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裳对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飞起一脚就把他踢进门中,梅永杰一下撞开了房门,整个人向下趴在地上摔了个哈巴狗啃泥。
浅裳转过头来拍拍手,呵呵道,“不去?想得太美……”
梅永杰转身大骂,“这么大声会把老头子吵醒的!”
他醒了见我来看他,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现在喊出来的声音更大,更可能将平南王弄得无法就寝。
梅永杰坐在地上,心死地回头,就怕见到自家老爹拿着藤条在候着自己。
可是见到的却是平南王安安稳稳地躺在他背后的床上,一点要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梅永杰:这么大动静还不醒,假的吧?
屋里正中进去,就是一个香案,上面插着三支整整齐齐的香,供奉的是一幅画,画中美人站在一棵梨树下,右手轻轻转着油纸伞,显得清雅脱俗。
这是梅永杰母亲的肖像。
梅永杰慢慢起身挪过去,先给母亲磕了几个头,然后才到了平南王的床前,这几年不见,梅永杰觉得,就连父亲的头发都白了许多,皱纹也增添不少,他隐隐有些觉察出自己的不孝,心里顿时好像堵着一口气。
他早年丧母,平南王顾念他是亡妻唯一的血脉,宠养他长大,以至于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都敢顶撞,谁都不服气,犟到了极点。
他把那张药方从怀里拿出来轻轻压在平南王枕下,只露出一点边际。
这时原本安安静静平躺在床的平南王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似乎要把肺都整个咳出来。
梅永杰吓得往后一避,一下子坐到地上。
顺便衣袖勾住了被子,把被子扯了一半下床。
梅永杰:惨了惨了,快溜快溜……
谁知他不顾一切的一个回身,衣袖转动,直接就把平南王整张被子都拉下来了。
梅永杰闭着眼睛不敢看人,回头双手合十连连低头,拜到,“老头子,老头子,你可不能打我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是要我娘在阴间也不得安宁吗?”
可抬头一看,自家老爹还是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这样了都没醒……
装睡不起的平南王:你个小兔崽子就会用你娘当靶子!
若非现在不是时候,平南王铁定一跃而起,把他捆个七八匝,关在府里不准出去,看他还整天流连那些花柳之地不?
好好一个儿子,本来他被自己教养得是文武双全,号称是第一才子,可偏偏这个风流多情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不入书院,不考科举,不进仕途,整天一件正事不干,就会在脂粉堆里醉生梦死。
可惜梅永杰是不知道自己老爹的内心活动的。
否则这两父子必要争个高下论断不可。
正在梅永杰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忘了脚下还扯着那张被子,被猛地一带,往前一摔,推倒了高架上的青花瓷瓶,那个架子也随之倒下,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砰”的一声碎裂,架子拉住了那副梅永杰母亲画卷底下的木轴。
“刺啦”,画卷撕成两半。
外面的顾青叶和浅裳听见里面接连传来动静,已是紧张不已,都有点怀疑起梅永杰是来送药方还是小偷来翻箱倒柜找钱财的。
这回的动静就更是声如雷霆,顾青叶往房中悄悄一瞥,接下来就简直是惊呆在原地。
“喂,你怎么把这里搞成这样了?”
梅永杰艰难地起来,抱着那副画卷欲哭无泪,“我彻底无家可归了,我把这画像毁了,我爹再不会原谅我了!”
他张大了嗓子宣泄,似乎已经笃定自家老爹是如何吵吵都叫不醒了。
躺在床上的平南王:毁了画像?
靠,这屋子里不就一幅画吗?
“孽子!”,平南王再也忍耐不住,一下从床上跳起。
这一番景象在梅永杰看来无异于诈尸……
“啊啊啊啊!!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管是谁干的,反正不是我干的……”,梅永杰摇头三连,匆匆忙忙躲到顾青叶背后,双手紧紧抓着顾青叶的衣角,他大叫着,“快点啊顾青叶,带我离开!”
