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抬头看着紫杉堂的檐顶,又扭头看看僻近的那扇窗子,仔细在心里个列了列利弊,最终定了定心思对香娘道:“告诉外祖,不要想我。”说着,“嗖”一声破窗而出。
待云心飞过几座屋檐,消失在紫杉林里,紫杉正堂的门后步出一个身影。
“人走了?”
“已经走远了,首领。”
“唔。”段首领点点头,“把出画的消息放出去吧,让打渔的弟兄去做,别让人查到紫杉派头上,必要的时候放消息的人可处决了。”
“是。”香娘将手中的板子往身后一递,领着一众人下堂去了。
紫杉派隐匿在江湖的最深远之处,恐怕是这世上最极乐的地方,云心她外祖有实力有魄力,将这一方世外桃源治理得极好,这里的生活似乎要比君王辖制的地方还要好些。人们虽然都是手工人,伐木打鱼,雕制天王老爷的挂像——这里的人,是真的相信天王老爷的庇佑。
云心穿过连绵的紫杉林,一时间也想不到找寻宸妼的办法,左右观望几日,还是毫无进展,她急了。她本是打算守株待兔的,宸妼毕竟算是紫杉派的人,迟早要回来。
而看如今江湖上的情势,愣是谁也说不出出画的下落来。紫杉派这一带,又都是畏惧她的,只因她儿时太过胡闹。无论对错,她的做法总是武力解决,宸妼又聪明,替她解决了不少难题。而宸妼自己倔起来时,也是没人能拦住的,又总能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错都归了她,但这并不影响她与宸妼的感情,她云心同人交好,靠得便是让她服,对古合清,对绣心,她都是心服口服的,对宸妼亦然。宸妼也讲义气,渐渐的干坏事便不带她,自己的锅自己背。再后来,古氏全族伏诛,王君广寻世家姑娘陪伴公主,她便被父亲带去了古合清身边,就这样一直到大,两人之间音信一直不断,再加上古合清也与宸妼颇有交情。这些年来,古合清在京城谋划,宸妼在江湖出了不少力,算是与她们共赴生死了。
只是奇怪,这一次她遍寻宸妼不着,以往想要联系上宸妼,她持一支琮京城外的海棠去一所三喜铺子便可,甚至只需要一只哨鸽,信笺上附一支海棠,宸妼便会现身。
宸妼可是出什么事?
云心栖在一棵树上。古合清交代的事很重要,实在不能拖,可是宸妼去哪里了。外祖一定是知道的,可是一丝口风也不愿意透,这事一定不简单。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就算是在闹市里坐一天,也比在这里守株待兔要好。
她于是晃悠到白桃小县的市集上。
“江湖主!二两白桃酒!”
店家热热闹闹迎上来:“好嘞。”
云心就在这个小铺子里支起耳朵,听来往客人闲谈。一听还真听出些消息来。
左边方桌上一个人,嗓门极大,他戴着斗笠,背着鱼篓,袖管裤腿都挽着,皮肤黝黑,一瞧便是个渔人模样,正吃着大白豆腐,边吃边道:“就前些日子,乌鱼江那脏水可大发了,总见到些高人,我弟兄,前些日子就在那见到过出画。”
另一个渔人道:“放屁吧!那宸妼可是个贵门小姐,哪里会去乌鱼江那种肮脏地方!”
“嘿!狗眼看人低!我跟你说,你还真别不信!我兄弟,真见过她!水灵灵一个小美人哟,就可惜这人他娘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就一张脸,你说这有什么用!”
“还不如小幸楼的姑娘有滋味儿!”
云心恨得牙痒痒,手握着刀柄狠狠一紧。
小幸楼是江湖这一带低劣的花楼,京城贵人有千金阁可供取乐,江湖上的粗人有杏花楼,湘水楼,韶轩阁......最为贫困的小民,也有自己取乐的地方,小幸楼,就是最最便宜的花楼,里头的姑娘,大多是丫鬟发卖来的,也有琮国最为低贱的俘虏女眷,总之大多身世可怜。
“美人美人,不就要个风味儿吗?”
那一头的调笑还在继续。云心竭力压着心底的火气,最终压不住了,一跃而起,掀了那桌子,单手拖过那渔夫的一支臂膀将人扳过来,压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的脊背上,用剑鞘敲脚下人的脑袋。
敲一下:“这一下,是敲你那大嗓门,着实吵到我了!”
又一下:“这一下,是替出画姑娘敲的,你若是叫她自个儿碰上,怕是早就大卸八块了!”
再一下:“这一下,是我裘某人好事又好为人师,是替小幸楼的一众可怜姑娘敲的,你再有一句辱人之词,不用等出画来,我便将你大卸八块!”
渔人还在嘴硬:“那小幸楼的姑娘本就是身贱,清白都没有的女人,还说不得了。”
云心气得将他拎起来抵在一旁的柱子上,上下给了两拳,往那渔夫大腿间就是结结实实的一脚:“我呸!还敢嘴硬,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一旁的店家早已慌得不行,江湖上打斗常有,砸了他的店他就认了,而今这架势怕不是要在他的店里闹出人命来,于是怯怯懦懦上前:“大侠手下留情,就放过他吧。”
“他这般侮辱我女子,难道不该打吗?”云心恶狠狠地反问道。
却听得酒楼之上传来一清朗之声,听声音大约是个男子:“说得好!”
云心昂起脑袋,向酒楼木阶上望去,楼上帘后步出一个男子,长得极为出色,瑞凤眼有神,丹色的唇微微上翘,一张微微笑着的脸,虽然穿着一身普通江湖公子的灿金丝袍,可一身贵气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显然就是乔装过的。
男子踱步下楼:“敢问女侠名号。”
云心拿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哼”出一声笑:“我没有名号。”
男子的那个微笑在脸上绽开了,很是迷人,把人迷个五迷三道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女侠说笑了。”
云心扭头看他:“那你呢,你是谁?”
“我?”男子喉间发出一个笑,“方外之士。”
云心道:“那么这位师傅,您的袈裟呢?”
“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我的袈裟,你手里那个人,快断气了。”
云心一惊,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