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外,黑云压来,冷风裹挟着细密的雨水卷到了台阶上。
明明是冰凉的空气,可江兮竟觉得面颊不住地发热。
她盯着宁白铭黝黑含笑的眸子,猛地又偏开,不住地咽了咽喉咙,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你……你说什么呢。”
饶是声音细小,可宁白铭还是听清了。
他勾唇,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说,你是我夫人,护着你是应该的。”
“那,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向伶牙俐齿的江兮差点咬了舌头。
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可她就是觉得心尖滚烫,暖意融融。
没出息……
江兮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把。
这点小动作全数落入了宁白铭的眼里。
看着小丫头躲闪,他费力压住上扬的唇角,伸手把人揽入了怀里。
“先上车。”
台阶不高,江兮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宁白铭装进了车后座。
等车门关好后,沈安从前座拿出了备用的毯子递到后头,顺带问了声,“宁总,我们去哪儿?”
宁白铭把毯子展开,边给江兮盖住腿,边说道:“先去逸轩,再回家。”
沈安停了两秒,刚想问回哪个家。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贼笑一下,把疑问咽了下去。
“是。”
江兮不知道宁白铭要去哪里,跟着问了句,“我们去哪儿?”
男人正从后座取了毛巾擦着头发,闻声,他停下了动作,似笑非笑地看了江兮一眼。
那眼神里有笑意、有无奈,还有些江兮读不出的情绪。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他没说清楚,可心虚的却成了自己。
下一秒,男人抬手交叠食指和中指,一下,又一弹。
正中女孩儿被碎发遮住的额头。
这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足够分散注意力。
额头被“暴击”,江兮下意识要抬手捂住。
可是西装外套把她裹得跟个麻袋一样,两只手都不好挪动。
正在她想挣脱开衣服时,一只手先她一步覆在了额头上。
冰凉和温热两种温度交缠,一并浸入了柔嫩的皮肤,连同那双闭着的眼睛一起,陷入了温柔的黑暗。
“疼了?”
“肯定啊!”
“这是你不找我求助的教训。”
“我想求助来着的,但是……司机看着我,后来手机又没电了,我总不能给你发送脑电波吧!”
江兮深感无辜,不住的闪动着眼睛。
宁白铭怕压着江兮的眼睛,因而把掌心支起。
可她这一动,那最中心的一点痒觉发散开来,一下又一下地勾着他的心。
他不由哑了嗓子,“知道给经纪人发消息,不知道给我发?”
不等江兮反驳,宁白铭先用话堵了她的嘴。
“没有下次。”
男人的语气有些凶,江兮也懒得跟他纠结这件事。
“好好好,你说了算。”
话毕,宁白铭收了手掌,江兮索性也不问要去哪里了,只乖乖地靠软皮沙发。
车里安静下来,沈安见二位都坐稳了,这才发动车子驶离大门口。
车子消失在雨雾中。
湘水楼边,两道人影慢慢走出。
慕楼朝着劳斯莱斯离开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接着无声摇头。
下午拍完戏后,他特意在休息室待了很久,等到剧组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叫谈禹过来接他。
本想着带这个人出来吃吃饭,缓解一下他沉重的心情,没想到刚到这儿就撞见了宁白铭拉着江兮下楼。
慕楼无比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先一步把谈禹拉到了角落。
只是后来看到的……
他睨了身边脸色紧绷,浑身戾气的谈禹,不由往旁边挪了两步。
“眼见为实,这下信了吧。”
一边,谈禹垂在身边的手捏得拳头,指关节几欲涨破手背。
“宁白铭……”
慕楼轻笑,拍了拍谈禹的后背,“你也别急,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江兮会明白的。”
谈禹闷声,胸腔中的怒气不停地翻滚。
雨越下越大,他身上的躁意却分毫未减。
“你之前是不是说月底有个慈善晚会,宁氏主办,江兮会参加主持?”
慕楼本来在看雨,这会儿回神,“你不是不去吗?”
“改主意了。”
谈禹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平复心情,声线几尽冰凉。
“宁家人,休想动她。”
劳斯莱斯车内,江兮靠在车窗边,眼皮正打着架。
正在她差点睡着的时候,肩头,一个重物直直砸了过来。
这力道不轻,一下把江兮从瞌睡中叫醒。
她偏头,看了眼男人,挣扎出双手戳了戳他。
“光天化日之下碰瓷?宁白铭你跟谁学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得不到回复,江兮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扶住男人的肩晃了晃,“宁白铭,你怎么了?”
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江兮被这透过衣衫传来的高温吓到。
“你是不是发烧了?”
