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镇子里的打更人都睡下了。
一户木质的柴门悄悄地打开一道缝——
探子往四边空无一人的街道瞅了瞅,随后拎着一个板凳从门里出来,悄无声息地跑到对面宅院的墙下。
那日心里种下贪念后探子就开始捉摸着过来偷银子,他暗搓搓观察准备了好几天,正好今天他见这边四人晚上吃饭时用了些酒水,一个个吃饱喝足早早睡下,他心里一动,决定就在今晚下手!
探子悄么声地攀上墙头,这块墙角也是他事先踩好点的作案地点,前两天他偷偷地把快墙沿上的铁钉弄掉了,这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发现。
他怀里还藏着准备好的迷烟,等会儿进了院到窗下吹一管,保管这四人昏的跟死猪一样打雷都吵不醒。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即将到手,探子心里一阵火热!
他站在墙角下的阴影里,贼眉鼠眼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空无一人,放下板凳,踩上凳子无声地在墙外冒出一个头打量院内。
墙后的院子里黑黢黢静悄悄的,似乎还能听到小屋里人在睡觉的呼吸声。
黑夜里,一道黑影攀上墙头,鞋面擦蹭在墙面上发出唦唦地声响。
墙角边藏在杂物堆阴影里的姜小曲听到声响,浑身紧绷,秉吸抿唇,攥紧手里的绳子——
探子根本不知道此刻就在他脚下有一串的机关陷阱正等着他,而这院子里的四个人一个都没睡,全部潜伏在各个角落里守株待兔!
姜小曲大气不敢喘,全部注意力都在听头顶上的动静,从他们反监视对方开始,就在一步步的计划着引对方上钩,做的准备一点不比这贼探子少。
她是第一棒,墙下的地面里埋着一段绳子,只等这贼下来的瞬间她拉起绳子,一张大网便会瞬间拔地而起将这贼裹进去,为了精准和力度,她这两天可是没少练习跑步。
第二棒是顾辞。
人就在她对面的死角里等着。
还有明路和春桃也各就各位。
他们四人在彼此都看不见的黑暗里蓄势待发,就等把这探子一举拿下。
时间一秒接过一秒,墙头上的贼终于爬上来了,他蹲在墙面上调整好姿势,鞋面与墙沿摩擦出轻微地声响,慢慢把屁股调转过来撅着往下滑。
姜小曲抬眼看着那道黑影,此时二人的距离只有不超过两米,安静的夜色里她能十分清晰地听到探子鼻腔里发出的呼吸声。
探子翻过墙头顺势滑下来,脚尖与地面剩下最后半尺,他松开双手——
“噗、”
双脚轻声落地,荡起一层薄薄的灰尘,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隐在黑暗中的姜小曲猛地拉起绳索如同一头小蛮牛一样向后跑去!
霎时间一张大网从脚下腾起,贼探子半点反应不及噗通一下栽向后倒,就在同一时间顾辞在藏匿的角落里发射弹弓飞出一物啪地打在探子脸上——
探子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炸开,口鼻里霎时间吸入大量粉末,不等他咳嗽,
另一处口鼻都蒙着纱布的明路已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蹿出来,一脸怂狠地对着探子的脑袋哐当就是一大闷棍!
“梆!”
快准稳狠!这一下都敲出了回音!
探子双眼一翻,从头到尾,从落地到被敲晕,前后不超过三秒钟,噗通一声昏了过去。
这前后几秒钟的时间又惊险又刺激,夜里穿插着粗重的喘息声,画面出现定格。
明路牢牢攥着棍子,脸上的表情又怂又狠。
远处拉绳子的姜小曲手心一阵火辣辣的发麻,瞪大眼睛看着躺在地上那一团,还在使劲拉绳子。
“唦唦——”
顾辞从暗角中撑着拐杖走出来打破了这静止。他双眼深沉地盯着昏倒的探子,确定他是真不是真的彻底昏了。
看到少爷,明路手一松,胳膊粗的棍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的狠完全没了全变成怂,哆哆嗦嗦地跑到顾辞身后,“少少少爷!”
姜小曲把绳子绑到柱子上然后也跑回顾辞身边,“少爷!”
这时抱着一个铜锣的春桃也从另一处跑了出来,“少少少爷!”面露惊恐地跑到后面排排躲,顾辞给她安排的任务是报警,一旦他们三人制不住这探子,春桃就敲响铜锣大声喊叫引邻居们来保命。
黑暗中四个人抱团在一起看着那空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影。
周遭邻居都很安静,这里短暂的动静一点都没有传到外面去。
顾辞最镇定,他往探子脸上打的粉末是迷药,他看清楚了自己打的很准这探子吸了不少进去,就算不被明路敲晕这会儿也该被药迷晕了。
但他也不敢托大,他盯着那人,压低声音说:“小曲,去找根长棍子来戳戳他。往脸上戳。”
“是!”
姜小曲找来一根最长的棍子,试探地去戳探子,对方始终一动不动,最后他们大着胆子凑过去,那人无知无觉躺在网兜里,戳鼻子戳眼睛都没反应,看来是真的晕了。
为了保险起见,顾辞从怀里拿出剩下的迷药来叫明路去掰开那人的嘴喂上。
明路怂戳戳地,拿着药跟碰病毒似的,姜小曲看得着急一把把迷药拿过来自己去喂。
顾辞在一旁下意识一惊,伸手要拦:“小曲!”
