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里,江宁镇突然再度受到了炮击。
非但如此,黑夜里镇子中的守军还能看到无数人影在晃动,一些个地方,披挂着甲衣的秦朗军肉搏士兵都已经清扫起了外围残存的栅栏土墙了。
镇子里的郝效忠、常登等忙使人上报尼堪和孔有德,二人倒不慌忙,显然不认为这夜里的猛然突袭就能真的打破江宁镇了。
可是俩人才统一了看法,就见到镇子里猛地刀兵声四起,杀声震天。
这是怎么回事?
尼堪、孔有德尽数懵逼了。
明明秦军只是开炮么,还没有发动军兵真的攻杀上来呢,怎么镇子里头就已经杀声四起了?
“报——”
不就信报就传到了他俩手中,是惠登相,是惠登相猛地发作起来,数千兵马横击常登部,这下可不就把整个江宁镇搞得大乱了么?
“惠登相?这个贼心不改的贼头,我早就该砍了他。”
尼堪听后破口大骂。
可实际上惠登相却是左营一众降将中比较合鞑清心意的主儿,这跟阿济格‘欣赏’徐勇一样,惠登相出身农民军,无奈投降左良玉才两年多时间,与李自成不共戴天,这可可不就是再合鞑清心意的主儿吗?
可是惠登相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让鞑清最终选择性的忽略了他这个人。
之所以尼堪言早就该砍了他,就是因为他们早就盯上了惠登相手中的那大几千兵马了。
“让李国英、徐盛恩、吴学礼迅速增援。必须把江宁镇给保住。”
孔有德在一旁下令道。
阿济格的主力才刚走,当夜江宁镇就破了,那他们断的狗屁后啊?
至少江宁镇也要抵挡个两三天才能退。
何况这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一江宁镇崩了,他们五千八旗虽然在镇子后头驻扎的,那也会受到牵连。
你说你是退还是不退?
不退就有可能被秦兵包围,所以肯定要退的。
但是黑灯瞎火里,这一退,那就很难再刹住脚了。
等天亮后他跟尼堪还能收拢起多少本部,那可就很难说了。
再说了,不看他这边的秦兵营地也亮起了火光吗?
都不用探马来报,他俩就知道那边的敌人肯定已经集结了起来,做好截击准备了。
“杀啊——”
上千秦朗军的肉搏兵席卷而入,整个江宁镇已经乱成了一团。还有一部分秦朗军的火枪兵从惠登相部防线里进入,挺着刺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常登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了,郝效忠整个人都快疯了,万万没想到惠登相那么狠辣,一出手就集中精锐猛攻常登本尊,整个常登部根本就没发挥丝毫的作用就被打散了,也就是徐盛恩、吴学礼增援的迅速,这才没有一败涂地。那俩人凡来的稍晚一点,江宁镇就崩了。
李国英眼睛眨了眨,看着前方的吴学礼和郝效忠,这是多好的靶子啊。
吴学礼才不会亲上一线呢,他跟徐盛恩分左右两路进入江宁镇,他运气好,刚进来就撞见了灰头土脸的郝效忠,被郝效忠抓着好好的感激不尽。
吴学礼正在表示谦虚呢,突然发现郝效忠怎么猛地一变脸,一脸的惊骇了?
不!
是自己的后方!
后方是……
吴学礼的思维被凝固到了这一刻,李国英抽刀斩下,轻轻松松的,人头就落到了地上了。
然后斩落人头的钢刀顺势往前面一捅……
郝效忠看着捅入了自己腹部的钢刀,两眼依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国英,“你,你……”
李国英熟练的后退一步抽出钢刀来,然后一脚把郝效忠的尸体踹倒。
看着那些才反应过来,纷纷调转刀枪对象他自己的家丁们,高喊道:“吴学礼、郝效忠已死,尔等还要为之卖命吗?”