“冷。”
宁白铭的声音哑得可怕,双眉拧成川字,嘴唇干裂。
车内的空调没有任何作用,他不自觉地朝着江兮那头挪了挪,伸手把人圈在怀里。
江兮把手盖在他的头上,眉心一跳,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沈安,马上去医院!”
正在开车的沈安也注意到了车后的事情,“是。”
话音刚落,烧得不省人事的宁白铭忽然直起身子,恶狠狠地吼了一句,“不去!”
沈安为难,“宁总……”
“我说了不去!”
江兮见男人病了还这么横,一把把人拉回来,“不听他的,去医院。”
“我再说一次我不去!”
江兮瞪圆了眼睛,只见宁白铭面色潮红,身子都在摇摇晃晃。
她一心疼,火气也跟着冒出,“病成这样不去医院,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后座,两人僵持了近一分钟。
就在红灯快要结束时,一道嘶哑的男声先开口打破了车里的沉寂。
“我不喜欢医院,到处都是冷冰冰的。”
“我想回家。”
他抬眼看着江兮,眼瞳上蒙着一层因为重感冒而升起的薄雾。
“想回有你的家。”
原本还在生气的江兮一下泄了气。
那些因宁白铭升起的怒火这会儿被尽数浇灭,她几次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这跟奶狗撒娇有什么区别?
见江兮不语,宁白铭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浓浓的鼻音起伏出声。
“不去医院,好不好?”
前排,沈安抽动嘴角,强迫自己正视前方。
不然,他怕宁总痊愈了想起自己知道太多,要杀人灭口。
在他们这些员工面前横,在夫人面前乖,宁总的脸怕是已经扔到祖坟里了。
沈安无奈,出声问道:“夫人,我们还去医院吗?”
“不去了。”
江兮把快昏睡过去的宁白铭安置好,又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先去他住的地方拿点换洗衣服,然后……送回我住的地方吧。”
“好。”
沈安重新调出导航,掉头后重新规划了路线。
当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后,沈安以最快的速度去楼上取了一些衣服,又迅速地回到车里。
江兮见到那一包衣服,面露疑色,“你们住这里?明市不是有别墅吗?”
沈安艰难地舔了舔唇。
这理由,说和不说都是个死。
他纠结半晌,决定站到夫人的常胜阵营中,于是小声开口道:“宁总自从回国就一直住这里,别墅……根本没去过。”
“酒店比住宅舒服?”
沈安差点哭了。
他颤巍巍地看了眼熟睡的宁总,冒着死的风险回答道:“夫人受伤那个晚上,宁总没送您上楼。他跟我说,您在的地方才是家。”
“宁总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工作,有时候饭都来不及吃。因为是重大决策,我们做下属的只能看着,也帮不了忙。宁总最听您的话,夫人有空……多劝劝宁总保重身体吧。”
说完,他捂着胸口坐回驾驶位上,开始构思立自己的遗嘱。
秉持着敬业精神,他坚定地摸到方向盘,开动了车子。
江兮哑然。
她垂下头,看着刚才死皮赖脸躺在自己膝盖上的男人,一时间又气又觉得好笑。
可更多的,是心疼。
她伸手,抚上宁白铭的脸,眼眶微微发红。
良久,她低低地骂了一声。
“狗男人。”
到小区楼下时,江兮让沈安去买点退烧药,之后又帮着她把宁白铭扶到了楼上。
“夫人,真的不要帮您吗?”
沈安有些担心宁白铭。
可这话刚一出口,半睡不醒的宁白铭突然睁开眼,瞪着沈安。
那视线凌厉,差点把沈安的脑袋钻出一个洞。
沈安后背一抖,“……夫人我想起家里还有猫没喂,就先走了,有事您直接联系我,随叫随到。”
还没等江兮说话,沈安已经滚下了楼,顺带关好了门。
沙发上,宁白铭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睁开一条缝,瞧见江兮后,又缓缓闭上。
他扶着沙发坐起,抬手把蹲在地上整理衣服的江兮捞进了怀里。
腾空的江兮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我冷。”
满心母爱的江兮以为宁白铭难受得紧,赶忙说道:“那,那我带你去床上躺着?”
“嗯。”
宁白铭半靠在江兮身上,盯着她的发梢,无声翘起唇角。
没白疼。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了床上,也盖好了被子,江兮打算去烧水冲药。
可刚一站起身,床上懒散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扯,便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准走!”
“给你泡药啊!”
宁白铭咳中带笑,把人拥入怀中。
“不是说过了,你是我的医生?”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作者有话要说:宁狗:奶狗狼狗我切换自如。
(美滋滋!谢谢大家一直陪着我!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