见顾辞担心,姜小曲镇定道:“没事少爷,他都昏死了,我们快点不要耽误时间,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说完她就去掰开探子的嘴巴把迷药倒了进去。
这一包猛药下去,今天晚上就是天崩地裂这人都醒不了了。
顾辞喘口气重新迅速镇定下来,没错,小曲说的对,不能耽误时间。
“找绳子来把人绑起来,快点。”
他们在家中找出麻绳人把探子五花大绑捆了起来,绑人的时候顾辞亲自给探子搜了身。
从他身上搜出来了给他们准备的迷药,他转手交给姜小曲叫她收到一旁做证物,然后再细翻,从探子的心口内层的夹袄里翻出一张如意当铺的字据。
顾辞看到如意二字瞳孔猛地一缩,
如意当铺?如意楼?
他心中记下这个名字,看过之后重新把字据给探子塞好,再仔细搜身,确定再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后,他们把探子绑好然后拖到什么都没有的偏房里去。怕人冻死,姜小曲还搬了个火盆过来。
此时五更天,天黑的如墨水一般。
顾辞让春桃和明路在假看着昏迷的探子,“不要声张,等我们回来。”
两人凑在一起压低嗓子点头,“是少爷!”
顾辞叫上姜小曲,两人轻轻打开院门,穿过无人的街道,直奔对面探子的家中。
夜深露重,冬日的深夜连虫鸣都没有。
黑暗中有一种压迫神经的紧迫感。
他们打开探子的屋子,迎着暗淡的月光看见狭小的屋内十分空旷。只有一张床。桌椅,以及一个一人多高的架梯。
顾辞看向这高梯,探子日日就是用这来监视他们的。
身后亮起一道微弱的星火,姜小曲捏着一个手指粗细的火折子挨着顾辞,他们不敢点灯怕引来注意,只敢用一点火星来照亮视线。
幸好这探子住的屋子不大,而这探子也是个心大的,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屋里还有他的工具都没收拾,晚上吃的剩饭还留在桌上,一个暗蓝色的小本就那么明晃晃地放在一旁。
顾辞快步过去拿起小本,迎着微弱的月光和星火,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这上面记录的都是他们日常几时几刻做什么,简明规律,顾辞一目十行,通过记录的格式和纸片缺痕,迅速推算出探子是一旬向上报告一次,监视的内容就是日常活动,目标以他为主,半点不曾关注春桃,只以丫鬟一二来代称。
他心里顿时安稳一半,这人就是冲着他来的,看来事情还不至于到最坏的那一个。
顾辞快速看过本子上记录的内容,转身把本子放回去。
随后在屋中又小心翻找一番,再无其他发现。二人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仿佛是一道略过黑夜的影子。
回去后,顾辞让点上灯,他们开始收拾东西。
“天亮后我们去报官,随后我们离开幽州,回老家过年。”
待寅时,天色介于一种暗淡的青蓝,他看向明路和春桃:
“按照我们计划的,你们两个现在要马上去把藏在春桃爹坟里的册子取回来。”
“能做到吗?”
明路和春桃吞了吞口水,虽然事先少爷就同他们说过要做什么,但没有少爷跟在身边还是会慌!
顾辞握住二人的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别慌,我们要离开幽州回老家过年了,春桃在走之前想去祭拜一下父母,你是陪她去的。天亮之前回来,明白吗?”
“明白!”
明路和春桃转头去拎起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出门,趁着夜色上山去挖坟。
天还没亮,走在路上两人忍不住互相挎着手臂,哆哆嗦嗦互相打气,
“没事,现在是过年,我们就当是去给你爹上坟,只不过走的早了点!”
“没、没错,我现在找到了好主家,有饭吃有钱拿,这么好的事应该去跟我爹说一声,我们是去告诉他好消息的。”
“嗯嗯对!你爹知道了一定高兴,我们快点走。”
“好!好!”
许是有人陪着,春桃害怕中又有种冲劲儿,拉着明路,“那我们快些。少爷叫我们天亮回去!”
两人顺利找到春桃爹的坟,春桃不知在路上做了什么心理建树,找到她爹的坟之后二话不说拎起小锄就挖,边挖脸上边荡出一种兴奋碎碎念道:“爹,我终于能把这要命的东西托出去了,你也可以安心,不用在土里帮我看着了。”
反而明路心惊肉跳,他长这么大可从没给人挖过坟!
再一听春桃的碎碎念,吓得他只觉是不是周围真有个老丈在旁边看着!
他哭丧着脸看春桃:“你能不能别吓人!”
春桃抿唇,抬眼冲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他看着暗色下春桃的侧脸,心想果然女人的外表都是骗子,这女人平日看着又胆小又柔弱,大晚上挖起坟头却是一点不含糊!
“老丈对不住对不住。”明路对春桃爹的坟拜拜,随后抡起锄头来,开始挖!
冬天土都冻上了,两人哼哧哼哧废了好大劲。
天色将明,两人出了一身的汗,终于挖到了一个小木盒子。
看到东西还在,春桃惊喜地扫开浮土,“就是这个!”
谢天谢地,她把东西埋起来后就在她爹的忌日来扫过墓一次,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野狗刨去,谢天谢地东西没有丢!
明路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感觉,累的脑门直冒热气,能想到把东西藏到自己爹的坟头里,还给挖这么深,他都不知道春桃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你可真行!”
木盒取出来,春桃放到身后的筐底压实。随后两人重新把春桃爹的坟填好。
挖的时候不容易,填就容易多了。
春桃在她爹坟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诉说,这回是真的在同她爹交待好事了,“爹,女儿不是故意惊扰您。女儿如今找了个好东家,要随少爷回乡过年,以后每年我都给您烧纸钱,跟您说好消息。”
春桃露出笑容,她把背筐里的烧纸拿出洒下,又给她爹烧了点元宝。
明路又在后面对春桃爹的坟拜拜,“老丈对不住对不住,您老泉下有知别怪罪,我也给您烧纸钱!”
祭拜一番后,两人趁着微亮的天色回去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