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胡御医跟张院判那等老油条不一样,吕嫦云到底中的是什么没人知道,可至少他肯试着去解,去治,不然皇帝要弄死他,他师傅邓夫子也要弄死他,他一个小小的御医难免被折腾的里外不是人,邓藻良是因为吕家的二小姐才肯留在吕将军身边献策,公孙嘉奥如今迟迟不发圣旨,也是对着吕嫦云心下不忍,总不过再拖一阵子,人活着总好过死了,大不了给她爹一个全尸,好死好埋,再给个爵号也就算了。
皇帝不会犯错误,要犯也是别人挑唆的,他自己一百样,几乎什么错都没有,公孙嘉奥心知自己那道如何处置吕兆年的圣旨准是从成国公那里流出去的,万松雪将夏美人审了一天,已然审出了眉目,隔日便差人来请他过去,公孙嘉奥心里门清,这事只能到夏美人为止,至于夏美人在被勒死前声声凄厉,叫嚷着成妃的名字,那也不过是垂死之人死前的挣扎,没人会往心里去。
一面是喜欢的女人,一面是好容易扶植起来的势力,似乎哪个都不能成为牺牲另一方的理由,成国公如今得用,换下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许多事便会落入公孙刿的手中,同样的没有好处,所以气归气,他也只是把含凉殿的内侍给清洗了一批,顺便把夏美人的娘家人通通处了剐刑,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南翮帮着另一个名叫刘芳的内侍做带人的工作,主要就是负责把那些平日里来去不定的,又同瑀夫人、成妃她们宫里的宫女处的好的,全都尽数扔进了宫人巷里,他在傅忌跟前伺候时时刘芳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啃糠咽菜,提几个人有什么,倒是他早早地就察觉到含凉殿里头的不对劲,已经提前同司膳房的齐开霁打好招呼,等御前空出一个合适的位置,便把他从司膳房调出来,司膳房掌印太监算是从四品,御前的小太监是从五品,但是离皇帝近,也算是明贬暗升,并且做的好,很有可能接替下一任内侍监。
齐开霁也听闻璟嫔出事的消息,可惜含凉殿捂的太严实,他这头顶多是知道吕将军在外头不行了,璟嫔在含凉殿跪了足足两天两夜,气急攻心吐了血,御医围在里头到现在都没出来,看皇帝的意思,大有璟嫔一死让全太医院陪葬的念头。
都说陪葬都陪的是宫女丫鬟,再不济就是那个害死她的人,死太医院一群老头算什么意思,连死了都不忘派人追着璟嫔灌汤问药,皇帝也真够狠的。
齐开霁想想就觉得太医院的老头们都不靠谱,靠谱的几个都被张院判给打压的抬不起头,难有出头之日,倒是这回撞到枪口了,才急急忙忙地推了个年轻轻的胡御医出来,果然人老了皮也越来越厚,难得有刘老头那样的好人,虽然唠叨了一点,但医术和人品都没得挑,当初他屁股挨了打,还是刘老头悄悄塞给他一瓶伤药,抹上去三五天就好全了。
死不死的话,怎么说也不吉利,齐开霁摇了摇头,心说算了,他心地善良,向来都劝人生不咒人死,不管含凉殿那里多紧张,到底是一条人命,璟嫔不死,也就不用拖上那么多人陪葬了。
说来说去,到底是瑞贵妃的妹妹,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璟嫔能好起来,其实贵妃也挺可怜的,那样鲜焕的一个人,保持自己这么多年脾气不变性子不变也不容易,他们是在广寒宫苦过一阵的,齐开霁看她才刚寻着一指望,这下说不定刚出冷宫,又要落成妃手里;
成妃是一重打击,亲人离世又是更上一重;
齐开霁在后宫听几个老太监说了不少小道消息,前朝的太妃为什么要出宫修行,还不是在宫里守不住,到了外头就好了,过上个一两年就对外称病暴毙,自己就脱身出来,家里头照样好吃好喝养着,去哪儿不比在宫里熬着强?
