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翠竹环绕,远处青松耸立,层层石板路蜿蜒而上,梵声不绝,钟音回荡,善男信女拾阶而上,无一不是一袭素衣携淡淡檀香而来。
“母亲风寒才好,要不去亭子里歇歇脚再走?”李予初搀扶着李许氏,看了眼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也不知是不愿神佛惹凡尘气,还是想考验世俗心。
“也好。”李许氏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弯,她不累,女儿未必不累,一大早就出门,快一个半个时辰了,怕是已经饿了吧?
其实,他们一行人快到了,山头的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已经能看见静安寺的寺门了。
勉强算作是暮冬,难得还有太阳,越过重峦叠嶂,一抹光辉洒落,驱散了远处的雾气,大地白茫茫一片,一寸寸被镀上光辉,肆意倾泻的冬日暖阳,也驱散了信徒这一路上山的寒意……
“饿了吧?这是翠柳她们自己做的糕点,先垫垫肚子,静安寺的素斋味道还是不错的。”李许氏被女儿扶着去坐下,翠柳拿了一早备好的糕点和茶水,正准备开口唤女儿过来,却看见女儿看着远处的山林出了神,顿了顿,才开口。
这安安啊,眼睛像她,其余的,倒是半分不像,就这一个多月,她倒觉得脾性反而更像是他,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样子,一贯会收敛锋芒,若不是为了迎娶她,他也不会自请出战吧?她不过是商贾女,诰命这种东西,没有又有何妨?
“母亲,这里风大,您喝些热茶吧。”李予初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低眉间,眼底是森森寒意,她想起来了一件事,她忘了做的事……
药王谷灭门惨案,就是在这样一个冬日被发现的,鲜血染红了冬雪,遍地尸骸,草药、典籍被尽数烧毁,除了外出给祖父送信的霜降姐妹俩,无一生还。
而她带着人马送两姐妹回去,顺便取一味百年灵芝,看见的便是一堆灰烬和大片已经凝固的鲜血……
糕点入口即化,香甜软糯,李予初却没什么心思品尝,祖父不好动手,父亲这边又诸多顾忌,她不一样。
闺阁女儿家结怨寻衅,再正常不过了。
她倒想看看,药王谷满门百余人,世代行医施药,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勇毅候府……
再次拾阶而上,不过百余步,便到了静安寺门口,不知是在门口便能看见如来佛敛目悯众生的缘故,还是梵声不绝间僧侣来往的缘由,李予初竟然觉得,礼佛,或许不单单只能宽慰自己了。
看着身侧虔诚的李许氏,李予初亦闭目合掌,拜了下去。
佛寺之间,她方才,还在动杀心,真是……
罢了,回去再想如何去勇毅候府走几遭。
一尊一尊佛拜过去,李予初不动了,乖乖接过小僧手上的香,递给李许氏。
保平安的,她拜;月老,也能拜,就当求她与阿绍的姻缘了;送子观音,算了吧,她还小,就算成婚,也不急着要孩子,她也不会带……
李予初低眉敛声,木木的看着不远处不断跳动的火舌,眼底却撞进一片衣角,烟蓝色布料上的暗纹似乎在浮动。
一抬眼,俊俏的公子正在上香,最正经不过,嘴角的笑意却平添了几分不羁,硬生生有些不正经了。
“我待会儿去找你。”
“嗯。”
佛寺私会,他们真是疯了,奈何她出不去府,不过,过两日的上元节应该可以,不行就翻墙走。
上了香,李许氏带着女儿去厢房用斋饭,近乎饿了一早上的一群人,佛寺的素斋也吃得很香,味道好不好,李予初没什么感觉,反正她不挑食。
但是,没过多久,小僧送来了包子……
“施主,这是小寺的素包,送得有些迟了,还望施主见谅。”小僧眉目清秀,不卑不亢,姜黄色的僧衣不染尘埃,倒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竟比大殿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更像得道高僧。
只是,过于清秀了,比起一贯以清秀儒雅对人的七皇子,也没差上多少。
“小师父言重了,倒是我屡次叨扰,唯恐扰了你们清修。”李许氏笑意淡淡,只说了这句话,那小僧就被“请”了出去。
李予初不明所以,看着李许氏敛去笑意,夹了个素包给她,而后静静喝茶。
“母亲?”
李许氏向来温柔,亦或许是京都妇人大都如此,嫂嫂是,皇后是,后宫几位不显山露水的娘娘瞧着也是,像这样与赶出去别无二致般“请”了人出去,
倒是奇怪。
“快点儿吃,待会儿带你去见见慧原方丈,静安寺风景不错,还可以四处走走,只是今日人多,近身莫离了丫鬟就是了。”李许氏放下茶杯,看着眨着眼睛的女儿,笑了笑。
“是。”李予初默默吃包子,管他的呢,说不定是心情不好,而且,嗯,味道的确不错,那天要是想还俗了,还能开个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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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原方丈,如何?”
“夫人且宽心,令爱乃人中凰,命格极好,自会逢凶化吉。”
“人中凰?方丈……”
“一切皆有缘法。”
慧原方丈不肯再说,看向窗外娉婷而立的女子。
命格极好,只是红颜枯骨成沙,徒留史书寥寥几笔罢了……