顾青叶掰开他的手,直接免疫他一副可怜兮兮如哈巴狗的表情,生硬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平南王显然是气极了,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是冰灵根,手里一挥,沿着手上就慢慢凝结出现一条冰做的锁链,梅永杰看着那粗大的锁链,心想这一下要是打在身上,估计得一百天不能下地蹦跶,甚至可能当场命陨。
梅永杰直接吓得腿软,整个人挂在顾青叶身上,站也站不稳。
顾青叶无奈至极,只好道,“在下是个画匠,世代家中流传有修补画卷之法,修补完后必定是完好无损,一点瑕疵也无,不知平南王可否将画卷交由小人……”
顾青叶是仙族人,用时间灵根对那副画来个时间倒流,修补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平南王听他这么一说,火气倒是消了不少,就上前踢了梅永杰一脚,看着顾青叶还算知书识礼,穿着得当,怎么看怎么满意,再一对比自家这糟心的娃,顿时那股火又蹭蹭蹭地往上冒。
平南王又赏了梅永杰几脚,梅永杰都乖乖受着。
平南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幅画卷,交由顾青叶,“有劳了……”
顾青叶双手接过,“晚辈的荣幸……”
平南王一把拉起瘫在地上的梅永杰,“这几天你给我安分呆在家里,我要给你说一门亲事,你是该得有个人管管了……”
“不要啊爹……”,梅永杰可一点都不想结束他黄金单身汉的生活,他把头一摆,“我宁死不屈!”
“不屈是吧?”,平南王手上一抖,那条冰锁链又再度出现,而且明显比原来那条更粗更大更长!
平南王道,“你是屈还是不屈?”
“我屈,我屈不就完了吗?”,梅永杰在武力压迫下被逼向恶势力低头。
顾青叶把残破的画卷按原来的样子细细卷起,走出主屋,却看到浅裳就站在门外老神在在,似乎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完全无关。
“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吗?”,顾青叶本来对浅裳就毫无好感,在他看来,敢跟长空抢东西的人绝不可能是好人,尤其这个东西,是他跟着长空这么久以来,知道的长空第一次动心的女人。
虽然于倩芝总是莫名其妙有点烦就是了。
而且几度想要勾引自己。
要不是长空喜欢,他绝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人成为他们未来的天后。
他对于倩芝虚与委蛇,不过是怕她另取门路对长空不利。
顾青叶对浅裳道,“怎么,就这样简简单单抛下他不管了?”
浅裳才不会告诉他里面的曲折。
老皇帝有三个儿子,分别排行老大,老二和老五。
其中他——五皇子轩辕浅裳,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二皇子宅心仁厚,是现今的太子,但他就是太过博爱,主张以“仁”教化民众,始终无法理解老皇帝刚柔并施的政策,与老皇帝政见屡屡不和,外祖父是曾经的帝师大儒,书香世家,在民间颇有威望。
而且二皇子颇得太后欢心。
相对比起来,大皇子能征善战,年纪轻轻就立下军功无数,外祖父是当朝太尉,手握兵权,是最有可能威胁二皇子地位的人,可能唯一的不足就是,他是庶出。
而他,轩辕浅裳,不仅是庶出,就连母亲也仅仅是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的女儿,而且早就香消玉殒,留下他一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所以现在朝廷里基本分为三派,一派是支持大皇子,一派是支持二皇子,还有一派……
是还没站队的中立派。
而平南王就是中立派的代表,如果梅永杰与浅裳交好的消息传出去,平南王在世人眼里,就是站了五皇子一派,平南王、梅永杰和浅裳自己就得被迫明明白白地卷入夺嫡之争中去,可浅裳原本的谋划却是……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于是浅裳道,“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嘛,不对吗?”
他引用了顾青叶先前所说的话。
顾青叶也不多说,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带着那残破的画卷就先一步踏着月色离开。
浅裳紧随其后。
这一出大戏即将落幕之时。
被遗忘在草丛里的丁小香和于结:呜呜呜……
下次再跟你们出来我们就是狗!
休沐转眼就过,丁小香、于结、顾青叶、符婵、于倩芝和浅裳几人一同前往位于桑落城的传送阵所在地。
这传送阵是由验灵石为根基做成,蕴含天道之力,不是普通的术法,故而可以对丁小香和于结起作用。
也因此,每每传送之时,顺带还会测试一遍灵根,导致于结来回一趟,都要在异灵草汁液里浸泡一番。
就像崔天远用他领悟的天道之力把丁小香和于结从城外送到城西一样,这个传送阵连通的是南山书院和桑落城。
然而这回,传送阵却突然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