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武关的东门,被天命军的山地炮轰榻了不少,贺锦便以东门为突破口,在付出数千士兵伤亡的代价之后,终于攀上城头,此时城门之上的箭楼中,早已没有了士兵。
周遇吉亲自镇守在东门,然而天命军的士兵太多,少量的士兵攀上城头,阻滞了城上的守军,后面的士兵便沿着云梯,源源不断攀上去……
李自成放下望远镜,面色十分凝重,虽然攻破了宁武关,但天命军的伤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数千士兵在城下阵亡,这已经超过城内守军的人数……
或许前期的攻击太过顺利,宁武关前伤亡了数千士兵,让他一时接受不了,眼看着天命军的士兵成批攀上城头,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
牛金星借助望远镜,看到大批天命军涌上城头,不仅大喜道:“皇上,宁武关破了……”
李自成沉默许久,方悠悠地道:“如果每一镇的主将都象周遇吉如此坚决,我们何时才能到达京师?”
牛金星霎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刚才的兴奋劲完全消失不见,思索片刻,道:“皇上放心,周遇吉只是少数,我们在山西,一路都是势如破竹,便是府城太原,明军也没有多少抵抗的力量!”
李自成却是不太相信,太原不过是府城,像宁武关、雁门关这样的的军镇,才会驻扎着朝廷的重兵,前方还有大同、阳和、宣府、居庸、密云,还有数不清的卫所等……
天命军攻破关城,大批入城后,贺锦方才松了一口气,从打开的东城门大摇大摆入城,然而,城内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明军利用民房、巷道继续作战,周遇骑在马背上,四处奔驰,一边迎战,一边大呼,宁武关虽破,但明军的士气似乎没有低落。
贺锦在亲兵的护卫下,入了东城,沿着东市街向城内突进,沿途还有不少溃兵,但这些溃兵,几乎没有没有跪地投降,而是继续抵抗。
行了不足五十步,前面人声鼎沸,忽地从左侧的小巷中冲出一匹战马,马背上的武将,虽然身着铠甲,却是满身血污,脸上被血迹掩盖,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此人身着明军的铠甲,与天命军的骑兵完全相同,贺锦一时分辨不出他是明军还是天命军的将领,正愣神之间,小巷中又冲出几骑,大声喝道:“王孕懋,看你还望哪跑!”
贺锦这才明白,此人乃是宁武兵备副使王孕懋,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想要追赶,恐怕追不着,便摘下弓箭,对着王孕懋放了一箭。
他的箭法不错,距离又不远,这一件正中王孕懋的后心,王孕懋“啊”的叫了一声,不觉翻身落马,刚才追击的士兵下了战马,割下王孕懋的首级,旁边数名明军士兵一时吓傻了,这才跪地投降。
贺锦心中一动,宁武关已破,但城内的明军不肯投降,主要是周遇吉尚未落网,只要诛杀了周遇吉,明军失了主心骨,也就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他随即大喊道:“抓住周遇吉,赏银百两,首级也是一样!”
“杀呀,杀周遇吉,领赏银喽!”
士兵们都是大喊着向前扑去,行不多远,果然在巷口遇上周遇吉,他利用窄小的巷口,指挥士兵负隅顽抗。
天命军优势兵力已经包围了巷口,但周遇吉毫不畏惧,贺锦赶到,利用作战的空隙,向周遇吉放了一箭,正中左臂。
周遇吉在马背上立不住,遂滚下马鞍,却是步行作战,一名天命军的骑兵抢上前,一刀劈去,想要斩去周遇吉的双脚,周遇吉纵身一跃,堪堪避过,手中长刀却是向前一撩,正中那士兵的胸口,刀身没去半截。
那士兵一声惨叫,手中的马刀坠落于地……
周遇吉双脚落地,将长刀向前一送,口中大叫:“天命军的贼子,去死吧……”
贺锦大怒,到了穷途末日,还敢如此猖狂!他催动战马,挺枪朝周遇吉刺去,被周遇吉避过,二人错身之际,不知道谁放的冷箭,中了周遇吉的大腿。
周遇吉拔出腿上的箭矢,顿时血流如注,他狰狞着双目,却是主动向贺锦扑来,“流贼,去死吧……”
贺锦用长枪拨过周遇吉的长刀,感觉他的气力挺大,一时动了怒,竟然硬碰硬与周遇吉单挑。
周遇吉失去战马,大腿上中了箭,行动多有不便,却是毫无惧色,与贺锦杀做一团。
贺锦知道周遇吉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天命军已经入了城,也不怕他跑了,收了争雄之心,小心迎战。
如果两人单打独斗,贺锦铁定不是周遇吉的对手,但周遇吉是步战,身上又是伤害累累,心中又担心身后的士兵,战斗力已经降低到临界点,完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与贺锦倒是打了平手。
跟在贺锦身边的第三团团长赵应元,想要上前帮忙,却是找不到机会,便摘下弓箭在手,箭头一直对准周遇吉。
战斗进行了一刻多钟,周遇吉气力不足,大腿受伤,行动不便,被贺锦刺伤左肩,周遇吉单手持刀,兀自不肯后退。
赵应元瞅空放箭,一箭中的,正中周遇吉的腰眼,周遇吉身形一顿,被贺锦一枪刺穿前胸,按在地上。
赵应元扔了弓箭,翻身下马,拔刀斩下周遇吉的首级,贺锦大笑:“应元,杀死周遇吉的功劳,你也有一半,这样吧,分你五十两!”