他用荷叶叶子把精巧的点心细致地包了几块,又换了两个小太监替他看着司膳房的火,瞅着天色不算晚,就打算去各宫娘娘们那儿送点心时顺道来毓德宫看一眼,司膳房掌印不算大官儿,但娘娘们心情好的时候给的赏银也不会少,如果钱塞得到位,改天皇帝食欲不振,底下的奴才们还能记着好,送一碟子娘娘的拿手小菜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这个道理。
捧着茶点,齐开霁从东边开始绕,先去的瑀夫人宫里,接着淑妃丽昭仪,后边跟着就是金贵嫔,路径敏妃的小墨轩时他还往里头看了一眼,小墨轩的门也开了,不再是那副惨白鬼魅的模样,前头的竹叶长得也茂盛,一切都是新新气象,好像天大的事儿都拗不过时间,说完了就完了。
他的小算盘从头到尾都没想打在那些娘娘身上,他想的是,如果碰的巧,自己还能跟贵妃说几句话,安慰她几句什么的。
毕竟男人死了是能再找,可父亲和妹妹没了,这再想找,那就得等下辈子了。
他不想看她难过。
远远地就看见毓德宫的大门了,他啧啧几声,大门关的那么严实,还有那看着就愁云惨雾的环境,果真一天一地,得宠时什么样,隔天就给忘了,这架势让他感觉又回到了璟嫔刚进宫那阵,那会儿她还不是璟嫔,还只是个吕美人,毓德宫也是这副愁云惨雾的德行,里头的太监宫女成天愁眉苦脸,就觉得自己主子身子不济,一天三顿都在喝药,下毒毒不死,嬷嬷来教规矩就知道哭,看那些个酸书也不知道看没看进脑子里,谁都以为她只是个草包,完全不指望一个草包+药罐子能得圣宠。
小橘子和齐开霁熟,他就是从司膳房出去的,也算是齐开霁收的头一个还是囫囵个儿的徒弟,往常小橘子见人嘴巴是一贯的甜,但四皇子整日整日的哭,哭的人心里难受,渐渐的又从难受开始变得烦躁,瑞姑姑守着璟嫔娘娘的内殿咬牙切齿地骂了好几回,说四皇子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货,璟嫔平日里待他那么好,可人家现在躺在含凉殿里,这小孩就跟哭丧似的哭个不停,把小橘子吓的,晚上睡觉都不敢离开四皇子一步,就怕瑞姑姑脾气一上来,想冲进来掐死这个小祖宗。
齐开霁听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就拍着小橘子的肩,说现在非常时期,大家绷紧了弦总是没错的,谁脾气好就多担待些,都是自己人,忍忍就过去了,犯不着防着谁,左不过都是璟嫔贴心的人,闹僵了多难看。
小橘子也就是抱怨两句,说忍忍就忍忍吧,倒是他们娘娘这个样子,皇帝就只处死了个夏美人,这口气可真是忍不了。
齐开霁跟南翮那儿听了些边角的料,心知肚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瑀夫人八成是要开始防备着成妃了,攥个把柄在手里总好过让皇帝提前处置,还处置不到根上,何苦来的。
他于是同小橘子说道:“那个夏美人算什么,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从来不冒出头来,该说她背后的人才是真可恶,但可惜整个毓德宫的人加在一块儿都惹不起,还是先晾晾吧。”
“唉,难呐”小橘子整个都愁的臊眉耷眼的,道:“瑞姑姑在里头气都快气死了,可照样是拿那个人没什么办法,静香和清滟都去劝了,不管用,说不上几句就要被赶出来,架子比娘娘在的时候还大,四皇子越哭她越气。”
齐开霁心道可不是吗,人当初是贵妃,哪里试过从美人开始一路苦熬上来,光是起点就这么高,脾气和人品就很自然不列入考核的范围了,从前不计较是人家心宽,现在计较了,那只能说是本性如此,心宽只是安慰自己的假象,从来都是骗人的。
小橘子苦水倒了没多久,隔壁四皇子隐约又开始闹腾起来,他忙住了嘴,几步跑过去要看,齐开霁留在原地,手里还是捧着茶点,也真是可怜,每次想来看看都寻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一个奴才,就别想着跟皇帝,跟彻侯争什么美人,有的看就不错了。
我这几日嘴上起了燎泡,火气大的掩不住,横眉立眼的看谁一眼就要冲上去咬人一口的模样,听外头小橘子叽叽喳喳的,我刚想出去瞧瞧,冷不丁就与在外头的齐开霁打一对脸。
“我.......我给你送些吃的来”齐开霁摸摸鼻子,不论哪一次见到了,总归免不了脸红,只道:“听南翮公公说,璟嫔娘娘服了胡御医开的药已经好多了,今日没有再出现什么痉挛颠腾的症状,你,你先吃些东西,宽宽心。”
“哪就能宽心了,急的又不是你”我刻薄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什么器重什么交易,都不过是随口的托词,真出了事儿,你看乾寿宫那些狗奴才,便是派一个来瞧一眼的都没有,一群老货.............”
“既然能喝的下去药,就代表有好转”齐开霁听我越说越不像话,只好劝止道:“广寒宫好歹有侯爷看着,毓德宫可不一定,你就少说两句,璟嫔吉人天相,未必就不能度过去。”
我听他这么一说,即便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可还是心安了不少,语气缓和道:“难为你还惦记着我,还跑来告诉我嫦云怎么样,不管是不是这样,我还是要多谢你...........”
说完,伸手就挑了块粉蒸糕咬了一口,那手离开时正好触到他指尖,冰冰凉凉,激的人浑身一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