又不是只有吴学礼和郝效忠有家丁?他李国英也有家丁,而且身后还有一千真正的精锐。
“此刻反正者受赏,弃械投降者,既往不咎。胆敢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说着振臂扬起手中还带着鲜血的钢刀,“弟兄们,跟我杀啊!”
说着身后的上千秦朗军精锐就齐声高呼大叫来。
整个江宁镇战斗,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宣告结束。
一万七八千左军降兵完蛋大吉。
其中李国英早已反正,惠登相反正,扣除这两部后就只剩下了一万左右清兵,其中死战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伤亡来自于徐盛恩和吴学礼两部进入江宁镇后短时间里与惠登相军的厮杀,还有就是黑夜里的践踏,被俘数量超过了八千人。
徐盛恩也没能逃出一劫,被秦朗打入了囚车,连同死去的吴学礼、郝效忠和常登等人的亲信,以及他自己的亲信,数十人,将在战后一同送往金陵请功。
当然,今夜里最大的功劳还是眼前的五千八旗。
尼堪和孔有德没能逃掉,被李猛带人死死堵住了去路,成为了现下的瓮中之鳖。
这五千人固然没有多少满蒙八旗,顶多也有大几百人,其主力皆是孔有德本部。
但孔有德的名头也不小啊,至少在大明在中原地界里,孔有德可比尼堪有名气的多了。
这要是能一举把之干掉,比不上一举歼灭五千满八旗,但也不差了。
两万多秦朗军把清军围的是水泄不通。
在火炮还没能被运送到跟前时候,先就是噼里啪啦的火精就猛打猛怼了上去。
火炮是天亮之后才陆陆续续的被送到位置,轰鸣的炮声把尼堪和孔有德的耳朵都震聋了。
俩人尽是一副人间悲剧。
他们很清楚,阿济格不可能再回头来解救他们的,甚至这个时候阿济格都还不知道这儿的具体情况呢,可凭借二人手中的力量,又根本不可能突出重围,所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孔有德跟大明有着无法弥补的仇恨,尼堪也不可能投降秦朗,两人就只能拼死力战了。
然而问题是,他们现在想打都难了。
二人手中并没几门火炮。
断后部队的重火力本都布置在江宁镇的,现如今被围的清军就只能来享受当年浑河之战中川中白杆兵们的待遇了。
凭着头皮被火炮猛轰。
而且秦朗手中的火炮可比当初清军轰击白杆兵的火炮多多了。
一颗颗炮弹不停的砸进清军大营中,闯军,每一发都是在人肉中穿梭,从人前穿到人后,一路不知带走多少条手臂大腿,穿透砸烂了多少人的胸膛头颅。
每一条血肉胡同之后,就是一大片凄厉的惨叫声。
孔有德曾组织兵力杀出营地过,但被一门门火炮的集火给轻松的击退了。勇敢的人通通变成了一块块拼凑都拼凑不起来的碎肉块。
时间都没有走到正午。
秦朗看着两三千失魂落魄的被俘八旗,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喜悦,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见孔有德和尼堪的尸体了。
“可惜没能生擒这二人!”
鞑子生擒活捉了那么多朱明的藩王,大明这边可没能生擒活捉一个,这次孔有德倒了霉,还加上了一个鞑子的宗室贝子,这要是能生擒活捉了,可就更光彩了。
但这俩人都没叫秦朗如愿啊。
自己抹脖子了。
秦朗提了提孔有德的尸身,嘴角挂起一抹狞笑:“来人,把这些个鞑子,还有徐盛恩这些人,通通送往金陵去。”
秦朗自己是不敢屠尽杀绝的,可这事儿要是崇祯帝干的,那就跟他没关系了不是?
满清杀了朱明那么多的藩王,现在还兵锋杀入应天直指金陵,秦朗他那个好泰山肯定会很乐意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当然还有死掉的那些八旗兵的脑袋,两千多颗呢,放到十年前这都是能封爵的大功。
连绿旗带八旗,再加上之前(三山矶)打死打死的清军,光是如此,秦朗的就敢半点不亏心的说自己歼灭了三万清军了。
鞑子拢共才来了多少人马啊?
