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她十五岁了,依旧许着同一个愿望。
可不但没有实现,就连洛云轩也背着她回洛家了。本该替他开心的,只是……再难相见,还是会不舍。
“哪怕你成众矢之的,我也会是你这边的。”
从没想过,那天迷迷糊糊听到的这句话,竟是告别。
公会里的都是有故事的人,经过与他们交流和多次任务,零离逐渐悲天悯人,愤慨世事。
为了让师父满意,她变得心狠手辣。所以这两年也不用再挨罚……重柯甚至将公会大半部分事情都交给她,让她坐实了少主之位。
可手中血腥气太重,难免招来无妄之灾,因此易宿公会之人出昆古境一向着黑袍戴面具。
但在自己人面前,其实没有必要。
唯独师父不同……
三年前,她曾问他,“为什么师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重柯轻抚她的头,用着多年未变的机械音第一次那般温柔道,“怕你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师父?”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不知道怎么回她,只是打算转变在人心里的形象,“……猜的。”
“零离怎么会恨师父呢。”想起十二年来的训练……
但一个人生命的一直被残忍充斥,只要有一丝暖意,便会奋力去够到。
“师父用心良苦,零离谢还来不及呢。”
“希望如此。”
重恪的意思,零离再怎么也想不到,她只是觉得师父难得心情不错,赶紧趁机再找话题。
“师父有什么愿望么?”
“想让一位故人回来。”怔了怔,“还想……师徒一心。”
莫名感动,低着头盯着脚尖,不知如何表述,直接扑进人怀里。
从那以后,零离做的所有事依旧是为了师父。只一点不同,从前因为怕,后来却是因为想让他欣慰。
某日,重柯将人唤到跟前,语重心长道,“小离,这世间有一劫难……需要靠你才能解决。”
零离撇撇嘴,什么任务都可以,但什么拯救世界的戏份,她可不想接。
从未许过她温柔的世界,她有何理由回报?
可碍于是师父提出的,只能心不在焉地“哦”了声。
“只要拿到匿神卷……”重恪继续着,忽然觉得这几年没罚她,这孩子越来越没礼貌了,“看来你是忘记童年了?”
战栗突起,扑通一跪,连磕响头,动作一气呵成。
“师父,我错了!我去,我去!保证把那什么卷拿到手!匿神卷,对,匿神卷!”
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大发慈悲地扶起她,拍了拍人脑门,将地图传给她,然后悠悠开口“我很可怕?”
“不不不,师父最和善了!”零离摆摆脑袋,生怕一不小心把从前那个喜怒无常地引了出来。
乌云下阴霾低沉,凭虚御风驰翔。海风呼呼刮刮,凛冽刺骨,细碎的冰雹如雨花般迎面而来。凝气屏障,俯行低飞,尽力排除阻碍。
凌伫于半空,天地一色灰白苍茫,波翻浪涌间凶险非常。绕过浮岛,瞬移施法,使海水散开,让出了条密径。
施展轻功,很快便进入海底禁域。湛蓝的海水越往深,光线越暗,颜色越深,周遭游过的大洋生物,也随之越来越丑。
零离猜,它们是不是觉得,反正看不见,随便长长就行了。
忽然天降一座奇怪的巨型龙形雕像拦住去路,下意识抽出大刀一通挥舞。谁知遇上了劲敌,它忽然活过来挥了挥爪子,刀直接断成几节,尾巴一甩,将她狠狠拍在地上。
扬手擦干血迹,以身型娇小的优势,飞身越上龙头,攥紧龙角,迅速以灵力幻成匕首刺它眼睛,黏液溅了她一手。
巨龙疼得嗷嗷直叫,往天上飞去,零离顺势跳下,继续朝里面走去。消耗过度,虚弱的头晕,似乎中毒了,但目的没有达成,她必须支撑住。
终于……石块堆砌成的大门前,一步之遥。
从玄鱼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假手按上符印,敏捷地躲开崩塌的石块。
可能是太顺利了,以至于跌入幻觉而不自知。
面前书架一重又一重,翻出一本又一本,全叫匿神卷,眼花缭乱。折腾了好一阵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若真这么多,师父会只让她一人来?
打坐默念清心咒,书卷全部消失,而自己仍在石门外。
地下一震,狂浪掀起,是不止一个强者的气息。
不好,那条孽龙引来灾祸了!她没有胜算。
摸摸腰际,玄鱼袋不知什么时候没了,东找西找,怀里摸出张遁地符,应该能用两次,只是不知通往何处……
捏诀符动,却落到海面机关上,几乎被吸干灵力。那伙人迎面而来,来不及跑,直接再次用遁走。
可她越逃,灵力就散失得越快,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毒。
“咳咳咳……”运功排毒,急得猛咳出来,七窍流血,第一次这么慌张。
不知逃了多久……
遍身的血,浸透着墨斗篷袍子,落在那冰野上,渐然扩散开来,仿若开出了朵朵曼珠沙华。
快没力气了……零离终究是摔在了雪地里。万分剧痛深入骨髓,又算得了什么,她受过更难熬的。
无奈地笑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么?
不远处,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看了清楚才发现,洛云轩也在其中。
好笑,难怪甩不掉他们,原来有个熟悉她气息的人助纣为虐,真是猝不及防。
愈发逼近,她目光鄙夷,有横扫千军万马的凛冽。
居然出动两位贤者?够给面子!
“恶女零离,还不束手就擒!”领头者厉声咄咄。
共贤,近似乎神迹的组织,是守护元启星世的最高机构之一。所属成员(贤者)二十一人,各个族属皆有参与,都是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他们三个一组,分布在七大境,捍卫各地安定。
“先锋,速速带人围捕!”洛芸凡语速急促,似是分秒难耐。
如此焦灼?这话虽如直截了当,却又像是在怕些什么。
果不其然……
“住手!”于她旁边的清秀少年,俶尔扬袖不讳道。
见人这一举动,洛芸凡很是不悦。她所做的一切不全都是为了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