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芒种觉得大概是自己气运不好。
不然,解释不了她为什么就打个水清洗野味,还能被为难!
一刻钟前,芒种提着几只斑鸠去问了侍卫,找到了这条溪水,刚烫好皮,拔了毛,就遇见了一个没事找事的男人。
说实话,芒种没听懂那个人在说什么,索性就没理他,直到那人开始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丫鬟,连下人都没约束好!”
芒种虽然也没太听懂,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好话,而且,似乎,是在说李家!
这哪里能忍?
芒种是小时候被木先生捡回去的,找不到家人,又不太聪明,也没人愿意领养,当地的收留孤儿的慈恩堂她待了没几天就跑了!
最后,没办法了,只好跟李予初一起养,可养着养着,这丫头开始整日窝在厨房不出来,再后来,就成了李予初的专属小厨娘……
李予初脾气都不太好,跟着李予初长大的芒种再怎么沉默寡言,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今科状元裴公子,说完这话,就被摁进水里了……
然后,顶着一头的斑鸠毛,手忙脚乱的扑腾着,好不容易从水里出来了,脸上还贴着几根,衣襟湿了大半,头发也几欲松散开了,狼狈不堪。
芒种看了眼眼前这个人,转身,准备回去给主子烤肉。
“唉?你……你这样就想走?!”裴恒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叫住人,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小姑娘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不然呢?”芒种拎着一只斑鸠,回头看了眼正指着她的裴恒。
裴恒:……
“你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裴恒头都大了,一边拧着衣服,一边感叹。
他说了半天,他现在怀疑这个小丫鬟压根没听懂!
“关我什么事?”芒种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更不打算理,又准备走人。
她家主子还没用晚膳呢!
她没空跟这人废话!
她又听不懂!
裴恒:……
“……那你走吧,等等,你得去给我拿件衣裳过来。”
裴恒从自己头上弄下来几根羽毛,一脸嫌弃,他觉得自己现在肝有点儿疼。
“我不去。”芒种怪异的看了眼,更坚定了赶紧走的想法。
“哎?不是,你!不是你把我弄进水里的?”裴恒难以置信,虽说不是他的丫鬟,也幸好不是,可给他取个衣裳不行?
芒种看了眼天色,压根没理,转身就走。
裴恒急了,想拦住芒种,可两人离得不算近,眼看就可能拦不住了,裴恒扯住了芒种的衣袖。
而芒种发现裴恒似乎是想扯住她,就往一侧躲。
动作间,裴恒袖子没扯到,反倒扯住了芒种宽袖上为了方便动作加的绑带。
不知是裴恒力气太大,还是芒种今儿穿的是她鲜少穿的宽袖衣裳,绑带没绑好的缘故,宽袖的绑带散开了。
就这样,一个扯,一个躲,随着深色绑带落地,一截白皙的小臂也随着两人的动作露出来了。
芒种一个姑娘家还没怎么着呢,裴恒就涨红了脸,匆匆忙忙转过身去,还被一块小石头拌了个踉跄……
芒种捡起带子,怪异的看了眼活像自己锅里熟了的龙虾似的裴恒,拎着清洗干净的斑鸠往回走。
一刻钟后。
“到哪儿给你取衣裳?”芒种又折了回来,撇了撇嘴,看了眼依然在原地的裴恒。
主子说过,不单单是姑娘家要面子。
芒种不知道那人为什么没回应,想去推推他,又想起来主子说过,男女有别,就随手捡了根树枝,捅了捅。
裴恒初听见声音时就愣住了。
因为……
他刚刚想着反正这幅样子也回不去,还不如索性好事做到底,替那个蠢丫鬟把现场埋一下。
明天的围猎要从这边走个开场,今晚,这蠢丫鬟在这儿处理野鸡?一个不小心,就是在给她家主子惹麻烦!
结果头发散着,挡了部分视线,一个不留神,裴恒他……
他就又去水里待了会儿……
这刚爬上来,衣裳上的水还没拧干,这蠢丫鬟又回来了!
裴恒觉得他今儿就不该等这边来看地形!
起初,他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这蠢丫鬟置若罔闻,后来,他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说错了,就被这丫鬟摁水里了!!?
他不要面子的吗?
好歹也是新科状元!
围猎后离京,走马上任,他就是地方父母官啊!
从四品的太守!
可是,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裴恒真觉得他的肝在疼!
幸好这人不是他的丫鬟!
“衣裳去哪儿拿?你还要不要?”芒种完全不知道裴恒的一系列操作,木然拎着斑鸠,锲而不舍的追问。
“……东边,从右往左数,第二个蓝色营帐,你找一个叫‘裴文’的小厮,跟他说,我是他家公子裴恒,我衣裳脏了,让他拿件深色外衫来。”
裴恒差点儿咬碎了一口白牙,无奈至极,可他也明白,围猎场太大,等裴文想起来他不见了,再找到他时,要么,他衣裳早干了,要么,他已经趁着夜色回去了!
“那你等着,我要先回去把鸡烤了。”芒种抬头,雾蒙蒙的黑,东边?
这天色,她快连树叶都看不清了,怎么分方向?
更何况,主子还饿着呢!
裴恒:……
裴恒眉心突突的跳,捂住了脸,:“你走!赶紧走!你家主子饿了!赶紧走!”
芒种:“啊?”
裴恒:“走!”
可芒种还没来得及走,这边就来了人。
毕竟是围猎必经的一处,又是离营地最近的一处溪水,自然不可能只有裴恒一个人过来。
说来,也是巧。
别家的公子哥儿,可能往年来过,可新科进士里特邀的三个人,没来过……
状元、榜眼、探花,其实,未必能差多少,三个人都是一般无二的年纪,最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是金榜题名正得意时,谁看谁都不顺眼!
这一遇见,就是一番唇枪舌战。
更何况,此刻的状元裴恒,怎么看怎么落魄,其他两人平日就被他压了一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怎么可能会放过!
于是……
裴恒就听见……
“裴状元这是怎么了?过于激动难以自持,也不用大晚上的来这儿清醒吧?多不雅观。”
裴恒磨了磨后槽牙,就这个腔调,不用看,他都知道是那个探花元昭!
春闱才揭榜,裴恒就听说了,这个元昭喝多了跟别人说,不是他元昭才学比不过裴恒和杜槺,而是他长得好看,所以才点了他做探花!
听听,多不要脸的话!
“也还好,裴某是清醒了,元兄,怕不是还浑噩着吧?”裴恒撇过头,懒得看他,嘴上却没有示弱。
“你!”元昭气结,此次春闱最后一科最后一题,问的是“浮世如斯,何为清醒?”批完试题,元昭这题的分数,算是奇低无比,低到批试题的国子寺里都传开了,尤其是跟前三甲比!
“裴兄。”杜槺拱了拱手,安安静静站一旁,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裴兄莫不是想清醒,是被人姑娘打进水里了吧?”元昭上前几步,这才看见树后的芒种,木木的站在呢,一动不动,右手里拎着几只野味,左手攥着一根树杈。
“元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