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宁白铭出声,谈禹已然开口——
“是宁连盛和许景怀!”
风吹树动,寒风骤然袭来,吹弯了一大片松树,发出簌簌的哀嚎。
天尽头的乌云缓缓移来,细密的斜雨蠢蠢欲动,似要凝成瓢泼。
两人之间只剩下卷来的风声。
宁白铭久久没有说话,眼神一点点失光。
他偏头,终于想起什么,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离开了松树的遮挡,他终于看清了那块墓碑。
碑的正面,用红笔描出的大字被风雨打磨侵蚀,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有两竖排淡淡的轮廓可见留存下的名字。
【父江明】
【母何璐楷】
jk。
江,楷。
宁白铭猛然闭上眼,来之前酝于心底的不安缓缓放大,没有任何规律地刺。
良久,她的视线似乎定在了宁白铭身上。
“我哥说的,你知道吗?”
“jk……是你爸爸和许家做的?”
江兮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要散在雨里。
可宁白铭头一次觉得如遭重锤,无言以对。
谈禹给的证明都是实打实的照片和签字文件,还有按了手印的证词。
就算核实,只怕结果也没有多大变化。
少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宁白铭的步子有些不稳。
他朝着那条黑裙子走去,抓住了江兮的手臂。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等等我,好不好?”
江兮偏头,盯着那只手发愣。
从来都是温热的掌心变得冰凉,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这人混乱的脉搏。
他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的一个人。
这副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兮停了一瞬,又把视线抬起,对准了那对混浊的眼眸。
“你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呢……”
“你又能……给我什么交代?”
江兮强忍住眼眶的酸涩,把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拼命压回去。
“除非……你告诉我这件事不是宁家做的!”
“你说,你说我就信。”
宁白铭看着江兮绝望的脸,悬空的手攥紧,指节发出咯吱的声响。
沉默。
还是沉默。
江兮苦笑了一声,眼泪没了理智压制,尽数涌出。
每掉一颗,宁白铭的心脏便瑟缩一下。
他想要替江兮拭去眼泪,可后者已经退开了好几步。
“等你查清楚了,给我一个答复……”
“在这之前,别来见我!”
江兮转身朝着楼梯下跑去。
宁白铭下意识地要跟上去,可江翊先一步抓住了他。
“离小兮远点!”
“与其跟着她,不如去找你的父亲问清楚,看看我有没有冤枉你们宁家!”
话毕,江翊带着江淮下了台阶,消失在雨幕中。
宁白铭站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
被捏在手心的资料袋一下子沉如千斤,扯得他手腕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雨已然倾盆铺下,砸遍了墓园的每一个角落。
在第一个闷雷响后,他从暗袋里摸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管家吗?我爸在不在?”
“让他接电话。”
江兮家门口。
江淮喘着粗气,迅速摘下书包,从里面翻找出钥匙,慌乱地打开门。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白日的光亮。
屋里没开灯,暗色弥漫。
江翊踏进玄关,低头扫着地上的水渍,顺着印记往前走,最终停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床下,角落。
一团墨黑蹲在那里,无声抽噎。
江翊揉搓着指腹,对跟过来的江淮说了声,“小淮,给你姐姐烧点热水。”
“好……哥,姐姐没事吧?”
江淮面露担忧,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江翊没出声,缓缓阖住了眼。
他没想到弟弟妹妹会在今天去墓园。
纵然亲眼看到过江兮和宁白铭相拥,可他没想到她对他的情感会这么深。
“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熬过去。”
“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陪在她身边。”
江翊睁开眼,迈步走进房间。
他的步子很轻,水滴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膝盖扣响地面后,江翊抬手,揉了揉江兮的头。
“小兮,对不起。”
“是哥哥回来晚了。”
江兮后背微颤,慢慢把埋在胳膊里的头抬起。
雨水从她白皙的脸庞滑下,乌黑的发丝被打湿,贴在她的面廓边,原本灵动漂亮的眸子已经红肿,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哥……”
江兮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公司出事……真的是宁家和许家干的吗?”
江翊迟疑一瞬,还是点了头。
“当年爸爸和我已经怀疑了这件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三年,我借着谈家的势力一点点查找证据,慢慢地摸清楚了全部。正好许家出了大事,我就回国了。”
江兮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心脏抽疼,难以呼吸。
“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但是先换身干衣服。”
江翊试着把江兮拉起来,可后者一动不动。
他刚要开口,地上的女孩儿先一步说了话——
“我要等他。”
“我要等他……给我一个交代。”
江兮的目光里渗出了执拗,黑白分明的瞳仁凝视着一旁的桌子。
桌面上,那捧被宁白铭点来的玫瑰花静静地立在那里。
花瓣的光泽已然消散干净,四散飘零。
江兮看了一会儿,又无声地垂下头,心里想着,却又疼着。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从大学到选秀综艺,再到最近拍戏,每一段梦里都有宁白铭。
少年的冷淡,男性的桀骜,在她面前一并收敛,只剩下温柔缱绻。
明明是个温暖的梦,可为什么这么冷呢?
江兮隐约见到那双干净的眸子正无声地望着她。
耳畔,男人的嗓音久久盘旋——
“江兮,过来。”
“到我身边来。”
江兮伸出手,却怎么都抓不到那个虚幻的影子。
几次扑空后,她恍然睁开了眼,反应几秒后,她才觉出自己正躺在床上。
被打湿的衣服已经换下,床上也满是暖意。
“姐,你醒了!”
江兮偏头,看到江淮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
“小淮……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下午两点,你发烧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哥哥呢?”
“哥照看你到中午,刚离开。他先去公寓取衣服,嘱咐我照顾好你。”
“你的衣服是我请邻居阿姨帮忙换的,一会儿还是洗个热水澡,去去寒。”
江兮敛下眼,点点头。
“小淮,我在你房间的柜子里放了条新的丝巾。阿姨对我们多有照顾,你找出来给她送过去,记得说声谢谢。”
江淮应声,转身出了房间。
等到外面响起开柜门的声音后,江兮才扶着床沿坐起。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片钥匙,打开了床头柜的锁。
里面,一个红本和一份文件静静地躺着。
江兮舔舔唇,伸手拿出了那两样东西。
红色本子是她和宁白铭的结婚证,而文件封面上只写了四个字——“离婚协议”。
这是江兮在宁白铭出国后就备下的,里面写明了她不要任何财产,净身出户。
本以为这份协议用不到了。
可现在看来,她真应该感激自己当时的远见。
江兮把东西拢进怀里,又从地上捡起包,翻出手机找到了“宁狗”的备注。
没有犹豫,直接拨了出去。
嘟嘟两声,电话被接起。
先传来的是一阵急促的雨声。
江兮的目光微微停滞,“你在哪儿?”
对面,嘶哑低沉的男声传来——
“楼下。”
“你家……楼下。”
作者有话要说:皮卡丘:我仿佛闻到了火葬场的味道,还是那种追妻专属的。
(先虐后甜,虐结束,甜开始!请大家把宁江氏打在公屏上!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