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烟憋着笑悄悄打量陈志高，她看明白了，苏峥打算让陈志高出头。
陈志高同样不傻，瞬间就看穿了苏峥的心思，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匿，板起脸哼道：“你这是准备拿我当枪使？”
“这话说得多不好听，我是给你露脸机会，毕竟我在报纸上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不差这一次。”苏峥赶紧解释，“反倒是陈总你，以前不适合张扬就不说了，现在好歹也是几家企业的老板，难道你就不想在报纸上露露脸，让别人认识知晓一下？”
陈志高不屑撇嘴，“少给我灌迷魂汤，你给我挖坑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自己都说不差这一次，人家都说虱子多了不痒，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来吧，我在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转头看向秦慕烟：“慕烟，你刚才说苏峥答应楚叔叔什么了，不会是这家伙太爱出风头，被楚叔叔教训了吧？”
说着，又扭头看向苏峥，想从苏峥脸上验证自己的猜测。
秦慕烟绷着嘴不说话，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苏峥强装淡定，“没有的事儿，楚叔叔对我都是以鼓励为主。”
陈志高虽然没说话，脸上却是透着明显的不信。
“好吧，确实警告我了！”
无声对峙过后，苏峥坦然承认陈志高的猜测，脸上泛起苦色：“陈总，我要是没有答应楚叔叔老老实实不冒头，这事儿根本不劳你大驾，我一个人就干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你得理解我的苦衷。”
“况且，这对咱们来讲确实是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你先以运输公司的名义尝试一下。算是试探反应，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陈志高表情有所缓和，自己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好商好量地说话，只要有利可图就行。非要耍小聪明给自己挖坑，让自己往里跳，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察觉到陈志高有所松动，苏峥赶紧回道：“各个厂子都要配备相应的管理人员。”
陈志高拧着眉心：“有必要吗？”
“有！”
苏峥肯定点头：“现在几个厂子的负责人跟我一样都是半路出家，要技术不懂技术，要管理经验没有管理经验，基本上都是按照个人喜好在做事。”
“厂子规模小时工人也少，管理起来相对轻松简单一些。可随着厂子规模扩大，工人肯定会越来越多，试想一下咱们做成几千人的大企业，大事小情都让一个人去做的话，就显得不够专业了，关键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一定能做好所有事情。”
“一旦有了疏忽遗漏，就会暴露问题。”
陈志高半信半疑看着苏峥，“现在搞民营企业的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那些从国企出来的人肯定比咱们考虑的更周全，即便现在跟咱们一样怎么简单怎么来，那也是受条件限制。只要以后有了条件，他们很快就能把经验用上。”
苏峥轻声感慨着，“老话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不知道你的工厂如何，我只知道卫生巾工厂到现在连个专业的会计都没有。虽然每一笔开支和收入都有记录，但还是不能没有专业会计。”
“说白了，就是缺少正规的管理制度，挖有经验的人过来就是为了建立完善的管理机制。管理机制只要建好，只需要按照框架设立各个部门，有目的性地增添人手就行了。”
苏峥的话让陈志高心生感触，单论账目这一块，自己跟苏峥有啥区别？
摸出一根烟点上，陈志高顺着苏峥的思路问道：“照你这样说，挖人的要求是不是很高？”
“对，最好是厂长级别的……”
“咳咳……”
陈志高用力拍打着胸口，等难受劲儿过去之后无语说道：“厂长级别？人家都在国企干到厂长了，能愿意出来给咱们打工？你跟我闹着玩呢？”
秦慕烟也是暗暗感慨苏峥的心思太大了，国营企业都是有一定行政级别待遇的，根据企业实际情况不同，对应的行政级别也有所不同。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能在国企混到厂长位置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挖到民营企业？
这一刻，秦慕烟都觉得苏峥有些异想天开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苏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刚才说最好是厂长级别的，如果厂长不好挖，那就退而求其次挖办公室主任。”
“这还差不多！”
陈志高哈哈一笑，不管是企业还是机关单位，办公室主任看似不如副职领导级别高，可若说谁对企业单位了解更详细，办公室主任必然排在副职领导之上。
“要求这么高，你觉得多少钱的工资才能行？”
“鹏城这边国企工资有多少？对应级别的。”苏峥反问一句。
陈志高神色一怔，伸手去拿话筒，“我真不太清楚，等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接通，陈志高立刻换上笑脸：“表叔，我问你个事……”
两分钟后挂断电话，陈志高对苏峥伸出两根手指：“去年鹏城在岗职工平均月工资两百块钱。”【网上查的数据是204元，准与不准且勿较真。】
“这么高？”
没等苏峥说话，秦慕烟就惊讶开口，“我现在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块钱出头，虽然教师工资没有企业单位高，但也不能差距这么大吧？东升在市政府上班，一个月也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啊！”
别说秦慕烟，苏峥都觉得陈志高给出的答案有些夸张，起身走到陈志高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颜丙涛办公室的电话。
“喂……”
“颜大哥，我苏峥啊。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在棉纺厂一个月工资有多少啊？”苏峥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工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电话里，颜丙涛有些诧异。
“我打算找几个懂管理的人，不知道该给人家开多少工资，就想参考一下你的工资标准。”
“我现在一个月一百六十块钱左右，没算奖金什么的。”
颜丙涛快速回了一句，紧接着又是主动说道：“棉纺厂效益不错，才比其他企业工资高一点。效益一般的企业，跟我差不多级别的一个月估计也就一百三十块钱左右。你的厂子跟我们性质不同，没必要开那么高的工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颜大哥。”
放下电话，苏峥对秦慕烟说道：“沪市棉纺厂的办公室主任不算奖金的话，一个月一百六十块钱，其他企业办公室主任一个月一百三十块钱左右吧。”
秦慕烟身体放松靠在沙发上，“差几十块钱能够理解。”
看这两人一唱一和，陈志高不得不说道：“我表叔在统计局上班，他说的就是去年统计的工资收入水平。鹏城是经济特区，经济发展甩开内地城市一大截，工资高点过分吗？！”
听他这么一说，苏峥和秦慕烟都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陈志高再次问道：“你打算给人家开多少钱工资啊？”
苏峥反复思考很久，最终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百加奖金！”
沪市棉纺厂已经算是效益很好的企业了，颜丙涛一个月才一百六十块钱，三百块钱俨然算是翻倍了，加上奖金的话应该具备吸引力。
陈志高啧啧两声，不怀好意地笑道：“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你大哥一个月多少钱？那个佟红兵一个月多少钱？”
听他这么一说，苏峥顿时愣住。
佟红兵每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是跟着马胜利的工资走的，马胜利的工资是85年定下的。那时候看着挺不错，可现在已经是87年了，工人工资都在上涨，自己竟然忘记给他们涨工资了！
暗骂自己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又庆幸自己平时没有小气待人。
“你要不提醒我，我都把涨工资的事情忘记了，可见没有一个专业的管理人员是不行的！”苏峥坦然承认自己的疏忽，“等会儿回去就解决工资问题。”
从录音机厂出来，秦慕烟看苏峥心不在焉，小声问道：“你给大哥开的工资，还是给他股份？”
苏峥讪笑一声：“我没说过，大哥也没问过。”
秦慕烟失笑道：“人家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你俩就算不分那么清楚，最起码你得让大哥知道他能赚多少钱吧？大哥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呀……”
秦慕烟的话让苏峥更加心虚，不由加快脚步返回服装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