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盛并不知道昨日在陶府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是连当事人楚擎也没想到无意之间闯了这么大个祸。
知道了原因,楚文盛也无暇顾及询问楚擎了,连忙弯下腰,告罪连连:“大人,邱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小儿胡闹,还望您周旋一番,犬子年少无知,岂敢开罪李家,岂敢管这闲事,误会,是误会啊,天大的误会。”
虽是武将,却也混成了文官,楚文盛也不傻,要是对方真准备明天参自己一本,又何必一大早跑来兴师问罪呢。
“原本此事与我户部无关,与本官亦无干系,可你儿楚擎却说萧县账目有猫腻,等同于说我户部办尸位素餐皆是蝇营狗苟之辈!”
顿了顿,邱万山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本官倒是可以不计较,可司职萧县税事的几位同僚,却是勃然大怒,孙大人和周大人,明日必会参你一本的。”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还望邱大人周旋一番。”
邱万山沉吟了片刻,装作一副极为为难的模样说道:“听说南郊你有些田产,这些田产紧邻孙大人的庄子,可是懂了。”
低着头不吭声的楚擎,神情微动。
看明白了,对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不过是要来讨好处罢了。
只要愿意讨好处,这事就有的商量。
其实楚擎早已是满腔怒火,可却深知不可再为老爹树敌了,是也好非也罢,先忍气吞声将这事遮过去再说。
楚文盛面色复杂:“邱大人,是想要…想索要我楚家名下的田产?”
“你这是什么话,你那田产紧邻孙大人的庄子,便是将地契交于了孙大人,本官也未必会…”
话没说完呢,楚文盛突然笑了,随即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做梦呢,要田产,要你娘的个蛋!”
这一声大骂,不止是邱万山傻眼了,就是来连楚擎都懵了。
“你…你敢辱骂本官?!”
“骂你又如何,再敢胡咧咧,老子砍了你!”
楚擎吓的够呛,赶紧拉住了老爹,低声劝说道:“爹,别闹,区区几亩田罢了,不值当的。”
楚文盛甩开楚擎,苦笑着说道:“痴儿,为父本就官位不保,家中就剩下那几亩薄田了,等被摘掉官帽,不知多少人要谋害为父,爹爹能留给你的,也只有那几亩田产了,爹虽不能继续庇佑于你,可至少却能让你不愁吃穿,这田,不能给了,给了,你要如何度日。”
楚擎的眼睛红了,望着老爹苦笑的模样,一时之间,满心都是内疚与懊悔。
深吸了一口气,楚擎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看向怒不可遏的邱万山:“三个数,滚,三个数过后还不滚,老子打爆你狗头!”
“好,好!”邱万山霍然而起,咬牙切齿道:“明日,我邱万山,定叫你楚家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楚文盛转身就走,楚擎问道:“爹你干什么去?”
“找单刀去,劈了这狗东西。”
楚擎都懵了,老爹这脾气可够火爆的啊。
其实这事老楚考虑的很清楚,就算给田产地契送了,最多就是账目这事揭过去了,可他这工部侍郎的官身依旧难保,横竖都是死,就是早晚罢了,还不如给楚擎留点家当呢。
当然,既然横竖都是死,楚文盛也懒得虚与委蛇了。
说做就做,楚文盛还真就要去花园里找单刀,正在这时,下人跑了进来。
“老爷,府外有人递了拜帖,说是要求见少爷。”
邱万山哈哈大笑:“竟还有人递楚府拜帖,眼瞎了不成。”
楚文盛也很困惑。
不但投了拜帖,还是“求见”,求见的还是楚擎?
所谓拜帖,和名片差不多,爵位、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最后加个拜,就比如五星上将马家沟詹姆斯下士敬拜这种格式。
接过拜帖,楚文盛扫了一眼,名是陈言,字是尚语,京中人士,携长者拜见工部左侍郎之子楚擎。
将拜帖交给楚擎,楚擎也是不明所以:“没听说过啊。”
“好,擎儿先去见客,为父去寻单刀劈死邱万山那狗日的!”
邱万山明显是没遭受过社会毒打,又坐下了,大叫道:“果然是个粗野鄙夫,本官就在这里,楚文盛你敢对本官刀剑相向,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楚文盛头都不回,真就去找单刀了。
楚擎满面无语,只能跟着下人去看看这陈言究竟是何方神圣。
结果到了月亮门的时候,楚擎又有点害怕老爹真的会行凶。
要是砍死了邱万山,老爹可就不单单只是没了官身那么简单了。
“你去将人迎进来,我在这看着我爹。”
下人应了一声,跑去开门迎客了。
不出片刻,下人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一相貌不凡穿着儒袍的老者,一个脸上带着苦笑的中年人。
二人正是户部尚书卫长风与户部主事陈言,只不过二人未表明官身。
楚擎歪着脑袋看了两眼,确定自己不认这俩人。
陈言快步走来,率先开口:“想来这位公子就是楚擎楚公子了,楚公子果然仪表堂堂,学生陈言,见过楚公子。”
卫长风则是从上到下打量着楚擎,眼底略过几许失望。
之所以没表露身份,就是怕闹个乌龙。
账目他看过,公式也看过,虽然没全看懂,可知道什么意思,惊为天人。
只不过今天早上来之前一打听,明白了这楚擎是个什么玩意后,顿时狐疑了起来。
就这么个京中百姓万人骂的活畜生,能是算学大家?
可转念一想,陈言说了,这些草纸是陶少章送来的,而写草纸上内容的,正是眼前这小子,陶少章不屑于说谎,陈言更不会蒙骗自己。
想到这,卫长风露出慈善的笑容,抽出袖中的草纸:“楚公子年纪轻轻,如此多学,老夫久仰久仰,冒昧来访,唐突了,唐突了啊。”
楚擎一头雾水:“你们认识我?”
“听闻过,听闻过的。”卫长风摊开草纸:“老夫是想问,这纸上的内容,可是公子所书写的?”
楚擎打眼一看,随即抬起手指,一指大门。
卫长风不解:“楚公子何意?”
“滚犊子!”
陈言勃然大怒。
可卫长风却乐了。
八成就是这小子了,学算学的吗,都是这欠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