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是不是弄错了，为什么要给咱们发帖子？往年可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封元昭看着妹妹手里的帖子，十分疑惑。
他们是分家子弟，虽然祖父是封家长房，还是如今的家主。可他们兄妹俩，到底是不入流的庶出。往年就是新春的时候向长辈请安，都只能在正厅门口，远远的跪着磕头。别说祭祖，就是家庙，也只有封元汐上次被关禁闭的时候，才进去过。
封元汐打发了肖诚，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帖子，然后笑着摇头：“恐怕，这是想震慑我一下呢。毕竟这不到一年，我就把封家搞了个鸡飞狗跳。”
“那我们……”封元昭皱眉，“要不，就不去了吧？”
“不去？”封元汐挑眉，“我不去可以，哥哥不去可不行。下个月负责明年考生家世背景核对的朝廷官吏就要开始工作了。若是封家说几句……不孝不亲的话来，就算哥哥有钟大人和谢大人作保，恐怕这名声也不好听。”
“这、可我们要去的话……”封元昭很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封元汐。
“明天是祖宗祭祀的日子。他们原本就做了出格的事情，让封家重要的传承和宗家离心。”封元汐指了指自己，“他们若真是敬重祖宗和神明，明天应该觉得愧疚的是他们。”
“他们若真会愧疚，当初就做不出那些事儿来。”封元昭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封元汐笑了笑：“哥哥也知道。可是到底不能在祭祖的日子，做出什么冲撞祖先的事情。依着我看，最多也就是言语行动上对我们挤兑一些，也不能对我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为了哥哥的前程，这点事情我忍得，哥哥可忍得？”
封元昭抿了抿嘴，小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哥哥有什么担忧，尽管说。”
“我是信汐儿你的，只是……实在不愿意听人说你的不是。”
封元汐摇头：“我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问心无愧。宗家那边已经丢了人也丢了银子，说几句难听的话就随他们说去吧。嘴长在他们身上，难道我们还能封上他们的嘴不成？”
虽然封元昭不情不愿，但是在封元汐的劝说下，到底点了头。
两个人留在千嶂，封元汐虽然从来没有短过封元昭的日常花用，但应对这样正式场合的衣服，他们却没有。
封家到了这时候才给他们发贴子，自然是来不及新做一身得体衣服的。挑的这时间，也有让这两个孩子在众人面前丢丑的小心思在里面。
可是封元汐到底不是真正家底拮据的人。虽然她做养颜品赚来的银子，和殷无彩分账之后，绝大部分都给了母亲，自己留下的并不多。但架不住这小半年下来，生意越来越好，手边也着实宽裕。
封元汐让梅香去裕通商会，支了她之前存在那里的五百两银子。她花了一天时间，和封元昭逛遍了整条兴荣街。不但在成衣铺子买了两套合体的新衣，给梅香和肖诚也各买了一套新衣。余下的银子，用红封包了二百两，并特意买来延祥斋专门为下元节准备的成套的花式糕饼，作为第二天去封家要带的礼物。
十月十五，下元日。这是每年大越人各家各户祭祖的日子。
下元日祭祀的习俗，各朝各代都有不同。前朝皇帝信天地之道，炼丹寻仙，那时候的南人在祭祀之前，会先祭天地。
如今大越皇帝从齐景异起，废止了各种神仙崇拜，独以护国龙神为尊。
封元汐和封元昭来到封家大宅的门口，就看到了用竹制纸扎的龙灯摆放在大门两侧。封家的排场自然是与小门小户的不同，两尊龙神灯十分精致气派。
“宗家还是一样的有气派。”封元昭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眼前的两条龙从车窗外经过。
“给外人做的面子，自然是要做足。总不能让人以为，封家经历了那些事情，已经伤了元气吧。”封元汐瞟了一眼窗外，就收回了视线。
他们是分家的孩子，自然没有从正门进入的资格。
租来的马车依照旧例，到了角门才停下。
这里早已经有数辆车马沿街停下。在外地无法赶回千嶂的封家分支不算，在越州境内的，不管是那一支，今日都是必到的。
“走吧，我们尽量不要引人注意。”封元汐拿出帖子，递给了封元昭，“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
封元昭接下帖子，四人下了马车。
门房的人看了一眼帖子，又打量了这四个人，两个半大的少年男女，两个一脸稚气还没退掉的孩子。
原来，这就是让封家宗家都吃瘪了的那个分家的的孩子吗？
门房的人不敢怠慢。这样的人，他们这些在外院守着大门的人，可不敢招惹。连宗家都是吃过亏的，就算他们想要狐假虎威，这虎也要有威可结才成。
有一个看上去和颜悦色的中年仆妇，笑眯眯的引着四人进了封家大宅。到了家庙外，有负责接待分家来客的下人，接封元汐的祭仪，登记到册之后，那仆妇又领着四人到了家庙外的一间大屋。
这间房很大，已经先有二三十人聚在里面。这些人年龄有大有小，最年长的头发胡子全都花白，年纪小的看上去比封元汐他们也就略长一些。
这些人原本或三三两两各自聚做一堆，或独自找位置坐了正在休息。
封元汐四人踏入房间的一瞬，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扭头看向门口。
立刻有在房内伺候的下人上前，那仆妇和对方嘀咕了几句，留下了四人离开。于是之前的这位下人，向着房内大声的唱名。
“封昭二少爷，三姑娘到。”
能被这样称呼的是谁，在这个房间内的那些发封元汐一个都不认识的亲戚们，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立刻，有人眼神开始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封元汐一拉封元昭的衣袖，既然没有人愿意帮他们介绍，他们也并没有去和这些人打招呼的理由。
大家都是分家，谁还不是庶出呢？若要论，封元汐他们的身份，其实还要略高一些。真要见礼起来，他们也只需要对封家本家的人见礼。余者虽有年长的，反倒应该向他们见礼。
封元汐拉着封元昭，找了一个僻静角落坐下，等着时辰到了参加祭祖仪式。
房间里这时立刻没有了之前轻松的气氛。封元汐和封元昭小声的说着话，眼睛看向房内，那些人脸上露出了尴尬犹豫的神色。他们正为要不要向这两个娃娃见礼而纠结。
要知道，那个小姑娘，可是不久之前才让封家吃了大亏，连自己的亲叔叔都被她害死了的封家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