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好的马鞍,阿羽再也不怕骑马了,一连几日都神清气爽,心宽体阔,即使彻夜连轴转也不觉得有多痛苦了。
自西向东,路上的戈壁滩慢慢变成了绿洲,贫瘠的土地上渐渐有了植被。风沙小了,温度高了,空气湿润了,动物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他们行至一处茂密的山谷森林,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已到日落时分,森林的出口依旧遥不可及,纳兰云升便下令停止前进,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夜。
他们的周围除了树就是草,只有不远处有一个结满蜘蛛网的破庙,众人便绑好了马打算在破庙中将就一晚。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破庙里什么吃食都没有,阿羽可受不了空着肚子白受罪,便提议去捕猎。
天色已晚,深山老林里什么猛兽都有,要是碰到野熊饿狼,一伙人便是尸骨无存。纳兰云升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否决了这个提议:“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阿羽央求道:“哎呦,我又不到丛林里去,就在河边捞捞鱼总行吧?这河水这么浅,总不会有鳄鱼鲨鱼吧。”
见纳兰云升无动于衷,阿羽又强调道:“你们看,今晚夜空星稀,晴空万里,这时候烤个外焦里嫩的鱼,再喝两口酒岂不是人间乐事?”
光听这番描述,饥肠辘辘的几人口中便流起了口水,眼巴巴地瞧着纳兰云升的反应。
纳兰云升直起了身子:“留两个人看着马匹行李,剩下的跟我来。”
“耶!”
众人拍手叫好,摩拳擦掌地为了丰盛的晚餐跃跃欲试。
这条河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因为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水流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阿羽、光头和福子三人脱了靴袜,踏入水中,纳兰云升背朝他们,抱着大刀以防猛兽的侵袭。
没了太阳的眷顾,河水温度骤降,冰冰凉凉,阿羽倒吸了一口气,在水中跳了几下热身御寒。
光头和福子自小就在榆宁城长大,难得见到水,不会游泳也不会抓鱼,正笨手笨脚地东摸西捕,不是手上动作太慢放走大鱼,就是脚下打滑失去平衡摔个踉跄,忙活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光头:“还烤鱼呢,谁知道抓个鱼这他娘的难呢?我看咱就是在白忙活,啥也抓不到。”
福子:“就是啊,咱俩是没戏了,就看阿羽了。他不是内陆来的会水么?能不能吃到鱼就看他了。”
光头:“切,你还指望他?快洗洗睡吧。”
阿羽挽起了裤脚和袖口,将头发也高高地系成了马尾,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水面之下仓皇而逃的小鱼儿们,不知道它们中的谁会有灭顶之灾。
他用脚趾抠紧了河底的泥地,扎稳了马步,出手的速度像激光一样快,一把抓住了一只不幸的落单鲫鱼。万幸,它孤身一鱼,孑然一身,不必担心它的兄弟姐妹因为它的离世而悲伤怀念。
“我抓到了!”阿羽欢呼雀跃,双手握着鱼举过头顶,向岸上的纳兰云升喊出捷报。纳兰云升转身看到他这幅兴高采烈傻笑的样子,就像是得了奖的孩子一样,让他不免生出些恻隐怜爱之心。
光头惊讶地道:“嘿!这小子,还有点儿用嘛,哈哈!”说完摸了摸自己的大肚皮,好像这鱼已经是煮熟了的盘中之餐。
福子赶忙上岸拿了竹笼,将那条约两斤的鱼收入笼中。
再接再厉,阿羽撸起袖子接着干,一条,两条,三四条......鲤鱼,鲫鱼,乌江鱼......鱼儿就像是爱上了他一样,他到哪儿,哪儿就有鱼。
岸上时不时传来光头和福子为他捉到鱼而喝彩的声音,而纳兰云升始终背朝着他,在防范着乌黑的丛林同时,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转眼间竹笼的鱼已经快要满了,阿羽招呼道:“你们先回去烤着吃吧,我再抓几条就回去。”
光头和福子满怀期待着看向纳兰云升,等待他的指示。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欣喜若狂一路小跑地回了破庙。
阿羽见纳兰云升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比他抓鱼还累,便道:“将军您也回去吧,这儿挺安全的,这么久了半个野兽也没看到。”
“不必。”纳兰云升冷冷道。
阿羽心想:“这个人,真是嘴硬心软,明明心地善良,偏偏长了一张不会说话的嘴,想聊个天儿都聊不下去。哎,我还是专注抓鱼吧,不跟他没趣儿找趣儿了。”
想罢阿羽继续在水中摸索,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会爬的鱼,便手贱地去摸了摸它的小脑瓜。
“啊嗷嗷!”阿羽惊叫道,“将军救我!”
纳兰云升以为是洪水猛兽,看都没看就转身跳到了河里。大刀出鞘,在黑夜中泛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他健步如飞地跑到阿羽身前,将他护在了身后,手握弯刀成防御状,眼睛死盯着前方可能会出现的野狼鳄鱼。然而前面漆黑一片,空无一物,什么动物都没看到。
纳兰云升不敢放松警觉,问道:“在哪里?”
阿羽吸了吸气,甩了甩手,咬着牙道:“这儿!我手上!”
纳兰云升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甲鱼咬住了阿羽的食指,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鲜血顺着他的指头滴进河里,染红了脚下的一片河水。
此刻的纳兰云升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本以为要豁出性命与猛兽一战,然而对方不过是条一刀便可封喉的鱼。
“咔嚓”一声,纳兰云升简单粗暴地斩断了那只可怜甲鱼的头,无头尸首“咕咚”落入水中。
只差一厘,那切口离阿羽的手指只差一离,如果不是纳兰云升刀法成神,那就是他伤人未遂。
“谢.....谢将军......”阿羽看着他指头上单单挂着的甲鱼头,心中一阵恶心,猛地将它往后一甩,试图把那血腥的画面从脑中抹去。
他不禁意识到,纳兰云升到底是敌国名将,在战场上兵戈铁马,杀人无数,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是细作,岂不是要像这王八一样身首异处?想到这儿,一阵寒意涌上了他的脊背。
纳兰云升云淡风轻地归刀入鞘,撂下了简单的两个字:“回去。”
阿羽回过来神,片刻不敢耽误,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
不过走了没几步,阿羽又折返回来,将那缺了头的甲鱼尸身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