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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再后来的事,焦姨娘就不太清楚了。

从二丫那里,她只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李心蝶这一胎没有保住。见了红,流产了。

其中有没有梁二爷的手笔,焦姨娘不知道,不过从二丫那处,焦姨娘得知,李心蝶把给她诊脉的大夫藏得严严实实,谁都不晓得是哪个大夫给她看病。

二丫还曾听到李心蝶从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一般沉闷嘶哑的声音,她恨极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将这个继子碎尸万段!”

府中和她结仇的还能是哪个继子?自然是梁二爷了。

再后来,李心蝶亏空了身子,一年多都没有怀上身孕。

焦姨娘想,她或许不是怀不上,而是不能怀。对外说有孩子,那肚子又不能凭空变大,也没什么办法。看来梁二爷心倒是狠的,不止是让她流产,还给她吃下了虎狼之药,让她一辈子不能有子傍身。

不过若真如此,那肯定有人问,为何梁二爷做了这等歹毒的事情,李心蝶却没有找梁老爷诉苦?首先梁二爷不是个蠢货,定然不会落下太多马脚,就算被李心蝶查到,他是始作俑者,李心蝶也拿他没办法。再者,李心蝶无法生育的事情,对外说了,能对她有什么好处吗?除了被梁老爷知晓她没了用处,反遭厌弃以外,她还能得了什么好吗?况且物以稀为贵,府中的大爷能操持家业,二爷镇守老宅,三爷考取功名,三个儿子都算是各司其职,又不缺儿子,梁老爷着什么急呢?保不准还会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赶走李心蝶,重新寻一门好亲。

这种赔本买卖,李心蝶就是再蠢也不至于做吧。

她不但不能说,还要将此事打碎牙齿和血吞,咽下肚里。除了她以外,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至于梁二爷,他相当于毁了李心蝶一辈子,将她筹谋的富贵路尽数摧毁了。人被逼上了绝路,自然是要反击的。凭李心蝶日常为人处世,恐怕会有狠招!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女人,而是带刺的蛇蝎美人。

这样一看,这两人的死仇算是结下了。

好呀,真是好呢!

焦姨娘头一次畅快地吃了饭。她就等着梁二爷和李心蝶狗咬狗一嘴毛,两人斗去吧!

隔了一年,梁大爷回府操持庶务了。

焦姨娘最怵这个在家中很有话语权的大少爷,也不敢再作妖,她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不闻窗外事。

又过了一年,李心蝶死于一场火事之中。

焦姨娘的宿敌没了,她又成了府中最得宠的女主子。可这一次,她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按理说,李心蝶死了是好事,可她怎么觉得处处透着蹊跷呢?

焦姨娘难得开始吃斋念佛,也不再管后宅争斗。

就这般,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几年后的某天,她的天,梁老爷死了。梁老爷是马车出了事故,半道上坠崖而亡。

家里没了主事的大人,自然就要小辈顶上了,梁大爷顺理成章成了梁家本家的家主,也就是在这一刻,焦姨娘发现,他露出了獠牙,朝她张牙舞爪袭来。

梁大爷私底下找过焦姨娘一次,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焦姨娘心生惧意:“大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梁大爷不爱和妇孺多讲话,此时上下打量了焦姨娘一眼,道:“你不能留了。”

这样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却让焦姨娘浑身发冷,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浸浸的冷意,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要除了她的意思吗?

“为……为什么?”焦姨娘问。

死也总要死个明白吧?他……他凭什么操控她的生死?

梁大爷皱眉,仿佛在嫌弃她聒噪:“这些年,你在府中上蹿下跳,你当爷的眼睛是瞎的吗?拿二弟做靶子,你倒是挺聪明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招惹我母亲留下的血脉?你以为挑起一个继室和二弟的争斗,就能捏住爷吗?爷告诉你,凡是不听话的人,都该死。”

从梁大爷的口中,焦姨娘听出了他和梁二爷之间的兄弟情深。

他和梁二爷不是不和吗?为何还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要是早知如此,焦姨娘也不会猪油蒙了心,把梁二爷当棋子啊……

焦姨娘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给梁大爷磕头:“大……大爷,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将这些事守口如瓶,再也不敢出现在您眼皮底子下。不仅如此,我还会带着三爷离开,会分出梁家本家,求您了!”

梁大爷没吭声,不置可否。他缓步离开了焦姨娘的房间,待焦姨娘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汗湿了一片。

梁大爷那话是什么意思呢?

焦姨娘想起了那场离奇的火事……怎么这么巧,府中走水,连最为尊贵的梁家夫人李心蝶都会葬身火海?

难不成,这是梁大爷在为梁二爷铲除障碍吗?

那么她呢,会不会也被梁大爷处置了?

焦姨娘不敢多想,她提点好儿子,隔天就装作得了失心疯。

梁三爷知道府中是没他的位置,不过他这些年还算乖巧,若是分家了,梁大爷不至于在家产方面为难他。

于是梁三爷提出了分家,顺道把装疯卖傻的焦姨娘接走了,逃得远远的。

唯有这样,他的生母才能有好日子过,他也不必在府中受兄长们的打压,毕竟他是从一个人微言轻的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

这就是焦姨娘的故事,也是她一听到夏知秋从吉祥镇赶来调查梁家的事,立马吓得继续装疯的原因。她怕梁大爷那边还有什么后手,会来杀人灭口,因此也不敢恢复神智,和夏知秋讲话。

焦姨娘把该说的都说了,此时抱住谢林安的腿,同他道:“我该说的事情都说了,这位官爷该履行诺言,不要对外说我儿雇凶杀人的事,饶我儿一回。”

谢林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我不过是问你话,你自己便说了,我何时和你说过,我会替你隐瞒你儿子的事?”

“你……你诈我!卑鄙小人!”焦姨娘气狠了,胸腔不住起伏,惹得梁三爷赶紧跑来给她顺顺气。

“呵,彼此彼此。”谢林安抽回腿,拍了拍上头被焦姨娘触碰到的布料,道:“你从前做的事,不也是很卑鄙吗?”

说完这些,夏知秋就被谢林安拉走了。

几人连夜赶回吉祥镇,片刻都不停留。

赵金石问:“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夏知秋想起黑衣人的事,心有余悸地道:“可能是怕那郑大人杀人灭口!”

小翠吓一跳,道:“朝廷命官都敢杀啊?”

谢林安冷笑:“这些狗官有什么不敢的?”

夏知秋和赵金石心口各刺一箭,头一次觉得当官不容易,天天遭人骂呢!

回到吉祥镇后,夏知秋连夜写折子,将凤尾镇郑大人讨好黄州知府强拆庶民家宅还雇凶杀人的事,让差役快马加鞭送往京都,上报给朝廷。

圣上看到折子后,会如何发落郑大人,这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了。

另一边,梁三爷六神无主之时,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他好似看到戴着面具、神秘兮兮的谢林安腰间挂着一枚玄龟玉佩,那玉佩白净无瑕,不似凡品。他想起此前有一回,郑大人做东,和黄州知府吃酒事说起一桩事,说是京都有个逃逸在外的凶犯,朝廷命人将其缉拿归案,可奈何无人见过他的长相、知他姓名,只知道他有一块玄龟玉佩乃是亲人遗物,轻易不离身,与谢林安身上的那块吻合。

可是普天之下,玄龟玉佩又不止他一人有,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呢?

不管是不是,梁三爷都打算和郑大人说一说这件事,故意将形似凶犯的嫌疑人行踪透露给黄州知府,让他派人去查一查吉祥镇县令,就算啥事没有,能顺道给人添堵也是好的。

这是后话,此刻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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