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安咬了咬唇,终于大着胆子出声说:“这很公平。当你需要的时候,你拿走了我的心。当我需要的时候……”
“你的心?”闻娇打断了她,一脸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厉承泽抿了抿唇,说:“当初我包养于安安,是为了给你换心。”
虽然早就清楚这个事实,而厉承泽现在也已经属于她了,但当他再次说出来的时候,于安安还是感觉到了难受以及难堪。
“因为你一厢情愿、违法犯罪的付出,所以我就得为之负责?”闻娇嗤笑一声,她换了个姿势坐好,一改刚才柔弱无力的姿态。
“厉大少爷,请问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告知我吗?”
“那时候我很爱你,所以……”
“所以欺瞒了我?等到于安安觉得委屈痛苦的时候,你又反过来要求我付出代价?厉大少,你晃一晃你的脑袋,听一听里面有没有水响的声音。”闻娇口吻刻薄地说,然后隐去了眼底的痛色。
当然,那抹“痛色”还是被厉承泽捕捉到了。
是他做错了吗?
厉承泽怔了怔。
不,不是!
闻娇转头看向了病床上的于安安:“听说你家人重病,还欠了一大笔债,走投无路之下,你接下了厉大少一千万的支票,然后自愿被他包养,是吗?”
“是……是……”于安安咬着唇,屈辱地答道。
“拿了一千万,还委屈你了?”
医生生气地插嘴:“一颗心才值一千万吗?”
闻娇压根不理他,接着问于安安:“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知道我是谁吗?”
“不,不知道……”
“那后来呢?后来我热情地邀请你到我那里喝茶聊天,我分享了我的食物、我的书、我的东西给你。所以你就觉得未婚夫应该被你分享吗?你和他滚到一起的时候,想过我的身份吗?每次坐在我面前,听我弹钢琴给你听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羞耻吗?”
“我……我……”
“你何必为难她。”厉承泽厉声道:“如果当年没有你骗我,那么从一开始,我的未婚妻就应该是于安安。这不过是拨乱反正,一切回到了正轨而已。”
于安安闻言,终于有了底气,她也点着头,说:“是的,闻小姐。当年救了承泽的是我。你霸占了我的东西,霸占了很多年。现在只不过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只问你,当你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时候,还恬不知耻地和他滚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当你和他的未婚妻发展为朋友,并且你知道对方病体孱弱的时候,但你依旧和厉承泽发展亲密关系,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闻娇顿了顿,接着说:“之前我没有问,是因为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你年纪轻,刚毕业,没有耀眼的学历,没有正式的工作,没有好的家世和外貌。我不想和你计较,我也不想再费精力去挽回这么一个男人的心。”
于安安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前半部分的话撕下了她的羞耻心,后半部分的话,狠狠戳伤了她的自尊。
“是,我是处处没有你强……但你骗了厉承泽,你更卑劣……”
闻娇不紧不慢地出声:“是啊,你处处都很糟糕,但这本来不算什么。不是所有人一诞生,就注定是天之骄子。但你失去了道德、三观,失去了你的羞耻心。那就太可怕了。世界上平庸的人有很多,悲惨的人也有很多。可他们都不会像你一样,丢弃了自尊、品行,还洋洋得意。”
“够了闻娇!”厉承泽脸颊也跟着发烧,他总觉得闻娇像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厉承泽从来没见过闻娇这样的一面,一时间受到冲击,还没能想出什么有力的还击。
“好,那说说你,厉大少爷,我的前未婚夫。”闻娇转头看着他,“我们年幼相识,那个时候你告诉过我,你因为什么才对我好吗?”
厉承泽愣了愣,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发现……没有。
那段绑架案,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记忆,他当然不会主动说起。当他以为闻娇就是救他的人之后,他就开始热烈地对闻娇好了。
“所以……是我骗了你吗?”闻娇盯着他,问:“我骗了你什么,我至今都不清楚。这顶欺骗的大帽子,怎么能扣在我的头上?哦,因为你发现自己当年认错了人,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就将罪责归到我的头上吗?”
“不是……”厉承泽低声辩驳。
闻娇期待这一天期待好久了。
她要代替原身,将之遭遇的苦楚、委屈,都说出来。
当然,她不会站在弱势的角度去说,她会强势的,死死压在他们的头上去说。
所以她怎么会留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呢?
“她救过你,所以你就将她捧起来。厉承泽,两个月前的绑架案,是谁救的你?”闻娇讥讽地笑了笑,“早知道,那时候我就不应该救你,也不至于到头来,看着自己的前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搅到一起,还要被挖走器官。”
厉承泽脑子里猛地一荡,那些刻意被他压下去埋藏起来的记忆,一下子又翻腾了出来。
是啊……
那天,闻娇救了他。
她那双手,从来没做过什么活儿,可那天过后,她的手上全是细小的划痕。
她拖着病体,将他救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还发誓,要好好对她。
厉承泽晃了晃头,企图将这段记忆清除出去。
“现在我喜欢的是安安。”厉承泽说,“抛开前面的这些纠葛不谈,她为你付出了,现在你的身体很健康,可她的身体……”
厉远嘴角勾起,露出一点讥讽的笑,他插声道:“于小姐的身体不好吗?”
“因为换心手术,现在她引起了多器官退化,濒临衰竭……”
“换心?于小姐的心不是好好地呆在她的胸膛里吗?”
