一封匿名的email以及一个图案常见的纹身够不上对江麦云采取强制措施的条件。
因此,尽管江麦云有嫌疑,但疑罪从无。没有切实证据,警方没法下刑事拘留决定书,更不能将其设置为网上追逃人员。
下午的时候,沈听借口和徐凯有约,一个人回了趟悦淮。
楚淮南竟然没有多问,很好打发地就点了头,既没说要同他一起,也没细究他出门到底是要干什么去,只温声叮嘱让他记得戴口罩,还有早点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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