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婴和陆逍遥过来看了一回,也算放心。之前陆逍遥劝过,说陆家有地方,孟巧莲是死活不肯去的。
“到底有点挤。”陆逍遥还是有些意难平。
“傻孩子,挤着才热闹,过去呀,过年时回婆家,家里女人一铺炕,男人一铺炕,聊到后半夜都不睡,那才叫热闹。”孟巧莲笑道。
可是余光一闪,玉婴奶奶把头低下了。
孟巧莲就知道多嘴,触到了她的痛处。
宋老蔫儿的大哥二哥,已经跟他们断了来往。兄弟间也就罢了,父母难免心里难受,自己生养的孩子,就这样因为钱,把亲情都给断了,有点让人心寒。
吃过饭,孟巧莲才把玉婴叫过来。
“上楼去看看你周姥姥。”
玉婴就知道,这才是孟巧莲让她来的目地。
周大娘开门很快,只是见到她的样子,玉婴吓一跳,这是返老还童了吗?
周大娘是全副武装,上身一件支支楞楞小羊毛一抖珠的大皮袄,头上带的是狐狸皮帽子,脚蹬棉捂啦。
棉捂啦是当地的土话,就是一种翻毛棉靴子,里面是小羊羔皮的,那才叫暖和呢。
周大娘本来面相就不显老,也没什么皱纹,就是一头雪白的头发,看着暴露了实际年龄,现在把头发挡住了,一下就年轻了二十岁。
“周姥姥您要出去?”玉婴进屋就打了一个哆嗦,这屋跟冰窖似的。
“这大雪嚎天的我能去哪?这不是屋子里冷嘛!”周大娘笑道。
玉婴这才发现,屋子里的墙角都挂着霜呢。
她懂了,这是孟巧莲瞧着周大娘的房子太冷,喊她来想办法。
玉婴姥姥家的房子盖得早,有十几年了,保温早就不行,像周大娘这种顶楼最受罪,夏天漏雨,太阳出来就烤着屋顶爆晒,冬天不飘进雪花就不错了,夏天受潮的地方反潮,又是霜又是冰的,对一个老人来说,够难熬的。
“明天我就喊人来收拾一下吧。”玉婴四下看了看说。
“这大冬天的没法干活,我多穿点就行了。”周大娘倒没在乎。
“要不弄个电炉子过来?”孟巧莲又想了一招儿。
“那东西一点就热得不行,烤得嗓子干,关了又冷,一冷一热还容易感冒,看不住它再着了火,不要了。”周大娘摆手,随手从褥子下面抽出一个水袋。
“抱着这个就行了。”
“周姥姥,要不您搬我家住吧,冬天太难熬了。”陆逍遥鼓起勇气说。不知怎么,他每次来,心里都很忐忑,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女人,身上带着一种气场,让他莫明底气不足。
“还行,没白疼你。”周姥姥竟笑了。
玉婴本来也有点担心,陆逍遥说话太唐突了。
“我也是舍不下家里这些东西,不想走。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我去小唐那里吧,他那院子宽敞着呢。”周大娘见孟巧莲不死心的样子,只好妥协。
“您也认识唐先生?”玉婴想不到周大娘跟唐先生还有私交。
“呵,他们郎中,还不是半仙?我们也算是同行,治的病不一样罢了。我不认识他,我认识他师父。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周大娘这么一说,玉婴更是肃然起敬。
“那几时搬过去?”孟巧莲是较真,怕她应付自己,到底还是不搬。
“你们着急就现在搬吧,我也不用带什么行李。”周大娘说着进里面,出来时怀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皮包,扁扁的。
玉婴眼睛一亮,这,这,这不是放笔记本的电脑包吗?
陆逍遥一向绅士,向周大娘伸手,要帮她拿。
周大娘大大方方递过去,东西到了陆逍遥手里,就变成一个薄薄的小包袱。
玉婴揉揉眼睛,没错呀。
“愣着干嘛,走吧。”周大娘笑得有点调皮。
玉婴发现,在周大娘的面前,她总是被控制的感觉,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陆逍遥和玉婴把周大娘送到唐先生的门口,开门的是小宝,一见玉婴就叫姑姑,乐得眉眼弯弯。
这孩子越长越清秀,把计春风和杨柳的优点都长过去了。
“你去告诉你师父,就是他姑姑来了。”周大娘还摆着谱呢,开门了也不进,非要小宝去传。
小宝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这孩子以后有大出息了,玉婴你也算是积了福。”周大娘看着小宝的背影叹口气。
“姥姥,不是这么说,是他自己努力,跟我有什么关系。”玉婴不敢居功。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们在燕都的时候,你给他的暖,够暖他一生的了。”周大娘也不看玉婴,像在自言自语。
玉婴一惊,她从没跟周大娘讲过在燕都的事,她怎么知道的?
“姑姑来了,快进!”唐先生跑得急,大褂刚穿上一只袖子,衣摆还拖在地上。
“你还是那毛毛糙糙的性子。”周大娘不屑地说,这才迈步进门槛。
“您先去我那屋子坐吧,那屋暖和。别的房间要先用火,烤出来才行。”唐先生弓身在前面引路,姿态都快低到泥里了。
平日里见唐先生的次数也不少,还没见他这样过,玉婴暗自咋舌,看来周大娘才是最大的boss啊。
韩冰正在逗小黎明玩,听小宝来报信儿,已经抱着孩子在门口迎接了。
见到小黎明,周大娘才面露喜色,她伸手在小黎明脸蛋上逗弄一下。
“快进屋吧,孩子脸蛋都吹凉了。”说着转眼间,小黎明的胖手腕上多了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个小银铃铛。
“谢谢姑姑!这小子有福了。”唐先生竟是眼睛一亮,看来这小银铃铛不起眼,可是个宝贝呢。
“我也没什么亲人,他应该得的。”周大娘进屋了,就开始卸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扒下来,人就变得瘦小了,等到白发回来,又是那个精瘦的苍老的老人。
“玉婴难得来,吃了饭再走。”韩冰不让玉婴走,玉婴抱过小黎明,也没稀罕够,就点了头。
“玉婴最爱吃涮羊肉,这天正好,下着小雪吃火锅。”唐先生的心情极好,出去吩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