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梅山水师,得先说说梅山。何为梅山?古楚王部众居住地,楚为芈姓,楚人居住地便为芈山。到了秦汉时,梅鋗因助汉高祖灭秦有功,被封为台侯,食台以南诸邑。
台以南说的就是台岭以南,可当时台岭以南已为南越王赵佗所据,是以梅鋗率众西迁到长沙王吴芮长沙郡之西益阳县境内,人们把他所据之地称为梅山。
宋之前,梅山地区山高林密、民风彪悍,不与中原通。此地民众过着原始农耕、渔猎生活,形成了带有显著巫蛊文化色彩的原始、封闭文化。
梅山教又名师公教,教中法师叫师公,女的称仙娘,以新化、益阳、娄底、新邵、冷水江一带为中心的梅山地区而恒生出来的民间法教。分部于南方各个少数民族。
梅山教是国内民间法里面最完善的一个法脉,其法之庞大极为少见。说这个法是“法术大全”一点不为过。阳法和阴法具备。攻击、防身、抗打、斗法、治病、表演、解禳、祈福、收禁、迁坛、收魂招魂样样都有。
梅山神坛上供奉三尊木雕神像,居中间正襟危坐的是“梅山法主大王”、两手着地、头朝下、两脚朝天者是“翻坛老祖”,牵着猎狗如行走状的是“带狗郎君”。
梅山教分阳功跟阴功,有三大术,其一游山步猎之术;其二行香走火之术;其三打精治邪之术。
三大术法门类又分作十二术法:华佗法、罗汉法、雪山法、铁法、水法、茶法、蛇法、猎法、猖法、药法、傩戏法、梅山点打法。
其中最核心的便是水法与猖法。梅山法师治病、退邪大多只用一碗水,是以又被老百姓称为梅山水师。
实则真遇到厉害的山精野怪,真正有用的是猖法。便如梅三姑的杏黄旗,其中收摄梅山之中养育了不知多少年的猖兵,比之寻常鬼物更为凶悍。
出手必见血,若不能剿灭妖鬼,必反噬其主。
梅三姑说道:“正邪之分只论心性不论传承。邪道水师要害人,必学害人术法;正道水师要救人,也得学害人术法。”
有意思,这就是说要救人先得学会害人?
费景庭点点头,表示了然。梅三姑瞥了其一眼,问道:“费兄弟突然有此问,莫非是惹上了邪道水师?”
“哦,小事,已经解决了。”
午间撞见的那水师修为低微,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梅三姑却皱起了眉头:“还真惹上了?费兄弟小心了,龙塘有个极其厉害的邪道水师,名唤白师公,据说在山中修炼数十载,收摄了八百猖兵。便是教中众师公也不敢招惹。”
“白师公?”
符芸昭却道:“梅姐姐不用担心,那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一身阴邪,想来不是那白师公。”顿了顿,又道:“就算是白师公又如何?只怕连我都打不过。”
梅三姑愁思不解,说道:“听闻白师公这两年收了个天赋异禀的弟子,此前却是龙塘镇里的无赖……”瞧见眼前三人不为所动,梅三姑便只得最后说上一句:“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此刻就是梅山,山中游移的无主猖兵也不知有多少。若是被那白师公驱使来,总是一桩麻烦事。”
“嗯嗯,多谢梅姐姐关心了。”
听闻此言,费景庭却停下了筷子,琢磨了下问道:“梅山现在还有猖兵?”
“自然是有的,”梅三姑说道:“天地元炁虽然断绝,梅山一地阴煞之气依旧浓郁,每隔一阵便会有新的猖兵诞生。”
费景庭若有所思。他此前将僵尸弄进了小世界,结果一旦脱离他的领域,那僵尸便如其他死物一般动弹不得,好似被冻结在了小世界的时空里。
他琢磨着或许是因为僵尸乃是天生邪物,没有三魂七魄的缘故。这猖兵不同啊,原本就是鬼物,收摄进小世界,也不知能不能活动。
梅三姑柳叶眉一拧,说道:“费兄弟,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没有,我就是想招个猖兵试试。”
“你又不会招收猖兵之法,又没有梅山教的令旗,如何招?”
费景庭笑笑,说道:“就是个念头而已,梅姑娘不必多心。”
“是吗?”梅三姑明显不信。不过转念一想,费景庭道法高强,想来就算收不住猖兵,也能从容退走,便没再多说什么。
一餐迎客酒喝罢,梅三姑收拾了残羹冷炙,转而将三人安置到了东面的厢房里。
梅三姑家不大不小,厢房两间,却刚好足够安置三人。
符芸昭自然而然的拉着费景庭进了一间,张乐瑶便只能自己去了另一间。
刚进到房里,符芸昭便眨眨眼,低声道:“景庭哥哥,你肯定要去收摄猖兵吧?带我去带我去,我也想要猖兵。”
“嗯,那回头去一趟山里。”
“何必等回头?”符芸昭急切道:“西面便是梅山,梅三姑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说不定都睡着了。咱们快去快回,说不定回来还能修行一番呢。”
你说的修行……正经吗?
