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吃撑了,一会一遍厕所,如此封密的空间可想有多难受,我都不好意思,但这又不是能憋住的事。
王民起初还跟我拉一些社会问题、也就是向我介绍证明他曾经的辉煌吧:一顿饭能吃多少钱!他有多少个弟兄!他有多少个情妇……
他讲这些的时候表情很投入,的确,社会上混的好的,监狱里基本都混不差,这应该就是那句俗语说的:是金子总会闪光的吧!
我对他的经历充满羡慕!
他对我的人生充满好奇!
王民为人不拘小节,性格豪爽,他不时掏出中华烟分给我一支,但聊天过程中,总是因我肚子问题需上厕所解决而中断。
外面两个夜晚值班的小岗也不时站门前,无聊至极地问我严管时苦不苦?累不累?饿不饿?纯粹闲的!漫漫寒夜,他们又不能睡觉,可想有多无聊。
其实他看到我们在监舍里抽烟也无所谓,都住一个监舍,他再傻也不可能告密。别的监舍则不会那么幸运了,他还会扩大事实地邀功呢!
监舍空气被我严重地污染,他们站外面聊天时,由原来紧贴着铁门,慢慢站二三米开外。
个子大点的张勇说:十三监房被严管的那名也在蹲厕所,可能也撑着了。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咱不爱听,仍狡辩道:哪是撑着了,这是对油水不适应,让你饿一个月,你试试?
王民则不好说什么,他还是维护我的,也附和我的观点说:就是,就是!
我被肚子闹的一夜没消停,但床头抽屉里,我还有满满的一碗菜,我昨晚吃完饭后,他们监督岗还有一份,里边有我的口粮,也许他们都身兼要职,刘朝益对他们也会多多关照,分的菜不仅多,而且都是“精华”。
我则眼大肚子小,来者不拒地又盛了满满一碗,虽然已经吃不下,但看看也觉得赏心悦目,满满的幸福感!
天还是亮了,今天年三十,全体犯人放假三天,虽然达不到社会上黄金周的时间幅度,但这三天还是让大伙兴奋丶激动的了。
虽然放假,并不是为所欲为地放松,只是不用去车间干活,其他作息时间一点没变。
今天是个好日子,围墙外面喧嚣的鞭炮声在警示着2003年即将结束了,你在这一年是收获满满的成就呢!还是不尽人意地落魄!其实都不重要,大厅里的音响飘来一首不切实际,又特让人向往的一首歌《常回家看看》,有些犯人也没心没肺地跟着哼唱:抽点时间丶找点空闲,陪同爱人,常回家看看……
我觉得可笑,但有些犯人可以在梦里做到,现实中你想都别想!
我们监房的铁门都是电脑控制的,受办公室里的开关控制,今早上没有听到二名监督岗发泄情绪一样地挨个房间敲门,那声音让我有一种紧迫感形成的恐惧症,在这封密的空间里,那声音绝对让你紧张。
今天他俩只在外面象征性地吆喝几声:起床了,整理内务。
不多会儿,就听到电门在咔嚓丶咔嚓作响,于是各个小组听到后,赶紧拉开门,否则,一会儿门会被自动锁上,这个组长也要挨训。
这时有些犯人会急忙朝外跑,去浴室旁边的厕所入厕,室内的厕所是应急用的,不到迫不得已,谁也不会用,否则,一人一句抱怨你的话你就受不了,换位思考一下,谁也不愿意被臭气薰一夜。
有些改造积极的,思想进步的,具有投机取巧性质的犯人则拿着一块抹布,在大厅里秀勤快了,一会儿擦擦电视机,再擦擦窗户上的玻璃,特别是指导员或中队长往大厅一站,那干好事的更多,恨不得把窗户搬屋里洗洗,但指导员明知这种表现很虚伪,仍会夸他们:嗯!某某某今年表现不错吗!比往年进步很大吗!去年差一点被减刑了吧!再接再励……
每当此时,被夸奖的犯人都美滋滋地,能被指导员重视并提及,证明这存在感刷的值!
过年吗,中队也搞一些娱乐活动,有报名斗地主的,在阅览室的桌子上打比赛,输赢都是一种气氛而已,没啥实质的东西。
今天基本可以自由活动,串监舍的丶看电视的丶看书的……
我唯有对我那碗鸡感兴趣,早上吃的馒头稀饭,我就象个收藏家,柜子里放了七`八个馒头,喝稀饭,吃口鸡,啃口馒头……
外面又一阵骚动,刘朝益在大厅中喊道:流水一组的全体成员,排队去办公室打亲情电话!
犯人们都笑的很灿烂,可以跟远方的亲人通话了,这也是体现现代化监狱一种文明的丶人性化的教育改造模式,令几多囚子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我默默地站在大厅一角,看电视吧,嫌吵,和别人聊天吧,谁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知是我相貌这段时间变化太大?还是怕我改造曾经态度不端正,对他们造成负面影响!他们看我眼神只有好奇!
我则知趣地欣赏缥缈的远山,历史的尘埃已消散,日月星辰不曾变幻,我呼吸的空气中,似乎还带有硝烟弥漫的火药味,小日本犯境我大中华,几十万冤魂似乎莹绕在这座城的上空,否则,我心情为何这般压抑……
过眼的已成云烟,我唯一的欲望就是吃饭,想到抽屉里还有白馒头,我会心一笑,我成了地道的吃货!
犯人们看我时那怪异的眼神令我不舒服。我心中犯嘀咕:王八蛋们!还嫌弃我,老子劳改时,你们有的还读幼儿园呢?竟在我面前装嫩!装清纯!我呸!
我一会看看别人打牌,一会儿翻翻书本,一看儿趴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百无聊赖,又返回我的监舍,拉开抽屉,看着白白的馒头,不自觉又拿起一个,肚子虽然饱了,嘴还想吃,今天第五个了。
王民从办公室回来,见我又吃上了,劝我说:你少吃点,中午四菜一汤,晚上道菜,看你吃饱了到时往哪装?
我朝他笑笑,说:不怕,留着晚上吃!明天吃!
他又递我一支烟,对我说:你快去向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呗!我给你说过情了,指导员同意了。
他的关心让我很感激,因为被严管的犯人在半年内不准同家属接见,不准接收包裹扣收发信件,更别说亲情电话了?
我好想听听我的孩子的声音,他的哭声应该很高亢吧?应该遗传我的好嗓子!我对王民充满感激的眼神,说了声谢谢,便朝外走。
一号监舍挨着办公室,门口还有几个人在排队等打电话,我猛然想起,我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给谁打电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