“她和闻娇交换了心脏。”
“侄儿,你在胡说什么?”厉远眸光冷厉地看着他,“闻小姐的心脏源,是我找来的,是一个出车祸不幸逝世的女孩儿捐献的。你竟然恬不知耻,要将这个功劳按到于安安的头上。”
“不,不可能!你帮着她一起,想要改变事实吗?”
厉远屈指敲了敲木质扶手,冷声道:“实话告诉你吧侄儿,你包养于安安,企图换心给闻小姐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找到合适的心源了,医生我也安排好了。当时我就在想,你犯了个很蠢的错误。做着自以为伟大的事,将来却要闻小姐去承担恶果。”
他很是难得地笑了笑,如同融冰之后开出的花:“所以我就想,不然我来推波助澜一下吧。这样,我就有机会了。”
厉承泽如遭重击,脑中轰隆作响。
他咬着牙,冷冷地看着厉远:“不可能……”
“你见过做完换心手术后,就能立即滚床单的人吗?”厉远抬手轻点于安安:“于小姐和你度过了多长的亲密时光?”
厉远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医生的脸也白了,随即他的脸色更转为了阴沉之色,他哑声道:“做完手术后,不可能那么快激烈运动,当然无法怀孕。于小姐能健康受孕,那说明……”
“说明于小姐从头到尾都是健康的。”闻娇接话。
然后她装作疲累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可能!”于安安嘶声叫道。
她浑身颤抖,哪怕拥着被子,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闻娇一定挖走了她的心!闻娇就是挖走了她的心!闻娇是错的,闻娇是恶毒的!闻娇就是个骗子!闻娇霸占了她的一切!
于安安长久都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闻娇纵有百般好,可她心脏不好,她是靠着自己的心才活下去的。
这一点,让于安安无形中获得了优越感。这一点,让于安安觉得,只要自己随时出手,那闻娇就是不应该还手的。因为闻娇是害了她的人。
“你看,于小姐情绪这么激动,都没问题,说明她的身体很康健。”厉远慢悠悠地说。
这时候,他的口气已经很是轻松了。
因为他很清楚,经过今天,闻娇和厉承泽就彻底撕破脸了,再没有未来了。
“纱布,我当时做完手术醒来,我的胸前裹着纱布!”于安安高声说,她的脸色涨得通红,满面汗意。
“为了让我这个侄儿误以为,自己安排的手术成功了啊。”厉远慢吞吞地说:“难道你真希望自己被挖心?当时我这样安排,是为了保全你呢于小姐。毕竟我不像他一样,有挖人心的嗜好。”
于安安浑身颤抖:“不可能,我觉得心脏好痛,好痛……”
闻娇再不掩饰地露出了失望和悲愤的表情,她扫了扫厉承泽,又看了看于安安:“听过疑人偷斧的典故吗?你和厉承泽都是一类人。你发现自己被厉承泽送上了手术台,悲愤却又对他不舍,所以你把罪过归到我的头上,满心都想着是我挖了你的心,是我错了。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和他在一起。厉承泽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同样将罪责归在我的头上,认为是我骗了他。”
闻娇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渣男配贱女。
原来是有原因的。
医生闭了闭眼,无奈又悲伤地看向于安安:“原来骗人的是你。”
“不,不,我没有……”于安安无助地为自己分辨,她颤抖得更厉害了,甚至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疼。
“那份报告是我造假的,因为我以为她真的遇上了不公的事。”医生咬着牙,忍着羞耻心,说出了真相,“她并没有器官衰竭。当然,如果我真的为她做个检查,也就能发现,她的心脏也是完好的,从没有过手术痕迹。”
医生是个温柔的人,他选择从医,就是希望做个能帮助他人的人。
但现在,他自以为的医德,自以为的善良温柔,被捅穿之后,才发现是这么的难堪。
他羞愤难当,既憎恶那个被女孩儿面貌欺骗了的自己,又憎恶女孩儿的险恶用心。
这瞬间爆出的信息实在太多。
厉远先前“想要趁虚而入”的宣言已经气得他脑壳发绿了,等后面的东西都揭露出来,他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剖成了两半,剧烈的疼痛、羞耻感、愤怒,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我想回去了。”闻娇低下头说。
厉远以为她伤心了,于是干脆伸手将闻娇抱了起来:“好,回去,我送你。”
这一幕深深钉进厉承泽的眼底。
厉承泽想也不想就出声:“站住!”
闻娇回头看他,云淡风轻地问:“厉承泽,现在,你还想要我的肾吗?”
这句话化作了最尖锐的利刃,狠狠戳进了厉承泽的胸膛。
厉远抱着闻娇,很快走了出去。
那些人却没有离去,他们依旧看守着这间病房,神色冷漠又厌憎,他们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居然还想害人家闻小姐?
这头于安安紧紧攥着被子,被强烈的羞耻感、绝望感围绕着。
她喃喃念道:“不,她一定挖走了我的心,是她的错,不是我的错,我是被害的,我是被害的,我是被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偷摸摸加个更,下章还要接着打脸,这样打脸还不够狠嘻嘻。
然后说一下,
于安安为什么坚信自己被挖了心,有纱布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她自己希望自己是真的被挖了心,她从内心希望自己站在被害者的角色上,然后就会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就跟大家有时候头疼脑热,上网百度一下症状,结果觉得自己像得了什么大病一样,并且越想越觉得害怕。心理作用加成mx。
然后,为什么娇娇一直在等挖肾这天,就是要完完全全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摁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