费景庭沉吟一下,说道:“那好,我去跟乐瑶说一声。”
“哈?你跟她说了,那她岂不是也要去?”
“那就一起去呗,总不能丢下不管吧?”
“可是如果都走了,那梅姐姐醒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费景庭想了想,凑到符芸昭耳边说道:“我教你个术法,你去把梅三姑弄晕过去,如此就不会发现了。”
费景庭耳语几句,符芸昭频频点头,又暗自琢磨一阵,随即便出门去寻梅三姑。
“梅姐姐,你睡了吗?”
符芸昭进到梅三姑房里,没一会儿好似偷鸡贼一般笑着偷跑了出来。
“怎么样?”
“那术法果然管用,梅姐姐睡了,我拿了她的杏黄旗都没醒。”
“怎么又拿人东西?”
符芸昭娇嗔道:“就是借来用用,万一猖兵不好收,还能用杏黄旗支应一番。”
费景庭胡乱揉了揉符芸昭的脑袋,转而去叫张乐瑶。天师府的大小姐刚刚躺下,听见敲门声,披了外衣便来开门。
“你……额……”一点春光一闪即逝,晃得费景庭一阵眼晕,随即赶忙收摄心神道:“我要去收摄猖兵,你要不要去?”
张乐瑶脸面羞红,紧紧捂着领口点头应承:“好,我换了衣裳就来。”
费景庭到了院里,随意瞥了一眼符芸昭,心道身形差距虽然大,但也不该差那么远啊……回头多给符芸昭吃一些鸡蛋。
不片刻,三人汇聚,便从村落离开,径直扑向山里。
沿着一条上山的小路走了片刻,便听闻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锣声。
符芸昭脸色一变:“阴锣开道,有赶尸的。”
“赶尸?”这可是童年阴影啊。费景庭小时候没少看这类片子,长大后还看了一部这类题材的启蒙片,后来央妈还出了个解密。说赶尸人神神秘秘,实则就是装神弄鬼。
所谓的赶尸就是将尸体大卸八块,用茅草扎个假人,只留个尸体的脑袋,用两根竹竿担着一路行走。到了主人家只让主人见上一面,确认无误之后赶尸人就会赶人,说一些吓唬人的鬼话,而后将只剩下脑袋的尸体装点入殓,封了棺材才算完事。
也不知是不是时空不同,或许这里的赶尸匠真有些本事?
“咦?景庭哥哥,你怎么停下来了?”
“我想看看这赶尸是真是假。”
一旁的张乐瑶却道:“赶尸还有假的?”
“这可不好说,我听说有的赶尸人就是装神弄鬼,将死人脑袋……”
张乐瑶听了皱了皱眉头:“这法子恶毒,你还是别传出去为好,不然也不知有多少尸体要遭殃。”
说话间,阴锣声渐近,从山腰岔路间行出一队人来。当先一人手持阴锣,时而敲击。身后跟着排成一行的几具尸体,那尸体身上裹着五色布条,脖颈上贴着黄符,头戴粽叶斗笠,步履一致,纵跃向前。速度有如常人行走。
费景庭眨眼间开了阴阳眼,窥视过去,便见那尸体死气缠绕,偏偏背脊处残留一点生机。的确有两根竹竿穿过尸体的双臂,可却不见赶尸人担着行走,想来这赶尸人是真货。
眼见到了近前,赶尸匠手中的阴锣急促起来。符芸昭便拉扯了下,说道:“景庭哥哥,快避开吧,冲撞了尸体,只怕要生变故。”
变故无非就是化僵,费景庭自然可以轻易斩灭,可却也会坏了赶尸人的生意。
费景庭觉得有意思,便随着符芸昭避让开来。三人继续朝山上行走,张乐瑶说道:“这赶尸术也是梅山术法之一。”
费景庭问道:“你知道赶尸术?”
张乐瑶轻声说道:“以黄符定七魄,裹以物色布条;以朱砂封三魂;再以神符贴脖颈,自然可以暂时封住新死之人魂魄。以术法驱使,便可纵跃前行。不过却要分外小心,魂魄长期停留尸体之中,一旦生变就会化僵。”
“这梅山术法果真有些门道。”
梅山术法脱胎于巫蛊,自然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刚翻过山头,费景庭便因有所感,侧头看向山坳里,但见山坳间阴煞之气升腾,隐隐传来厮杀之声。
符芸昭便兴高采烈起来:“五猖兵马!怎么还自己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