没了这三万人,秦朗瞬间就不觉得自己比清军数量少了。
别忘了,黄得功已经带着万五京营进入了繁昌。
哎呦哎,这下子消息要传去金陵了,那可不立马就要举城欢呼?秦朗现在就特想知道那些个读书人是不是还会骂他祸国殃民。
而针对李国英部和惠登相部的安置,也进行的非常顺利。
惠登相出乎意料的好商量。或许真是因为他已经命将不久了吧?
他愿意放弃兵权,带着自己的侄子,去郁洲山岛上享几天清福,然后他侄子会去训练营干活。惠世安人打仗不在行,但一身骑术却是顶好,马上劈杀也非常出众,那就正好去当教官。
训练营的骑兵教官,这职务或许不很高,但好歹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不是?
而且秦朗还郑重其事的惠登相表示他会记着他们叔侄的功劳的。
很出乎意料,惠登相竟然真就相信了秦朗。
“天字第一号的大反贼吗?”
跟惠登相私下里谈过之后,秦朗起身离开,心中不停的转过这一句话。
这家伙不愧是积年的老贼,惠登相或许骨子里就带着贼性,不畏权势,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呢?
哪怕从某个角度看,秦朗的确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反贼。但这句话从惠登相这种干了多年造反买卖的人口中说出,即有些怪异,又叫他有些得意。
……
郁洲山岛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秦朗走了,天气太热了,还是担忧长江的战局,亦或是三者皆有吧,长平这段时间的精神明显有不济。
一开始周边的人还只是安慰她放宽心,但这一连好几日过去了,长平的精神是越来越差。
身边的蔡姑姑觉得有些不对,立马叫人来把脉。
周皇后当初嫁女儿的时候准备的充分着呢,长平身边就有医女。
只是这医女到岛上没多少天,就被秦朗给派出去当老师了。平日里忙的是脚都难沾地。
但是再忙,这也清楚长平的重要性。
虽然蔡姑姑没有请府里的大夫,而直接招了医女,这事儿本就很惹人眼,但蔡姑姑之所以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了保密。
那医女进去了没多久,正院就又有人召唤了府里的大夫。
外人都不知道那位当家主母是怎么了,反正医女和大夫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正院的一些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也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接着正院里就一下子有了些新规矩了,比如说猫啊狗啊之类的是不能再进院子了,更别说进屋里头了,然后那位正牌女主人的吃食也变了。
一些凉性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这下子要是还有人不知道正院有什么喜事了,那脑子就太不够数了。
不过这消息并没有传开,原因也很简单,月份浅显着呢,都还没有满月呢。
秦朗接到消息的时候人才抵到芜湖,那可不是欢喜的很,总算有个后人了不是?他一开始还有些怕长平年龄小,包括和其他几女做冲撞游戏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排卵期。
长平几女是年龄太小,而年龄到了的人,又不好把孩子生在长平前头。
所以没孩子是很正常的。
秦朗自己就这么觉得。
可这时间一长,那一些日子就记差了,毕竟他府里又不是只有长平一个。
结果秦朗他发现那魏清慧,明明好几次是在错的日子里被冲撞了,结果还一点消息也没。
在这次出兵之前,说真的,秦朗心里还真有点担忧。
结果长平这儿就……
惊喜之后秦朗心中又猛地升起一股不安。
长平现在也才那么大啊,这个时候生儿育女,这是不是太早了?要是万一有个好歹……
秦朗心中升起了一股很强烈的不安感。
这可真是惊喜的消息啊。
又惊又喜!
“报——”
“禀侯爷,黄将军使人来报,清军攻南陵不克,往泾县去了。”
大堂上挂着的一副地舆图上,芜湖、繁昌、南陵、泾县还有鲁港、三山、大小洲等地的标识都是再明了不过了。
秦朗都还没说话呢,边上做着的马士英先就忍不住露出大喜之色。
清兵这是没打通去往铜陵(沿江)的道路,就转而朝南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