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河水泛着冷月的寒光,一不留神之间,说不定就会有几道刺眼的光芒进入自己的眼球。那是清风摇曳河面造成的,当然同时被摇曳的还有深深的芦苇丛,还有喜不自胜的何灌。
听到卡车的声音,就知道自己的伙伴已经不远了,即便眼前这几名骑兵是草原人打扮,他也大体能够猜到,他们是刚刚归顺的蒙古人。果然,在他在他靠近观察之后,就看到了为他们配发的深绿色的防弓箭背心。
这可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政权能够装备的东西,有鉴于他们的忠心程度还没有达到完全可以信赖的地步,帝国的执政者们,当然不会把防御力多么高的东西发给他们。但是,为了让他们感受到归顺帝国的好处,又不能不给他们发任何东西,所以,这种只能护住身上要害部位的背心,就被送到了这群蒙古人面前。
当然,对于一些更加深谋远虑的执政者们来说,一开始就给予他们过高的待遇,自然是不可以的。对于这种东西,就是要根据他们的表现,来不断提升的,所以,一开始不能给得太高,要不然以后就没有发展的空间了。
不过,何灌可没有心思在乎这些。他不是这个帝国的执牛耳者,没有那个义务操那份心,再者,他也没有那个能力操那份心。对于一名武将来说,安安稳稳的成为帝国的一颗螺丝钉,是他们在好不过的选择。
没有哪台机器,会希望自己的螺丝钉活蹦乱跳,对于国家机器来说,更是如此,所以自从唐宋以来,文官集团对于武将的压制,就贯穿了整个中国历史。而如今,更是扩展到了世界的每一个政权当中。虽说其中还有军方独裁的政权存在,但是,他们已经被普遍认为是不合理的东西,没有人会愿意给枪杆子松开缰绳,因为那或许意味着无休止的混乱与战争。
至于这些更小的螺丝钉,则需要整个帝国更加注意。虽然他们不在关键位置上,但是他们的数量和比例在目前的帝国内部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所有的蒙古归属者都应该被妥善的管理起来,这显然是每一个执政者都在努力做的事情。他们甚至为此精心计划了不止一个时间表,好让这个大家庭能够有机融合到帝国现在还有些娇小的身躯上。
好在,草原人的生存观念还是最令人喜欢的丛林法则。他们一如既往的愿意臣服在强者的脚下,于是,更愿意暴露自己肌肉的大越帝国很快得到了他们名义上的效忠,在接下来的基础上,帝国将会用实质性的经济利益把他们捆绑的更加牢靠,然后就是文化宗教等等精神层次上的纽带,来为双方的关系锦上添花。
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享受到经济上的好处,但是他们已经逐渐开始学习文化上的新花样。对于曾经统治过中原的祖先,他们是冲门敬畏的。那些人传承下来的东西,尤其是关于中原的东西,无论是富饶还是仇恨,都被他们紧紧地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但是这个大越帝国的出现,却带给他们一众迥然不同的感觉。
这难道不是一个来自中原的王朝吗?他们不是正在和大明朝一起争抢汉人所谓的江山吗?为什么他们的服饰、文字,还有出事的哲理,都一点不像中原人呢?他们对于孔孟的之乎者也,似乎没有一点认同感。这还是那个他们的祖先相处了数百年的民族吗?
在疑惑不解的同时,另外一群好奇的蒙古人也开始探索他们的新风尚。很多人现在都开始说新汉话。他们已经注意到两种语言只有部分不同之处,但是新汉话至少在书写的时候显得更加简单明了。
同时,很多流行在大越帝国的习惯也开始出现在他们身上,甚至一些简单的电子品,也准备去开拓这块不算肥美的市场了。与此同时,那些肩负着传播大同教的传道士们,纷纷骑着他们的战马,一手拿着弯刀,一手举着经书,来到了他们面前。
越来越多的蒙古人开始更加熟悉大越帝国的人。至少从芦苇丛里跑出来个招手求援的家伙时,他们没有把那人当成是某种奇怪生物。
“我是怛逻斯城的守将何灌,快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
那人大声吼着,语速还很快,而且情急之下说的还是北宋方言,结果这几个蒙古人听得不是很懂。何灌立刻掏出自己的证件,向他们不断挥舞着。其中一个略微懂几个汉字的蒙古士兵走上前来看了一下,而后,何灌就欣喜的看到那个蒙古兵冲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向自己敬礼道:“将军好!”
何灌当然不知道,这得多多感谢简体字的功劳,要不然繁体字可不一定能被蒙古士兵认出来。虽然蒙古文的复杂程度丝毫不逊于繁体字。
“将军,请随我来。”那名蒙古士兵招呼同伴挤一挤,将他们当中最好的一匹马让给了何灌,然后一众人等护送着他来到了不远处的一辆卡车面前。
何灌看到蒙古士兵们慢慢降低了马速,知道他要见的人就在这里了,可是他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一个身着将军服色的人。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头冒了出来。
何灌立刻就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这颗人头已经从脖子上搬家,而是因为,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突兀的涨了一双极其不和谐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的占地面积,实在是有些大的离谱。
何灌连续做了十几秒的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一旁的蒙古士兵,甚至因此而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不过更让何灌惊讶的还在后头,那车斗里,竟然又冒出一个人头。
这下子何灌又要做十几秒得深呼吸了,依旧不是因为这颗脑袋已经搬了家,而是因为这是个女人。
虽然现代的军事制度里已经不可能没有女兵的建制,但是,在古代那还是很稀有的事情。这厮竟然带着个女人来到了战场上,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喂,你喘什么粗气呢?”一旁的蒙古兵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就向何灌吼了起来。
“哦。”何灌刚刚平复心情,小声回答道,“你家将军真是长得一表人才。”
那蒙古兵即便是不太精通汉语,也觉得这句话里有蹊跷,当即满脸不悦的说道:“你是在说我家将军眼睛长得太大了是吧,我告诉你,如果敢对我家将军不敬,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进河里去。”
“不敢,不敢。”何灌连连摆手。不过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有军命在身的人,反正是要求援,找到李嗣业也好,找不到李嗣业,找这个大眼怪也行啊。
“你找我有事儿吗?”
