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该撤军了,再不撤,恐怕就先胜后败了。”
围攻黄龙府的这一路兵由完颜劾里钵和宁远统领,此时的宁远一身戎装轻甲,也真的有几分女将的样子。
她闻言摇头否决道:“阿骨打,这兵事我不如你,你说先胜后败,我信,可这政事,你不如我。
就算将来兵败又如何,只要我等能活着回去,哪怕全军尽没,就现在的好处,已经值了。正好阿骨打你带兵回来,那就先合兵一处,将黄龙府攻破了再说。”
完颜阿骨打急道:“殿下,如今大乾已经不许非乾人男子入境,那些辽人可都要到我女真之地,现在已经有几十万辽人了,我们又调集了十万大军出征在外。
万一我等兵败,那些辽人又乱起来,我等就要尽数成为丧家之犬了。”
宁远满不在乎道:“不急,正好大乾也不收高丽人了,让那些高丽人当监工使唤也不错,并且,官家可还是鼓励乾人来此的。
这水只会越来越浑,那些辽人串联起来造反,可没那么容易。”
完颜阿骨打心里冷笑一声,女真的水越来越浑,女真人连带这些女真高层在其中的权利也会被稀释,脖子上的狗链也会越来越紧牢固。
反驳道:“殿下,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的问一句,您让我们在这里死战,了大乾和我们撇清关系不说,还资助那些辽人。
我都已经听说了,十只羊一把刀,百只羊一具甲,那些辽人恨我们入骨,抢着被那些商人讹诈,大乾究竟想要干什么?”
宁远轻笑一声道:“首先,我要澄清一点,那些给辽人卖东西的商人,不是大乾商人,是我们的女真商人。
其次,大乾,不,是我们要什么,我们不在乎胜败,我们只要利益。”
说完,宁远把一本账簿丢给完颜阿骨打,接着道:“你也有份,那个范大对你还算忠心,原本我们见你高风亮节,不想带你,结果那范大说什么也要掺和进来,看看,他可是帮了你赚不少。”
完颜阿骨打把账簿一看,惊讶地发现,包括完颜劾里钵在内,现在在这商议大事的所有人都在干卖武器盔甲给辽人的勾当,不仅如此,压价收购士兵手里的战利品中,也有他们的份。
他看着账簿,整个人都在浑身战栗,他之前就很奇怪,为什么这次攻辽,收获这么多,他这个女真节度使府库里的钱却越来越少,那些士兵也没有拿到太多好处。
原来好处全都被这些人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去了,咯嘣一声,完颜阿骨打吐出几颗牙,他竟然生生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接着,他用要杀人的目光看着他们道:“将士们为了女真拼死拼活,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卖盔甲武器给辽人,你们还是人吗?”
想了半晌,完颜阿骨打竟然发现自己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如此恶心的事。
宁远这时候还是十分淡然,摇头道:“这怎么了?能抢的我们抢了,能赚的我们也赚了。
阿骨打,你清醒一点,别再做那带领女真人崛起的梦了。
现在,你和那些女真人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你现在是他们的仇人。
女真人如果想要崛起,只能是再出一个完颜部,然后把我们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这其中也包括你,完颜阿骨打,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不想有朝一日被其他什么部把脑袋割下来,你必须清醒起来,老老实实和我们一起在女真人身上割肉,这女真人越弱,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孙才能把这碗饭吃的久一点。”
完颜阿骨打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好像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深吸一口气,颇为悲哀道:“我明白了,接下来打黄龙府,我会派活刺部,铁骊部……的人打头阵。”
那些部落的人都是之前完颜阿骨打特意挑出来,想要建立独立女真王国的部落,准备把他们培养成自己的死忠。
现在,他却要让他们去当炮灰,之后他还要鼓动那些女真兵为了在场这些人的利益而战
做出这个决定,完颜阿骨打仿佛看到整个女真都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肉作坊,女真人,辽人都是那作坊加工的材料。
乾人,高丽人会是在那个作坊做工的人,他和现在这些所谓的女真高层只能算是工头,真正得利最多的,是一个庞大且不可名状的怪物。
想到这,完颜阿骨打嗤笑一声道:“真是想不到啊,我一直想成为所有人女真人的英雄,现在却成了一个生啖女真人血肉的怪物,殿下,大乾官家是何情形?”
宁远心里清楚大乾也一样,嘴上却说,“我大乾官家爱民如子,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完颜阿骨打笑了一声后不再答话。
此时的他再去看那军营外的集市时,突然发现那集市顺眼了许多,好像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的一份。
不提已经变质的完颜阿骨打,安坐在大乾皇宫的秦构突然获得了一份惊喜。
身为皇帝,他现在最烦的就是惊喜,毕竟,惊喜就意味着出现了意外,对于他来说,出现意外就代表着他有了一些地方没有考虑到。
平常情况下,如果有人给秦构一个惊喜,秦构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惊喜,比如那个造出火药的张继往,大乾拿了火药的配方后,却对张继往什么封赏都没有。
有大功,不赏就是罚,甚至如果不是规则限制,秦构还想再罚一罚张继往。
然而秦构不知道的是,张继往,乃至他背后的龙虎山根本不在乎秦构赏不赏的。
新式火药在战场上的作用已经把龙虎山的威名打出去了,人家现在正儿八经掌控雷法的道士,已经有成为道门魁首迹象了。
甚至有些官员还觉得秦构做得对,不封赏张继往就是为了遏制一下道门的势力。
哪怕没有达到目的,但秦构对惊喜的态度可见一斑,可他刚刚得到的这份惊喜,属实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处置。
看着淑妃有些憔悴的面孔,再看一看手里那件用羊毛织出来,做工极其考究的呢子披风。
秦构两辈子加起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淑妃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他好,无论淑妃做出来的结果如何,又为了什么。
就是这份心,让一向凉薄的秦构都感到眼眶一热,颇为感慨道:“爱妃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