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帅不准备回长安的事情,一直是在自己心里盘算,后来也只跟管家李仁军说过。
李管家对自己忠心耿耿,已经二十七了,社会经验比自己还要丰富,不大可能逢人就把商队的核心机密四处嚷嚷。
当然,要是自己和邵树德起了冲突,他一定会向着邵树德。但至少现在,自己和邵树德刚拜了把子,关系处在蜜月期,正准备将来合作共谋大事,暂时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
既然不大可能是管家泄的密,这就有意思了。世界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人么?这家伙故意不好好说话,就是要引起小帅的注意,现在果然成功了。
“吴兄是个妙人啊,不如随我回去,咱们喝一杯。到底你有什么目的,跟我明说,咱们也不用绕圈子了。”
“恭敬不如从命。”
小帅前面引路,领着吴子仪往营地里走。小帅开始心里盘算,自己可是听过评书的,这么说话的,要不是算卦的,那就是要投奔自己。
徐庶跑到新野的大街上引吭高歌,表演行为艺术,不是被刘备收了,找到工作了么?
可是自己确定没有虎躯一震,让人纳头便拜的本事,这家伙看中了自己什么呢?
主人带回了客人,进了自己的大帐。依扎和红妹麻利地送上水果,丽娅去外面找奴仆张罗做菜,娜扎去拿酒,喀丽丝和热巴手扶枪套,侍立在小帅的身后。
宾主落座,吴子仪瞥了一眼喀丽丝的武装带和手枪,又拿起一个没见过的芒果看了看,若有所思。
“苏公子,吴某今日当街打扰公子,是想寻找个进身之阶,追随公子左右,为公子效犬马之劳的。”
这倒是挺痛快的,小帅喜欢。“我不过是个商队首领,为了赚两个钱四处奔波,吴兄要跟着我,能有什么远大前途啊?”
“公子莫要唬我,以公子的身份财力,不想回繁华的长安,却愿意在这荒凉的西域盘桓,若说没有大志,吴某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
“好吧,算你说对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想回长安的呢?难道什么传说中的梅花易数,神算之类的,真有其事?”小帅也确实好奇这个事情。
“子曰,不占而以矣。咱们读书明理之人,是不讲究怪力乱神的。一切准确之预判,皆源自精确之情报消息。”
“你手里还有个情报系统?”小帅上下打量了吴子仪一下,这不像是雇得起人的样子啊。
“若是说将来为公子筹谋大事,探查、用间是一定需要的。不过区区判断一个公子的当下目标,某一人足矣。
方才公子的商队从街上路过,某已经观察到商队携带的货物数量和大致种类。
在市上我遇到了公子的管家,见他仔细打听每一种货物的价格,联络收购货物的行商,到处散播消息,寻找下家,想在高昌把所有的货物都出手。”
这至少是个细心的人啊,什么在市上“遇到”李管家,多半是跟踪过去的。
“公子愿意放弃从高昌到长安这一段的利益,当然是要留在西域了。”
“我就不能是想再回康国,在康国和高昌之间赚取更高额的利润么。”
“商贾,贱业也。以公子的出身,会安心当一个商贾?恐怕这个商队,公子也是意外得到的吧?”
卧槽,这都能分析出来?再聊聊是不是把我杀人夺财的事情都能翻出来啊?要不要灭口?
灭口是不可能灭口的。小帅要是个枭雄,没准儿会有这种念头儿。他自诩算是个“仁德之君”,换句话说叫面慈心软,妇人之仁,除非万不得已,这杀人灭口的事情是做不来的。
“公子目光未露杀机,真仁德之主也。我自洛阳而来,路过始平,虽不得见苏老将军,却是见过苏庆节公子的。苏老将军就那么一个儿子,苏公子你不是庶出,就是别房。”
“我还真是苏氏嫡出,不过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要是真成了自己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实情。这个不忙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意外得到商队的?”
“因为苏家就没有涉足过西域的生意啊,从来没有商队派到过西域。公子你到西域,应该是为了游历增长见闻,既然得到了商队,不求最大利益,那就是要在西域做一番事业出来了。”
“我要是做事业,回去跟着苏定方老爷子出征立功,不是更方便么?”
“苏将军要起复了么?恭喜公子。我倒是还没得到这个消息。不过苏将军肯定要着力栽培庆节公子,公子你要是从军,没有老将军的大力提拔,是没什么机会出人头第的。
而且关键在于,这个商队一旦回了始平,肯定就归了家族了。老将军看你赚了大钱,没准儿指派你专门负责商贾之事,公子可就更没有做大事的机会了。”
苏小帅终于佩服这个吴子仪了,看他分析得条条是道,虽然有的地方因为不知道内情,略有差异,基本是接近事实的。
看人家分析的结果容易,小帅自问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这人脑瓜子真是长得不一样,这可以录取啊。
“吴兄啊,你可是个读书人,到哪不能找个工作,怎么非要赌我这个还啥势力都没有的商队呢?”
“唉,说起来一把辛酸泪啊。某自幼读书,考取了秀才,自认胸有机谋,意气风发,想做一番大事。然屡试不第,多次挫折,遂绝了科举之念。
然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名,焉能碌碌一生,与草木同腐乎?”
这是个不肯服输的啊,小帅顺口来了几句,“飒飒秋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吴子仪一拍桌子,“公子这诗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当浮一大白。不过公子志向高远,诗中有龙腾之象,吴某是远远不如的。
吴某有自知之明,并无割据称王之才。辅佐明主,一展志向,立功名于金石,平生之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