大眼怪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爱将,北魏时期的名将杨大眼。
他的名字已经湮没在南北朝的混乱时期,人们只因为它的眼睛大而叫他杨大眼。当时北魏的主要敌人,也就是南朝梁,曾经因为恐惧而盛传,此人的眼睛大如车轮。
从何灌的角度来说,虽然这家伙的眼睛的确没有车轮子那么大,但已经不远了。
而他身边的那名女人,当然不是他上辈子的老婆,而是他在名人大学的同学。不过两人相貌非常相似,而且性格也差不多。或许是因为杨大眼怀念上辈子的生活,才开始主动追求她。现在,已经身为大越帝国优秀将领的杨大眼,凭借着最具发展潜力的帝国最为后盾,当然在求爱当中已经拥有了主动权。
何灌只是大体猜测到了两人的关系。他之前在名人大学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发展了什么关系。其实对于宋朝社的武将们来说,他们的大学生涯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启禀将军。高仙芝将军命令我寻找李嗣业将军求援,好像他们事先有什么战术约定,但是因为哈萨克人突然提前增兵,恐怕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何灌把怛逻斯城急需救援的事情向杨大眼说明,后者一开始只是淡淡的听着,这让何灌很是担心这人会不会救援高仙芝。
不过,杨大眼稍后的回答让何灌喜出望外。
“这样,我让我的部下继续寻找。你跟我率领剩下的人火速驰援怛罗斯。绝不能让高将军独立支撑。”
于是,隆隆的卡车声继续在哈萨克草原上回荡,就在不远处的怛逻斯城很快就会像何灌一样,将这些嘈杂的机器声,当成是挽回败局,捡回性命的天籁之音。
不过,在高仙芝等人听到这天籁之音之前,惊疑不定的哈萨克人一定会派出侦查力量,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怪物正在向他们靠拢。
果然,在不久之后,杨大眼的士兵们就遭遇到了哈萨克斥候。
按照何灌的理解,现在正是让这些刚刚归顺的蒙古骑兵当炮灰的最佳时机。无论是哪个朝代,投降的人都是要交上一笔投名状的。至少这群人得拿出自己的表现来证明他们的忠诚和能力,对得起帝国对他们的犒赏和封赐。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杨大眼偏偏不是这么想的。
“传我命令!全速前进!”
杨大眼采取的是最简单粗暴的碾压式前进。即便中亚的战马有很多都可以长到五百多斤,但是他们也没有能力和载重量几吨的卡车叫板。虽然橡胶轮胎没有足够的能力把他们变成肉饼,但是卡车坚硬的“外骨骼”要了他们的小命还是难度不大的。
这场小小的军事冲突很快就被化解。紧接着出现在杨大眼和何灌面前的就是叶斯穆汗的主力部队了。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此时正在奋勇的攻城,但是他们显然也派出了一支精干力量,预防有人在这个时候从背后偷袭他们的攻城军队。
何灌看了一眼杨大眼,意思是,难道这一次你还准备直接碾压过去?他是不太相信这样的套路能够每一次都能成功的。或许是受到了北宋那些文人是大幅的影响,何灌老是喜欢追求什么战场上的智慧。
但是杨大眼即将用他的表演,告诉何灌,什么才该是一个战将该做的事情。
小声地和自己的女朋友告别之后,杨大眼跳下卡车,爬上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而后他的亲兵将他的马槊递到他的手中。何灌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这家伙准备一个人冲击敌人的阵营。
他疯了吧!
“何灌,”杨大眼大声叫着,“你就在这里等着李嗣业将军。告诉他,按照高仙芝将军的计划行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所以也不能贸然的追求什么里应外合之计。不过怛逻斯城已经岌岌可危,我不能不增援。”
说罢,杨大眼挥舞着马槊,风驰电掣一般冲向了哈萨克骑兵。
对面的骑兵显然是惊呆了几秒钟,随后才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嗷嗷叫着迎面冲了过来。但是杨大眼只是轻轻挥舞马槊,便有三名骑兵坠马而亡。
一时之间,他所经过的区域,留下了一串尸体作为他到此一游的凭证。
“放箭!”远处的叶斯穆汗已经注意到了这名可怕的战将,如果他读过《魏书》的话,现在一定深刻体会到了那句“皆以为关张弗之过也”。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家伙。
连续几轮箭雨之后,杨大眼的战马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但是杨大眼却用一个前滚翻避免了更大的冲击。在步战当中,马槊已经没有用处,他只能用弓箭。
不过,他还有另一项特别适合步战的本领。
跑,当年他就是凭借这个在尚书李冲面前毛遂自荐成功的。马不能及的速度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
于是,哈萨克骑兵们惊讶的发现,这个已经不得不从马上跳下来的人,速度不但没有降低,更有增加的趋势。很多人都疑惑的肉起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在转瞬之间,杨大眼手中锋利的宝剑,就已经砍断了他们的马腿。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接一声的怒吼:“怛罗斯,我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