“多谢将军!”赵应元将周遇吉的首级一扔,拱手行了一礼。
贺锦却是冲着刚才围攻周遇吉的士兵们道:“本将令,杀死周遇吉,赏银百两,你们虽然没有杀死周遇吉,却是杀伤了,本将这才得手,剩余的五十两银子,便让你们分了!”
士兵们一片欢呼,这些都是奉天营的士兵,得到主将赏赐,自然欢欣鼓舞,况且周遇吉并不是他们杀死的,而是主将亲自杀死的,他们虽然浴血奋战,这五十两的赏银,却是白得,谁的心中,不是对主将感恩戴德?
赵应元原本还是惦记着五十两赏银的事,见贺锦将赏银分给了士兵,他自然也不好揣起,便向士兵们扬了扬手道:“不是五十两,是一百两,本将的五十两,也让你么分了!”
士兵们又是一片欢呼。
贺锦看了赵应元一眼,摇着头笑,随即向欢呼的士兵们道:“拿着周遇吉的首级,快去招降明军,不肯投降者,格杀勿论!”
士兵们向前涌去,贺锦却是向右一拐,来到镇军衙门,本以为此处应该没有守军,先接收了衙门,没想到却是放出一些冷箭,还有一些箭矢来自屋顶上。
贺锦见伤亡了数名士兵,心中不觉大怒,周遇吉都死了,你们还抵抗个熊?他抬头一看,不觉吓了一跳,屋顶上竟然蹲着一二十名女兵。
他摆摆手,让士兵们停下,沉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在此抗拒天命军?”
“我们是夫人的卫队,在此守卫公廨,”一名女兵道:“识相的快快滚开,老娘的箭矢可不认得人!”
贺锦问了押在身边的降兵,方才知道,周遇吉是山西总兵,一向驻扎宁武关,家眷便留驻于镇军衙门,他的夫人刘氏,素来勇健,巾帼不让须眉,这些女兵应该是她的卫队,应该有好几十人。
妈的,数十女兵,就想阻挡天命军的步伐!
贺锦向对面喝道:“周遇吉已经战死,你们快快投降,免生杀戮!”
“投降?”对面房顶上的女兵冷笑道:“周家没有投降之人,”看了贺锦一眼,又道:“你敢诅咒我家老爷,吃我一箭!”话刚说完,右手一松,一支箭矢“嗖”的一声,奔贺锦而来。
幸好相距甚远,箭矢在贺锦身前十余步的地方便落了地。
贺锦大怒,到了这个时候,犹自不知死活,他一摆长枪,大喝道:“兄弟们,杀,鸡犬不留!”
数百天命军的士兵涌上前,一阵乱箭,将刘氏的卫队全部射杀,不知道刘氏是否死了,贺锦顾不得核对尸体,却是带着士兵,杀入后衙,不分老幼,尽皆屠杀。
城中秩序稍定,李自成带着亲兵入了城,看到街市上到处都是尸体,知道城内还是发生了战斗,心中唏嘘不已。
周遇吉虽然是敌将,但他忠于大明,全家壮烈而亡,也算死得其所,成全了忠义之名。
李自成着人打扫城内外战场时,周遇吉和家人的尸体,并没有火烧,而是葬于城外的恢河之滨,还亲自祭祀了一番。
贺锦屠杀了周遇吉的一家,李自成并没有责怪,彼时周遇吉是敌人,夫人刘氏又是率领卫队抵抗天命军,如果不杀她们,难道天命军的士兵任由她们射杀?
这次的宁武关之战,奉天营贺锦部所辖的山西降兵伤亡惨重,仅阵亡的士兵就接近三千,加上重伤兵,战损一共超过五千,奉天营本身伤亡也是不轻,李自成将剩余的山西降兵编入奉天营,保证奉天营完整的营团编制,当时承诺降兵的赏银,全部及时发放,剩余的降兵方才欢天喜地。
李自成交代贺锦,让奉天营在宁武关休息两日,将接受的降兵消化掉,随后再去追赶前面的大军。
当晚,李自成正在召开雁门、宁武战争的军事总结会,亲兵第一团团长卢阳悄悄进来,贴着李自成耳语几句,又递上两份尚未开封的讯息,随即便离开了。
李自成疑惑不定,打开讯息一看,顿时大喜,打开另外一份讯息,依然是惊喜,遂草草结束军事会议,宁武关下的战争阴霾,也是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