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所谓使者进贡的物件摆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时,原本不怎么破的东西,这时候也和破烂没什么区别了。
就连高丽和西夏进献的一些黄金器物,也因为工艺粗糙,显得上不了台面。
枢密使文博见状,当场面沉如水,在大乾,鸿胪寺在外交方面的职权并不重,主要负责接待,礼仪这方面的事,而和其他国家沟通,主要是枢密院下礼房的职责。
现在搞成这样,文博责无旁贷,他当即出声道:“官家,我大乾以往待夷狄过于宽仁,以至于有今日之事,请官家以经略使教化四方。”
这话一出,王徽当即吓得缩脖子,那西夏进献的珍兽好歹被装在笼子里,抬进宫殿内转了一圈,可高丽进献的八尺女却连影子都没看见。
没八尺女,单现在高丽摆出来的那些东西,分量可不太足。
以王徽对乾朝官员道德水平的认知,昧下贡品之后以贡品不足为由,惩处高丽,那完全是可能做得出来的。
更别说他之前在开封府还那么嚣张。
不只是王徽,那些国家离大乾近的使者,各个都有些战战兢兢,谁也不确定大乾会不会一刀砍到自己身上。
但那些离大乾远的,却表现得有些无所谓,他们来大乾进贡,就是听说大乾人傻钱多,是过来发财的,以后要是不能发财了,那就不来了呗,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
这些使者的表现被乾朝官员们都看在眼里,不过,柿子要先挑软的捏,相比这些正儿八经的使者,那些冒充使者的外商表现更加不堪,站在最前面几乎都抖成了筛子。
把这些骗子先宰了,到时候更容易吓住这些使者。
文博接着道:“因我大乾宽厚,不只是这些蕞尔小邦敢轻慢我大乾,甚至还有海商竟敢冒充外国使者。
这位所谓的大食使者,那大食所在何处,国主名讳,辖地几何,民众多少?”
那冒充大食使者的商人强装镇定道:“陆路不知距天朝多远,海上要漂流一年,国主名,名丘就却,地有万里之广,民众……”
文博打断道:“这位大食使者,你大食国国主是喜欢改名不成,就我大乾所记载大食国国主之名,十年内变了五次,加上你所说的,就是第六个名字。
你到底是不是使者,还不从实招来。”
那商人心里苦啊,他只是听说来大乾,被人当猴子看一圈就能发大财,怎么就让他撞上这种事了。
这时,看得满头雾水的秦构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然对乾国人的想法变化一无所知,但他知道,这花钱买吆喝的事可不能停,甚至,他还萌发了一个新想法。
出声温和道:“文卿莫要在使者面前失了体面,我大乾乃天朝上国,岂会缺这点财物,朕觉得这些物件挺好的,颇有心意,这就够了。
我大乾为什么要薄来厚往,不就是想让诸多夷狄之国来我大乾学学什么叫仁义,接受教化吗?遣经略使教化,教化什么,死人吗?”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傻眼了,文博楞了半晌后才应道:“臣愚钝。”
一些使者松了口气,在他们看来,大乾这次只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吓一吓自己而已。
王徽却头上冒汗,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大乾之所以变成不讲仁义的这副模样,根本原因就在于秦构这个乾国皇帝带头不讲仁义。
现在这么个玩意说自己不缺财物,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是看不上财物,要的东西更多。
果然,秦构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把王徽吓死。
“高丽,西夏送的财物太多了,不好,以后少送点这些俗物,像其他使者多学学,有心意就够了。”
心意,送些破烂能叫心意吗?明显是秦构觉得只收财物不够,才想要心意。
可王徽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才叫心意,只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道:“我高丽世世代代为中国藩属,不敢违上国之命,我高丽所有,上国尽可取之,只愿求得上国教化。”
西夏使者看着王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高丽把自己姿态放这么低,他也硬气不起来啊,可他要是把话说得太软,回西夏之日就是他的死期啊。
犹豫许久后,他只能装没听到。
而乾朝官员们表情各异,都有些想不明白秦构究竟想干嘛。
文博只能硬着头皮道:“官家,这大食使者颇为可疑,若是纵容……”
秦构一摆手制止道:“文卿,我大乾终究还是没有到那大食去过,又如何能断言这世上没有大食呢?
所以,朕想换个法子,组建一支船队,船员三万余人,出海造访诸国,让其明白我大乾在外事上,实行的是薄来厚往之策。
船队之人可多带些财物,可先赐予其国财物,让其知晓我大乾强盛,若其国国力衰弱,无力供养使者到我大乾朝贡,这船队也可载其使到我大乾,如此,方可传仁义于四海。”
秦构这是想搞一个大乾版的郑和下西洋,人手他都想好了,就是魏忠贤,他看魏忠贤不顺眼很久了,没了冯琳他还有些不习惯,派魏忠贤出去就很合理。
到时候大乾船队满世界撒钱,撒了钱之后,又有一帮小国知道有大乾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存在,一股脑过来发财,花钱就更多了。
可他这话说完后,刚才那些因为大乾较远,满不在乎的使者当即脸色一变。
乾国官员们却露出了茅塞顿开的笑容,那可是三万人的船队啊,不会真有人以为这么多人出去是发钱去了吧。
而且秦构这话说得太漂亮了,传仁义于四海,什么叫仁义啊,来朝贡我大乾,把你的心意献上来,接受了教化,那就叫仁义。
王徽两眼一红,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一方面献上自己的心意,一方面又要被乾国教化,不然就是不仁,乾朝征讨一个不仁之国,需要理由吗?
他可不会以为,秦构把心思放在船队上,就会放过周边的国家了,秦构没留意他们,只是因为不需要留意而已,他们根本没办法反抗。
并且这秦构的野心也大得离谱,高丽这些碗里的还没吃干净,就盯上了不知多远之外的其他国家。
此时的王徽心里无比渴望,乾国下西洋的船队在千里之外,碰上另一个庞然大物。
不然在辽国日益衰落的情况下,他们这些小国真的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