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晏一路进了长老厅,漫不经心的坐到了族人们趋之若鹜却又望尘莫及的族长椅上。
她接过夜琦手里的纸条,大致扫了一眼。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王椁。
果然,国舅跟夏子离和秦酒的团伙有勾结。
她抬头问:“徐初霖想了一夜,就写出了这一个?”
族人们听着,心底只打鼓。
徐初霖统领千机处多年,手眼通天,任谁见了都得称一声“大人”,他们平时连见一面都是奢求,老祖宗却说得如此随意。
刚刚生出过非分之想的小辈们顿时眼前一黑,双脚仿佛支撑不住沉重的头颅,差点栽到地上。
这时候,他们才终于掂清了“安定侯”这三个字的分量,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然性命都难保。
夜琦脊背挺直,紧张道:“是,还有这个。”他又送上一张帖子:
“这是礼单,副掌令说侯爷明日出嫁,同僚多年,他的礼必须比所有人都重。”
“嗯。”顾知晏微一点头:“南海夜明珠一颗、西蜀玉观音一对、云南翡翠镯一只...”
老祖宗每念一个物件,众人心头都跟着一跳。
这些宝物少说也值一万两,有些已经绝版,他们平日连见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徐大人这么送了出去。
心下更明了这老祖宗惹不起。
送走了夜琦,众人面面相觑——老祖宗要成婚了,他们都在考虑要不要道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这个时候,顾知晏先笑道:“大家都看见了,本侯呢被赐婚给凌王世子萧亦衡了,明日就成婚,到时候各位可一定要来捧场。”
一见老祖宗和善行先说话,众人便立刻松了口气,嬉笑着道贺,纷纷说要奉上珍贵贺礼。
小辈们更是走到顾云飞身边,亲切的说着话。
顾云飞一边享受着这群势利小人的恭维,一边反讽道:
“看来老祖宗回来真是不错,各位连对我的态度都变了。”
几个小辈面色一黑,顿感脊背发凉,忙笑道:
“云飞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亲如兄弟,不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吗?”
“好了云飞,之前的事不必计较。”
这看似缓和的一句话,却让围着顾云飞的几人立刻下跪请罪。
老祖宗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知道了他们欺凌顾云飞的事,且一定要计较。
“诶?各位这是干什么啊?本侯难得来一趟,不用动不动就行大礼。”顾知晏似乎有些受惊,她低头虚扶了一下几人,没成功,干脆就让他们跪着。
族老们看出了老祖宗的意思,没敢让几个不肖子孙起来,慌忙上前敬茶。
顾知晏抿了一口,幽幽道:“对了,本侯听说家里的商铺这些年交给了族里打理,不知道进账如何,怎么本侯看着,侯府的吃穿用度还不如从前呢?”
众人心头一震,明白顾知晏已经知道了什么。
顾知殷慌忙上前,好不容易憋出个半酸不苦的笑脸:
“老祖宗,商铺好着呢,这不是今年百姓收成不好,陛下让全国节俭,所以就削减了侯府的开支。”
顾家的商铺,顾知殷拿的最多,问到此事,他也最是心虚。
其他人见状,连忙跟着附和。
“哦,原来是这样。”顾知晏道:“本侯还以为这么点家底儿,早就被不肖子孙败光了呢。”
“怎么会呢?有好几家连锁老字号,开的越来越大呢,我见老祖宗醒了,本想着把账本整理一下,把这些铺子再交到您手上。”顾知殷连续吃瘪,不敢再惹顾知晏不悦。
“那倒不用,不如现在就给我如何?老三啊。”顾知晏笑着坐好,伸手拍了拍顾知殷的肩膀: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老是为了侯府跑来跑去,本侯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不麻烦,不麻烦的。”顾知殷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身为顾家人,受了好祖宗庇佑,这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一边强撑着扯谎,一边在心中祈祷顾知晏别再继续问下去,起码给他个把商铺转回顾家的时间。
“嗯...也好,那便过几日再看吧。”顾知晏看似随意的改了个主意,却让冷汗浃背的众人松了口气。
他们勉强逃过一劫,只盼着这个会议早点结束,让他们回去准备商铺和账本。
然而,顾知晏却并没有散会的意思,众人坐立难安,老祖宗不开口,他们不敢走。
“最后一件事。”顾知晏慢条斯理的说:“前几日呢,本侯在大街上遇见了刺杀,那时候本侯才醒来没两日,你们觉得,是谁派人去的呢?”
刺杀顾家老祖宗?刺杀安定侯?刺杀千机处掌令?
任何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且顾知晏还一下占了三样,这触之既死的事儿谁敢干啊!
族老们年纪大了,好几个吓得站不稳,慌忙坐回椅子上,生怕稍有不慎,惹祸上身。
顾知晏冷睨着众人,沉郁的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
顾知殷明白她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但是自己已经把女儿赔了进去,只求顾知晏不要把这事捅破,给他在族里留点面子。
“这样吧,都是一家人,本侯也不想撕破脸。”
顾知殷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又听女子道:
“不过本侯觉得,你们既然有钱买凶,那就有钱买命。凡是参与者,每人十万两黄金十日内送到侯府,本侯保证,千机处不会半夜去拿人。”
她说着,转眸对上顾知铭:“老二,你这背上的伤可好了?”
顾知铭反应比顾知殷慢半拍,这时候才晓得顾知晏知道了,他和顾知殷一起买刺客杀她的事,恨不得当场吐血身亡。
“好...好了...”
“哦,那就好,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啊。”顾知晏犹自在笑,她缓缓起身,族老们连忙爬起来相送。
顾知晏摆摆手制止,独自出了门,起码明天要出嫁,她得准备准备,怎么也不能太寒酸。
室内,族老们仿佛魂游天外,迷迷糊糊的离去,不久只剩下顾知殷和顾知铭二人。
顾知铭半天反应不过来,声音嘶哑:“老三,她怎么知道的?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十万两黄金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顾知殷吼回去:“十万两黄金都够国库一年的开支了!她还把我女儿送去杂役房做苦力了,我敢说什么?”
“别提了,我的非嫣也刚从棺材里放出来,现在又要钱,那还能怎么凑啊?”
“实在不行,只能倒卖家底儿了,难不成你还想坐一坐千机处的大牢?”
顾知殷深吸一口气,盘算着这三十年来从大房手里捞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两黄金。
顾知晏这次狮子大开口,用一次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刺杀“,不仅让他们把吞的家产全部吐出来,还足以让他们为此倾家荡产。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