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卓眯着眼,端详着角落里的童夭,把她的一切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面色很淡,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又问道,“你怕什么?”
童夭感觉自己像是被玩弄的猎物,围困在角落里无法逃脱,时刻胆战心惊。
闻卓轻浅的语气顿了顿,微微俯下身,补充道:“怕我?”
童夭下意识摇头。
童夭当然怕他,怕得连恐惧都不敢直接说出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可她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瞥到了闻卓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潜意识立刻告诉她,如果再不说话,可能要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他可能要过来了……
在闻卓的注视下,童夭上下牙控制不住的打颤,带着哭腔,“不……不怕……”
可闻卓还是过来了。
两人之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闻卓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以后,他直起身,抬起脚步,慢慢便朝童夭靠近过来。
“……不要!你……不要过来!!”童夭后背抵着墙,拼命的往后攒,后脑袋撞到墙也不顾,像是恨不得要在角落里刨出一个洞钻进去。
童夭记忆其实还不太清楚,涌进脑子的记忆太多,属于她自己的,和“童夭”这具身体自己的,种种记忆混杂在一起,童夭甚至都很难分清哪一个是真实的。
但她现在唯一清楚的记得的就是,上一辈子的童夭究竟是怎么死的——痴心妄想,纠缠闻卓。
心态临近爆炸的边缘,求生的本能发挥作用,她手脚并用爬起来,“扑通”一声换成跪姿,一边哭一边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在离童夭的脑袋只剩不到半米远的距离上,闻卓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呜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童夭哽咽着喘息一下,双手用力抱住脑袋,语调发颤,“我……错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你别生气……”
闻卓面色忽然变得很温柔,轻声道:“我不生气。”
童夭浑身哭得已经脱力,听到闻卓语气突然的转变,下意识抬起了头,却正好撞见闻卓脸上的笑,童夭神经顿时又紧绷起来,整个人毛骨悚然。
在这样诡异又窒息,让童夭连呼吸都困难的时刻,童夭完全不明白,闻卓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为什么要笑?
闻卓伸出手,低声道:“起来,别闹了,跟我上楼去洗漱,一会儿上学该迟到了,我知道你刚才是睡糊涂了,做了噩梦没清醒,现在也该清醒过来了,是不是?”
闻卓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听不出一点问题,可在这样的时候,偏偏他越是这样,童夭越感觉到害怕,就像是压抑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点极小的雨滴落下来,都有可能让整个天色骤变。
“我……我……”
童夭嘴唇颤抖着,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说个句完整的话来。
闻卓等得不耐烦,直接过去拉她,童夭满脑子都是对闻卓的恐惧,在闻卓碰到她时,她下意识挣扎着挥开了闻卓的手。
手指的指甲无意间划过了闻卓的眉骨。
童夭的指甲都有定期剪,这个星期一直忙着考试和复习,她还没来得及剪掉,指甲已经长出来了。
闻卓根本没设防,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指甲划过皮肤,留下轻微的刺痛感,闻卓抬手触摸了一下,指尖上沾上了一点血迹。
闻卓面色冷了下来。
童夭也看到了,她惊了一下,脸色顿时煞白,烫着似的缩回自己的手,抱着自己都胳膊,她看了看闻卓手指上的血迹,又看了看眉骨上被她划出来的那道痕迹,已经快被吓个半死了。
闻卓面无表情的放下手,视线盯着哆嗦着发抖的童夭,下了最后的通告,“现在过来,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僵持了半分多钟。
童夭用力喘了几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闻卓,拿胳膊飞快擦了一下眼泪,见闻卓没有动,撑着地板慢慢站了起来。
童夭咬着咬,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哭,要冷静,现在不是能哭的时候。
她划伤了闻卓的脸。
即使是上辈子做得最过分的时候,“童夭”也并没有对闻卓造成过真正的伤害,她在闻卓的酒里下了药,但闻卓根本没喝她端的那杯酒,酒是被女主误喝了。
而就在刚刚,她竟然划伤了闻卓的脸。
上一世的“童夭”被打断了腿,闻卓毫不留情把她扔进了精神病医院,那现在,闻卓又会怎样对她,是要把她的手弄断,还是……
童夭打个寒战,她不敢再去想,极度放大的恐惧霎那间让她心中骤然涌起了莫大的勇气。
“那……你说话要算数,我现在就过来,你别生气……”童夭背着手,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她的手已经小心摸到门把手的位置,又循到下面的门锁。
闻卓没说话。
“咔”的一声,门锁和门同时打开。
童夭转身推开逃生的通道,毫不犹豫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童夭片刻没敢犹豫,逮着路就跑,汗水浸湿了脸颊,她却根本顾不上有多累,直到跑出小区,跑到了一条完全陌生的宽敞巷子里,才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好像……没人追过来了。
童夭躲进一家早点铺子,在老板和店里吃面的两个女生惊讶的目光下钻进最里面的桌子底下,抱着膝盖缩在墙角,一边发抖,一边大口的喘气。
老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拿着手机走了过来,也不敢靠近,隔着老远犹豫着问:“姑娘……你……需要我帮你打电话报警吗?”
童夭摇摇头,浑身仍然抖得厉害。
她跑得急,剧烈的心跳声掩盖住了一切声音,所以她没发现。
闻卓一开始就没有追。
闻卓就站在开着门的玄关里,亲眼看着童夭偷偷摸摸的开门,推开门跑出去,看着她的身影跑远到离开视线,他从始至终没踏出一步。
他似乎是在发呆,望着院子里的白墙,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回身去,连门也没关便往屋里走进去,可走到了楼梯口,视线却一下瞥到了那两只七零八落翻倒着的粉色拖鞋。
鞋头上粘着两只毛茸茸的兔子脑袋。
闻卓脚步一顿,紧绷着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童夭刚才摔下来就丢在这儿了,慌得连鞋也没穿,后来跑出去的时候也没时间穿,而且身上也还穿着那条单薄的睡裙。
小城市的治安不算好,小区附近有一所技校,即使是白天,也常有小混混……
闻卓手臂到现在也是麻的,摸了几次,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短号,“看到跑出去的童夭了?”
值夜的保镖立刻道:“从右边那条路过去了,应该是出了小区。”
视线停留在在这两只拖鞋上,深吸了几口气,抬手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哑着嗓子道:“现在去找,分头找,附近所有的街道一个都不能漏。”
保镖问:“那这边得要留——”
闻卓道:“我说,所有人都去!”
保镖被电话里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没有再多问,当即挂断电话,打给了另外几个不在班的保镖,沿着童夭刚才跑出去的方向追过去了。
闻卓出了门,又给小区的经理打电话过去,闻卓没有多说,直接道:“把六点以后的监控调出来,看从我那栋楼里出来的女孩儿去哪儿了,如果还在小区打电话给我。”
小区经理知道这片地的开发商是谁,听到这话当即就让人去调监控去了。
今天要调监控的人似乎特别多,不只闻卓一个,就在十分钟以后,离小区隔着四个街道的一条街区上,有人给了街道拐角一家店铺老板一千块,拷走了店里五分钟前的一段监控录像。
在那个录像里出现的,赫然就是不仅前从闻家逃出来的童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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